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狼空

31、三十一

　　他接受自己深深喜欢陆鸣沧的事实，这无关其他，无关他是个男人。或许他自己本身就是热爱男性多一些的，但无论热爱什么，其实他都无所谓。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没什么好事会发生，为何还要限制自己的喜好，限制自己的心境，将其困在漆黑的牢笼？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爱上陆鸣沧，爱上他，就怕会让对方感到苦恼。害怕对方苦恼，就担心他的生活因此一片糟糕。

　　那晚雪夜，陆鸣沧处理完公事，思考了很久，总觉得自己既然将心绪给表达出来了，如果当作没发生，那就忒不是男人了。这样伤透的依旧是那个少年的心。所以他凭印象去到徐呈所住的地方，在寒雪里停留等待。那少年出现后，他是那样急切的想要去抱抱他，可惜少年表现出来的迟疑令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领悟错了。他在想，或许徐呈只是处于青春期，容易对人产生萌动罢了，等回头反省过后觉得这件事简直离谱，所以在内心更加抗拒。

　　在身旁的好友一个个结婚生子，父母催促，即使他的思想不是禁锢在传统里的，但对于一个刚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出于年龄与阅历的悬殊，即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真的能安然像其他人一样在一起吗？

　　陆鸣沧回父母家过节，这年除夕平淡又清静。他同几个亲戚围坐在一桌，偶尔喝酒，说着大人们恭维的话。亲戚问：“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他还没回嘴，母亲便说：“嗐，之前谈了一个，不合适。”

　　“哦，那要抓紧啊，老大不小了。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长相漂亮，事业单位，性格也好，跟你啊特别搭。”

　　陆鸣沧没说话，只是笑着，喝了口酒。

　　“怎么？你不想啊？”

　　陆鸣沧忙岔开话题：“咱别聊这个了，大过年的，让我心静一下。”

　　“真是的，这是正经事。”

　　他起身，只好到厨房里去端菜了。其实陆鸣沧深知，自己是对徐呈心动的，只是简单的心动不能说明什么。他不是十几岁的年纪，年龄大了，就越能理解与掌控自己的心动。只是望着热闹一团的氛围，他想到的却是徐呈现在应该和谁在一块儿过节呢？

　　雪融化后，冬去春来。朝气蓬勃的清晨，徐呈迈向校园，继续沉浸在书海与源源不断的习题里。校园的生活不算枯燥，就算他不愿交友，但还是有李瑾陪伴着。李瑾这人阳光活泼，有什么新鲜事都要跑过来跟他分享。徐呈成绩好，而他的成绩极其一般，所以俩人偶尔会一块儿写作业，写累了就趴在桌上眯会儿。

　　见到李瑾的微笑，徐呈却总是恍惚，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陆鸣沧要是在高中时期，肯定也是这么一个惹人喜欢的形象。

　　某天放学回家，他与李瑾说说笑笑。俩人取了自行车，因校门前人群众多，所以只能推着走。李瑾说起最近的八卦：“你知道吗，咱们班长和隔壁班的班长有一腿。”

　　徐呈诧异：“你从哪看出来的？”

　　“不用看，全年级都传开了。”他凑到徐呈耳旁，悄声道：“听说有人看到他俩在小树林里亲嘴。”

　　“不是吧？他俩……书呆子欸。”

　　李瑾轻轻捶了他一拳：“你有时候不也像个书呆子吗？”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个蛮帅的书呆子。”

　　徐呈乐着：“不过我可没跟人亲嘴。”

　　李瑾却咂嘴道：“谁信啊！”他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啊，说不定都跟人那个过了。”

　　见徐呈一脸傻乐，他又问：“我没说错吧？”
　　徐呈：“这种事我才不告诉你呢。”

　　“切，装蒜！”
　　穿过人群，俩人正要跨上自行车往前窜去，忽然左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呈……”
　　徐呈顿时停下来，转头看过去，见陆鸣沧穿着警服，靠在小卖部的柜台前，手里拿着一瓶水。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退了，却依旧是那双含情眼直勾勾盯着人家。

　　趁他发愣，李瑾问：“你认识啊？”

　　他没回话，陆鸣沧朝他招了招手。随即他将自行车挪到李瑾身边，说：“帮我扶一下。”而后小跑过去。

　　陆鸣沧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李瑾，问他：“你同学啊？”
　　徐呈点点头：“对。”

　　“渴吗？给你买饮料。”

　　徐呈忙摆手拒绝：“不喝……”

　　随他意见，陆鸣沧也就没买了。徐呈问：“你怎么在这呀？”

　　“来这边办事，凑巧的，正好赶上你们放学了，所以想等等看能不能遇到你。结果……”
　　陆鸣沧望他的眼神和先前大不一样，温柔似水。
　　被他这么说，徐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笑道：“好久没见你了……”
　　“嗯……三个月了。”

　　徐呈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块表来，有些尴尬，只能尽量表现出坦然：“那个，表还给你……我……”

　　看着那块明晃晃的银表，陆鸣沧伸手去接过。徐呈心虚道：“对不起，我不该拿你东西。”

　　陆鸣沧瞧着他，下意识用指腹在表面上搓了搓，说：“我还以为你拿去卖了呢。”

　　徐呈抬起头，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早就知道是我拿走的？”

　　“嗯，不然呢。”

　　他轻声道：“也是，除了我还会有谁。”

　　陆鸣沧不想他难堪，便微微一笑，伸手抓起他的手，将表放在他的掌心，说：“送你了。”

　　徐呈还没回过神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陆鸣沧瞟了眼在不远处等他的同学，继而对他称：“快回去吧，你同学要等急了。”

　　徐呈应了声，转身走开，却没走几步，陆鸣沧又喊住了他：“对了小呈……”
　　他回过头，热切望着对方。

　　“那个，下周我要去外地了，不知道什么回来。你……”说着，他走上前，拿了张提前准备好的名片递给徐呈：“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呈抬眼盯着他，又愣了神。陆鸣沧笑道：“快回去吧。”

　　他攥着名片，走回李瑾旁边，扶住自己的自行车。一旁的李瑾冲不远处的陆鸣沧微笑，紧接着转头对他说：“你居然认识警察欸……”

　　徐呈却有些低落，骑上车，说了句‘走吧’，随后俩人踩动踏板，当车子往前时，他再度回头，与陆鸣沧对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