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小妖子

2、5-7

　　5.

　　所谓“关于孔雀的事什么都知道”当然都是以诺瞎吹的，为了圆谎，他花了半个月工资贿赂了好几个服务生，遭受了好几个白眼，才搞到了能派上用场的消息。事实证明，以诺的助攻还是有用的。

　　在以诺的引导下，伊恩在孔雀工作的餐馆里故意留下了一本孔雀感兴趣的哥特读物，之后又假装在市图书馆相遇，从此两人成为了书友。

　　前期的成功让以诺得到了伊恩宝贵的信任，两人经常一起探讨计划，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恐怕连伊恩都没发现，比起与孔雀待在一起的时间，他和这个“参谋”待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两人下午坐在泳池旁边晒太阳，带着莓莓去公园散步，晚上去孔雀所在的餐馆用餐。

　　以诺开始不自觉地为伊恩改变。比如，曾经的他是邋遢的，总有人抱怨他身上有股怪味儿，当然，他毫不在乎。而当伊恩皱眉问出“是不是有什么臭味”之时，以诺似乎遭到当头一棒，他羞愧得浑身别扭，只想立马消失。他找了个借口去浴室把自己刷了无数遍，把衣服洗得泛白，又不知从哪个旮旯找出瓶香水喷喷喷，这才敢继续见伊恩。

　　而伊恩也在改变，一开始，他和以诺之间的话题全部都跟孔雀相关，然而，不知不觉，他也会谈到自己的事。

　　原来，伊恩比以诺还小1岁，妹妹8岁，两人是从遥远的乡村坐火车来到这座城市的，他们跟以诺一样，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朋好友，目前就靠着母亲寄来的钱在城市里租了个破败的单间。这种信息对以诺而言是激动人心的，他对伊恩涌现出前所未有的亲近感——因为伊恩跟他一样，都是穷小子，都举目无亲，他们是一样的！

　　除了一点不一样，伊恩成绩非常好，已经收到了XX的入学通知书，XX可是这座城市最厉害的学府！这对于几乎是文盲的以诺而言，是望尘莫及的。他以拥有这样的学霸朋友为豪。

　　以诺属于那种人——一旦认同对方，就会巴心巴肝地为对方好，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对方，所有资源都与对方分享。他带着伊恩和莓莓去吃街边小吃，在老大娘的院子里喂猫，找狐朋狗友偷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阅卡，献宝一样地送给伊恩，他喜欢看学霸在图书馆里用功的样子。

　　伊恩学的是以诺完全不懂的物理，以诺经常像看天书一样翻着伊恩做的题，翻着翻着就睡着了，醒来还能看见伊恩专注的样子——那模样实在是好看，廉价的朴素衬衫穿他身上笔挺优雅，如同量身制作，晕黄的灯光为他暗金的发罩上了一圈光环，那是天堂的印记。

　　好看的人，光是看着都是享受。以诺迷迷糊糊地想。

　　这样好看的人，被他抱在怀里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某天，伊恩在剧院门口望着彩色画报发呆：《仲夏夜恋人游戏》，这是本年度最火的戏剧，门票昂贵，像以诺这种普通救生员，买一张门票要不吃不喝攒三个月才能攒出来。莓莓在一旁摇头：“哥哥，这么贵，放弃吧！”

　　伊恩却握紧双拳，说：“我想去打工。”

　　以诺听到后，立即就打算帮伊恩找个工作。他第二天把上司折腾烦了，对方才松口，原来泳池的食堂刚好需要一个洗碗工，工资跟以诺差不多。

　　可是伊恩只干了一天，他说，他讨厌什么都不懂还指手画脚的肥猪老板。

　　不过以诺也明白，是他以诺自己层次太低，像伊恩这样的高材生怎么能委屈地当洗碗工？

　　以诺又给伊恩介绍了家庭教师的工作，这次机会也是靠他死皮赖脸争取来的——对方是常来泳池游泳的大小姐。这次伊恩干得很顺利，对方给的薪资高，但他花钱也非常快，他经常给孔雀送礼物，买香水，刚拿到手的工资很快就没了。

