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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入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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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鞋子花了不少时间,到了歌舞厅的后门,已经有人在等了。
一个穿着衬衫马甲的年轻男人看见凤仙下了黄包车,忍不住责备她:“凤姐,您也是老人,怎么不懂规矩,迟了这么久。”
凤仙很高兴,“今天带一个妹妹来玩儿,她没有合适的鞋子,我们在街上找了好几家鞋店呢。”
这个年轻男人看了一眼楚鱼,眼睛一亮,飞快把后门打开,“快进来快进来,凤姐还有这位姐姐快请进,里面的姐妹都聚齐了,缺什么跟里面的香梨姐说。”
楚鱼被拉着进去了,后门是一扇做工精致的玻璃门,进去之后就是楼梯,被拉着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排房子,门口牌子上写着“化妆室”“更衣室”“舞服库房”,最里面是员工休息室。
这里面摆了很多沙发,还有咖啡的香味,几个打扮漂亮的女人正用小叉子吃蛋糕。看到凤仙之后纷纷打招呼。
凤仙拉着楚鱼一路应付,从员工休息室内部转过去,又进了一处走廊。
楚鱼就调侃凤仙:“凤姐的人缘不错啊。”
“妹子,别觉得干咱们这行丢人,就是干咱们这行也要抱团,我跟你说,咱们也是有对头的,咱们对头笑话咱们这里接待的是大老粗,呸,她们接待的是才是伪君子呢。”
楚鱼就比较好奇,舞厅竞争这么激烈吗?“您这对头是哪个舞厅?”
“秦淮河歌舞厅。”
“金陵的?”
“对啊。他们那里读书的姑娘多,都很新式,号称现代女性,和那些娘们唧唧的男人谈新诗,对了,人家不叫舞厅,叫沙龙。”
楚鱼好奇她们隔着这么远怎么斗起来的啊?
随后跟着她到了一处房门前,门口铺着地毯,厚厚的踩着很舒服,敲门之后进去,里面是一间办公室,一个四十多的女人正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文件。
“凤仙?”
“香梨姐,这是我邻居家的姑娘,我上次跟您说了。”
“这是姐姐还是妹妹?听说和东洋人有接触?还死了两个人?”
楚鱼暗暗戒备,“你们是什么人?”
“就是做生意的,你也看到了,都是一群苦命人,因为前面几位姐姐有本事,在这十里洋场才有了一碗饭吃,引得有人来消遣,这个摊子交到我手上我才不得不谨慎。说说吧,你想怎么做?”
什么意思?
香梨让她们两个坐在自己跟前,“咱们这里不签契,进了这个门就是咱们的人。你想要做个舞女呢,就兢兢业业的上班,没人敢拉着你喝酒跳舞占你的便宜。这一行辛苦些,就是当舞女也要基本功扎实,下午排练,晚上登台。
你要是想找个依靠,姐姐我说明白,这里的男人靠不住,就算是养着你,你才有多少年的青春,又开始还能蜜里调油,到时候人老珠黄了就一拍两散。但是人各有志,我们也不拦着。一旦进了这个门,咱们互相帮忙,是姐妹,谁有难了就拉一把。一旦出了这个门,我说的是找了依靠做了外室,就再和咱们姐妹没关系了,我们也高攀不上,日后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楚鱼没想进这个门,“我就是想来弄点钱,你们也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姐妹两现在流落街头了。”
“流落街头的多的是,这里面谁都能给你讲个故事,有父母双亡的,有被卖了的,有家里养不起送人挨打跑出来的。想弄点钱是好事,就怕那些脑子不清楚的想在这了找夫君,这事让我头疼。那就是你想做舞女了,那好办,一周五天,周一到周五都来上班,一个月三十块大洋。辛苦了点,累了点,但是这钱是血汗钱,干干净净的。”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大洋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钱,拿着吧,找个好说话的房东,一个月一交,你们姐妹两省着点应该够了。”
“实不相瞒,我有还有个活儿,在医院里陪着修女晚上查房,周末修女休息了我也能休息。我想周末做。”
“我们周末接待的都是上等人,你既然想弄钱,还想周末做,要是失了身我们可帮不了你。”
香梨说完,凤仙赶快插嘴,“香梨姐,今天不是说从金陵来了一个贵客,正好让这个妹妹去端杯水,回头山高路远谁还认识谁。今天她能拿点赏钱,咱们......”
“几个姐姐走的时候告诉过我规矩不能乱。而且你消息慢了,这位郭先生从金陵调到上海了,大家都在十里洋场,人家以后怎么跟她山高路远?到时候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事儿又该怎么收场,要知道这群人咱们得罪不起。”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说了一句“香梨姐,贵客已经来了,乐队问要不要开始了?”
