《精魅身份曝光之后》秋如风

5、幻境——和尚庙里的小女孩

　　话说妙阳跟着恒沙去往集市，行至半途，见恒沙已经微微喘息，便道：“师叔，我来背师祖吧。”

　　“不用。”恒沙将延慧往上掂了掂，道，“你才几岁？”脚下没停。

　　妙阳却不由分说接过延慧，道：“师叔，我的力气你还不知道？比你的力气小不了多少。我先背一会儿，一会儿再换你，也能让你歇歇。”

　　“行吧。”恒沙见妙阳已经稳稳地将延慧背了起来，没有再推辞。他抹抹额头的汗，笑道：“你这力气，可真不小。”也不知道妙阳怎么长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个头也不算矮，才十岁，只比他矮半头。

　　说起来，妙阳从小没有吃过一口荤食，经常吃米面和各种叶子，最好的吃食便是集市上加了点儿糖的馍馍，一年也吃不上三次。尽管如此，她却健康地成长了起来，除了长得不好看，又黑又瘦，其他的什么都好。习字背书画画，比那些所谓的才子半分不差。武功也习得好，现在已经能和他对上几十招了，甚至连念经打坐也不差。师父说过，妙阳若是男子，必能成有道高僧。

　　恒沙问过师兄，妙阳怎么会学得什么都好，师兄说，妙阳心思纯净，才会如此，若是心思复杂之人，必然不会将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都学好。

　　恒沙看着妙阳，见她神情坚毅，背着延慧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坚定。他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以前，妙阳必能有个大好的前程，可是现在，唉。

　　妙阳背着延慧走了两刻钟，便被恒沙不由分说的接到自己背上，此后再没有让她背过。

　　到了集市医馆，严大夫给延慧把了脉，微微皱眉，道：“延慧师父年纪大了，这病可不好治，而且花费也不少。”

　　恒沙连忙道：“我们有钱，请大夫先给师父诊治，我这就去拿银子。”

　　严大夫却不信，延慧师父在集市上很有名，尤其是穷。他摸摸胡子，道：“拿了钱才给看病。”

　　“为什么不治？”妙阳把小眼睛一瞪，“严大夫，我师祖给你念过经，还免费送过你几张符。”

　　“小师父，这话却不对。”严大夫摇头道，“区区一遍经，几张符，能值几个钱？延慧师父这病，没有十两银子治不好。我是开医馆的，不是开善堂的。”

　　“你！”妙阳气得小眼睛都瞪圆了。

　　恒沙连忙拦住她，道：“妙阳，你在这里看着师祖，我这就去拿银子，很快。”

　　“那好吧。”妙阳不太相信，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了。

　　妙阳守着人事不醒的师祖，在医馆里度日如年，还好一刻钟之后，恒沙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十两银子。

　　妙阳又惊又喜，问道：“师叔，银子哪里来的？”

　　“别问了。”恒沙直接将五两银子交给严大夫，道，“还请严大夫尽心诊治师父，等师父痊愈，自然将另外五两银子双手奉上。”

　　严大夫脸色一喜，收下五两银子，道：“把延慧师父放到里屋吧，我这就开方子。”

　　妙阳忍不住瞪了严大夫一眼，才将师祖抱到里屋。

　　严大夫虽然贪财，医术却尚可，半年后，延慧终于渐渐恢复了健康。

　　这半年内，因为延慧重病，恒太留在山上照顾，不敢擅离。恒沙和妙阳便将庙里一切杂事都担了，下地种田种菜，想办法维持生计。可是，为了延慧快点儿恢复，他们必须想办法给延慧吃些好的补身体。

　　但是，他们没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这天，恒太和恒沙还有妙阳商量起这件事。恒太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妙阳道：“我可以去集市上做工挣钱。我见过集市上做工的，不过是补房顶，下地挑水那些活，我都会干。”

　　恒沙却道：“我去做工吧。妙阳还小，留在山上。”

　　“师叔，还是我去吧。”妙阳却不同意，道，“你和师父不是从不下山的吗？我去过集市，我去。”

　　恒沙不由看向恒太，问他的意思：“师兄，你说呢？”

　　恒太沉吟了片刻，道：“现在不同往日，你和妙阳轮流去山下做工吧。”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要辛苦你们了。”可能劳累一天，也只能挣三五文钱。

　　恒太既然下了决定，恒沙和妙阳便轮流下山做工。

　　恒沙和妙阳脑子灵活，又不怕吃苦，在集市上给人修房顶，挑水，写字，下地，什么活都肯干，一文两文三文的，他们不嫌少，不愿意给钱的，给口吃的也行，渐渐地，竟然有不少来找他们干活。

　　恒沙和妙阳大为高兴，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可以养活他们四个人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他们在集市上做工，却得罪了一个人，汪秀才。

　　汪秀才本名汪郝铭，是集市上唯一的读书人，并没有秀才功名，只是喜欢别人称他为秀才，渐渐地所有人都叫他汪秀才了。

　　汪秀才是个读书人，不事庄嫁，不通农事，只会读书写字，他也一直靠此为生。凡是请他写字的，无论写贴写幌子写信，都要付钱。若是写帖子，一个帖子五十文；若是写信，一封信一百文；若是写幌子，一个字三十文。

　　他要钱如此厉害，集市上的人背地里都骂他，可是遇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只能花钱请他写字。现在恒沙和妙阳来了，写字只要几文钱，自然没人找汪秀才写字了。

　　汪秀才断了财路，对恒沙和妙阳恨之入骨，却没有任何办法。这天，他走到街上，见到妙阳书写的一个新幌子，不由哼了哼，觉得那字也不过如此。忽然，他微微一怔，这个幌子上写的字是“景明”二字，“明”字是正确的，可是“景”字却缺了一横。