　　伊恩最穷的时候，吃不起饭，买不起新衣服，而以诺也不嫌弃他，他把自己的分给他——其实他就乐意这样，他喜欢和伊恩一人吃一半，他乐意伊恩穿他过小的衣服显得浑身紧巴巴的。

　　他会偷偷嗅伊恩穿过的衣服的味道——那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味道，清新的，阳光的，充满生气的，他想象着被那种味道彻底包裹的感觉，想象到面红耳赤的地步。

　　有的人嘲弄以诺：“猴子，你怎么攀上人家帅哥的？”

　　以诺在旁边红着脸连连笑：“橙子！橙子！”

　　莓莓在一边吐槽：“我家哥哥是大猪蹄子。”

　　6.

　　莓莓一边看画本，一边对以诺说：“以诺哥，你不要喜欢上我家哥哥嘛。”

　　以诺嘴巴里的花生米喷了出来：“你胡说什么！”

　　莓莓噘嘴：“每次我说哥哥喜欢那个姐姐的时候，他也总骂我胡说，结果呢，你们都喜欢骗人！”

　　以诺捡回花生米，吹了吹，塞进嘴里：“为什么不能喜欢上你家哥哥呢？因为你会吃醋吗？”

　　莓莓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吃醋。”

　　又糯糯地补充了一声：“因为你会伤心嘛。”

　　以诺愣了愣，有些恍惚地问：“莓莓，你喜欢被你哥哥拥抱的感觉吗？”

　　莓莓点点头：“喜欢！特别喜欢！”

　　以诺笑得大大的，露出了他的大板牙：“我也想试试……”

　　笑着笑着脸又有些僵硬，眼睛有些走神：“……哪怕一次。”

　　7.

　　以诺彻底陷进去的那天，他发烧了。他坐在泳池边，浑身发烫，精神恍惚，环绕他脚踝的池水在旋转，越转越快，似乎打算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了小时候由于不听话，被拖到河边接受神父强制洗礼的经历。他哭着喊着，而他爸妈只是冷眼在旁边观望，他们和周围的人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怪物。

　　神父拎着他，跟拎个鸡仔似的，嘴里念念有词，而以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神父将他摁进水里，水下一片漆黑，咕嘟咕嘟的噪音在四周轰鸣，冰冷刺骨的水争先恐后地入侵他的口鼻，很快他就不行了，他的肺部快爆炸了！

　　他开始挣扎，可是神父的力量太大了，简直就像千斤重的巨石，死死地束缚着他。

　　然后他又被捞了起来，还没咳几声，又被狠狠地沉入水中……

　　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以诺的思想放空了，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神父的声音：

　　……接受……上帝的……拥抱……

　　以诺开始急促呼吸，他整个人，包括脸上的雀斑似乎都在旋转了，然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状，除了伊恩。

　　伊恩来了，他给以诺买了药，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用冰凉的汽水为他的额头降温。

　　以诺从来没有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浑身的紧张和恐惧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仿佛在做美梦。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明明困得不行，还是努力睁开看着为自己忙活的伊恩：“那……那个……谢谢你……”

　　“傻瓜，睡觉。”伊恩轻声呵斥。

　　被如此呵斥的以诺简直幸福得冒泡！他忍不住扭了扭，眨巴眨巴短短的睫毛：“我……我在做梦吗？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在你心中有多坏？你帮了我那么多……”伊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我照顾一下你，也没什么。”

　　以诺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听听……就好……”

　　“嗯。”

　　“我那个……可不可以……拥……拥抱你？”越说耳朵越红，心跳声如雷鸣。

　　伊恩却感觉不到以诺那边的轰鸣，他皱了皱眉：“烧傻了？我又不是女的。”

　　说完又揉揉他的头：“赶紧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虽然没有抱上，但以诺感觉池中水再也没有旋转，终于变得平静了。

　　对于他而言，早就脏污不堪、混沌恶心的世界似乎又有了意义，他不禁在想，是不是该带伊恩回家，去自己那个没有任何外人去过的家，让他去看看被自己藏起来的神明呢？

　　这样的伊恩，一定能接受真正的自己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