屋子里的香梨揉了揉额头,“让他们开始吧。”
随后告诉凤仙,“这事儿跟这个妹子说清楚,咱们小细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一旦露面,想摆脱人家就难了。”
楚鱼就缺钱,可也知道自己现在够麻烦了,还是算了,弄钱去其他舞厅,比这方便来钱快。听这香梨的意思,留在这里怕是有麻烦。
“多谢香梨姐,是妹妹不懂事给几位姐姐添麻烦了,这样吧,我现在就走。凤仙姐,这鞋子的钱回头还你。”
“一双鞋而已,不至于妹子你惦记着,相逢即是有缘,这鞋子姐姐送你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妹子,你先走,回头碰见了再聊。”
楚鱼站起来对着她们鞠了一躬以示感谢,随后沿原路返回。
她走了香梨才放松了靠了回去,“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位郭先生就喜欢这样的。但是我阳差阳错从一个贵客那里知道这丫头厉害着呢。她两年前在东北犯下大事,一路跑到北平来到了上海,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未必知道她头上有一尊大佛罩着她呢,就算是人家落魄了,时常照顾不到,但是也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而且,几位姐姐的规矩不能破,这都是教训啊,一旦有人攀上高枝,想对咱们下手太简单了,咱们都是见不了光的......”
正说着,刚才那个在后门的年轻人上来了,他气喘吁吁,“香梨姐,刚才那位小姐被郭先生堵在后门了,正挡着楼梯不让她走呢,我瞧着这位小姐不是个好脾气的,怕是动怒了。”
香梨拍了一下桌子,“这都是什么事儿!走,看看去。”
楚鱼出去的时候,路过员工休息室,里面还有几个女孩子,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楚鱼就对着人家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慢了这一会儿,下楼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他正准备上楼,看到楚鱼下楼,顿时挡住楼梯。
嘴里不干不净的问:“妹妹叫什么?妹妹的这件衣服不好看啊,哥哥给你买一件好的吧。”
好你大爷。
楚鱼不想惹事,“麻烦你让让。”
这人反而上了两阶台阶,差点和楚鱼贴在一起,“实话实说,看见妹妹,我浑身的血都热了,这会已经觉得口干舌燥,妹妹许配人家的了没有?咱们明天成亲吧?”
“老娘让你滚,现在立即圆润的滚开,到时候让我帮你滚就不好看了。”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妹妹有没有听说过妻子是丈夫的肋骨,看到你,我的肋骨已经不疼了,因为它的本体已经要归位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鱼扶着楼梯,“老娘今天不想惹事,滚,要不然等会打你。”
这小子长的明媚大眼一脸正气,没想到是个混蛋。
而且已经贴到面前了,这混蛋还想伸手抱人,楚鱼赶快上了两级台阶,撩起衣服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这小子整个人动楼梯上滚了下去。
楚鱼快速的下了楼梯,这混蛋脸皮都不要了,一翻身就抓住楚鱼的脚踝,楚鱼一脚踢开,扬长而去。
香梨她们下来的时候,这混蛋还躺在地上。
“郭先生?怎么样,摔着哪儿没有?”
几个人把他扶起来,这位姓郭的家伙把西服外套脱了,揉了揉肚子,他身上明显有着被训练后的痕迹,腰板很直,站着的时候颇有仪态。
“香老板,这姑娘真够泼辣的,她眼神里能冒火,你们的姐妹?开个价吧。”
“您误会了,这本来是想来应聘服务员的,后来听说我们这里不收女性服务员就走了,和我们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有人跟我说你们准备介绍一个女孩子给我认识,特意让我在这里等......真的没关系吗?香老板,多少价位我都开的起,合适了我会娶她,我说的是真的。”
香梨的头都大了,这种欢场就怕有人动真格,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一旦动真格就可怕,“我们可没派人在您耳朵边胡言乱语,这真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也没必要骗您。”
这位郭先生立即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他扭头出门,把停在路边的车开上,在周围几个街道找了一遍,都没有把人找到,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可疑的人盯梢。
随后急匆匆回来,从前门进入歌舞厅,这里周末只招待熟客,他长驱直入,舞厅的卡座里,几个明显认识的人喊着他:“邑丰,来喝一杯。”
他摆了摆手,直接从二楼,找到了香梨,“这人来历有问题,你是不是知道她的来历。”
“郭先生,我不知道......”
“别说你不知道,你这里什么消息都能传,而且你言辞闪烁,肯定知道。今日是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香老板,山高皇帝远,你的那些姐妹们不在上海救不了你,如今在沪上,敢得罪我的没几个啊。”
香梨没办法,只好把消息留一半说一半:“唉,这姑娘她缺钱,她是从东北逃来的,我只能跟您说这么多。”
“东北.....”郭邑丰眯着眼睛,在心里想着“看来,有人给我一个下马威了。既然出手了,我郭某人也不是好惹的,咱们必须分个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