　　汪秀才微微一想，顿时欣喜若狂，景字乃是寻常用字，断不可能写错，只能是缺笔。为何缺笔？只能是为避讳。可是景字乃前朝国字，现朝是不用避讳的。写景字避讳的人，只能是前朝旧人。

　　念念不忘前朝，这可是大不敬啊，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汪秀才狂喜，左右看看，连忙回家去了。

　　汪秀才一回到家，就连忙收拾东西要出门。汪秀才娘子见他这般，问：“你要干什么去？”

　　“别管，有一件大事。”汪秀才瞪了娘子一眼，急忙道，“家里的饼呢？全拿来给我带上。”

　　“急赤白脸的干什么，还要带饼？”汪秀才娘子啐了他一口。

　　“快些，有大事！”汪秀才推了娘子一把，道，“真的是大事！若是能成，我们以后荣华富贵全都有了！”

　　“真的？”汪秀才娘子有些不信，又有些相信，连忙拿了家里所有的饼，给汪秀才带上。

　　汪秀才急急出门，又回头道：“我此去少说半月，若是别人问起，就说我走亲戚去了。”

　　“知道了。”汪秀才娘子只得看着他急急走远了。

　　事实上，汪秀才多虑了，他离家之事，根本没人关心，集市上的众人，依然各过各的平凡生活。

　　再说延慧在病愈之后，知晓恒沙和妙阳去集市给别人做工，马上不允许他们再去了。延慧现在看起来更老了，用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缓缓道：“咱们自己种粮食，种菜，可以自给自足，不要再去做工了。”

　　恒沙和妙阳对视一眼，赶紧点头。

　　延慧病愈后，他们又过起了与以前一样的日子。只是延慧带着妙阳再次来到集市的时候，有个卖肉的屠夫对妙阳道：“妙阳小师父，想请你写几个字，可得空吗？”

　　妙阳连忙看向师祖，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延慧念了句佛，道：“妙阳，去帮这位施主写字吧。出家人当心存善念，不可收取钱财。”

　　“是，师祖。”妙阳得了命，才去给那位屠夫写字。

　　给那位屠夫写了过字，妙阳低着头跟着师祖，不敢抬头。延慧微微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光头，道：“因为我的病，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妙阳连忙道，“师祖平安无事便好了。”

　　“唉。”延慧叹了口气，带着妙阳来到一个角落，才轻声问，“你告诉我，给我治病的钱哪里来的？”

　　“是师叔拿出来的。”妙阳乖乖回答，“师叔藏了十两银子。”

　　“不可能。”延慧摇头。

　　“啊？确实是师叔拿出来的银子。”妙阳有些茫然，“当时我们到了医馆，严大夫看不到银子不肯给你治病，是师叔拿出来十两银子，严大夫才肯给师祖诊治。”

　　“嗯。”延慧微微点头，也有些不解那十两银子哪里来的。只是他百般问询，恒太和恒沙只是不说，至于妙阳，则根本不知道。

　　延慧若是知道，恒沙是当了那块美玉才得了十两银子，只怕早就大惊失色了。

　　恒太和恒沙自然知道那块美玉的重要性，可是当时延慧病重，为了救延慧的命，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块美玉被恒沙当了十两银子，流进了集市里唯一的一家当铺。集市上的这家当铺是一家富商开的当铺分号，因为集市太过偏远，当地人不富裕，盈利不多，一年才盘一次帐。

　　集市当铺的刘掌柜得了这块美玉，如获至宝。他身为当铺掌柜，眼力还是有几分的，这块美玉晶莹玉润，火光一映，灿若朝霞，至少值十两银子的百倍千倍。

　　刘掌柜将这块美玉慎重保管了起来，准备到年关盘帐时呈上去，立下功劳，好离开这家半死不活的当铺。

　　时间慢慢流逝，又一年年关将至。

　　小庙里的四个和尚，因为穷，过年一向极为简单，围着炉火吃上一顿饱饭，听延慧和妙阳念上一遍祈福经，再听恒太念上几首诗，看恒沙舞上一套刀法，这个年就算过了。

　　对了，还有压秽钱。他们虽然穷，但是自从妙阳六岁起，每到过年，每人都会给妙阳一文钱当做压秽钱，以保佑她来年一整年平安顺遂。

　　今年也不例外。

　　延慧念了声佛，拿出一枚铜钱，放到妙阳手里，微笑道：“愿佛祖保佑你明年平安顺遂。”

　　“谢师祖。”妙阳双手合十，脸上笑眯眯的。

　　恒太也拿出一枚铜钱，放到妙阳手里，笑道：“愿佛祖保佑你明年平安顺遂。”

　　“谢师父。”妙阳对师父行了一个屈膝礼，师父说过，女孩子都是这样行礼的。只是她光着一颗头，又穿着和尚袍，行屈膝礼显得不伦不类。

　　“还有我的。”恒沙也将一枚铜钱放到妙阳手里，笑道，“妙阳，愿佛祖保佑你明年平安顺遂。”

　　“谢师叔。”妙阳对恒沙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布包，将三枚铜钱放到了里面。

　　这个小布包可是她的宝贝，里面装着所有她珍视的东西，其中就有十八枚铜钱。她拍拍小包包，一脸开心满足。嗯，她收了整整六年压秽钱，现在有十八文钱，应该是他们四个人中最有钱的和尚了。

　　见她如此开心，延慧笑着念了一句佛。恒太和恒沙也微微一笑。

　　妙阳，愿佛祖保佑你永远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