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王津津

1、烬

　　烬
　　作者：王津津

　　三代目去世的消息传遍整个木叶村的时候，伊鲁卡正带着忍者学校的孩子们从颜岩后的掩蔽所走出来。
　　七八岁的孩子——即使是已经开始接受生存与杀戮的教育的未来的忍者们，可能还不是十分地明白“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全都默不作声地将头转向了呆呆站在他们的面前的伊鲁卡，用天真无邪又充满迷惑的双眼注视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师。
　　“伊鲁卡老师……”开口的是一直紧跟着伊鲁卡的木叶丸，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拉住了伊鲁卡的裤子，“伊鲁卡老师……”只是那么叫着，孩子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爷爷他……”小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表情有点扭曲。
　　“伊鲁卡老师……”陆陆续续地，孩子们向伊鲁卡的身边慢慢汇聚着，“伊鲁卡老师……”只是那么叫着，声音里带着惊恐和迷茫。
　　“大家……”突然发觉自己刚刚完全停止了的呼吸又再次恢复了正常，吸入的气体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铅块哽在了喉咙中，“大家……”仿佛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带着迷茫和惊恐神色的孩子们的头，“没事的……”本来是想像平常那样微笑的，可是脸部的肌肉却一阵阵的痉挛，“没事的……”慢慢地蹲了下来——有点庆幸自己在膝盖瘫软之前做出了这个明智的决定，“没事的……”尽可能多地将孩子们揽在了自己正在隐隐作痛的胸前，伊鲁卡真的希望自己能说出“那不是真的”……
　　安顿好了所有的学生，并且好不容易才让哭个不停的木叶丸睡着，伊鲁卡到达木叶病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空气中弥漫着比平常浓重不知多少倍的血腥味！忍者们是隐忍而坚强的，但呻吟和哀号却还是不断冲击着神经。
　　走到地下室入口的时候，前来认领尸体队伍仍旧排满了半个楼道——伊鲁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排在这条队伍的后面——他应该已经没有必要这么做了吧……上一次……他应该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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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吧……”被轻轻拍着肩头的时候，伊鲁卡有些木然地回过了头——十二岁的少年脸上带着还没有完全风干的泪痕，没有瑕疵的乌黑的瞳眸中映出了三代目布满皱纹的脸。
　　“不……我……要在这里……排队……”在九尾的吟号最终在四代目所施行的忍术所放出的耀眼光芒中归于平静之后，木叶病院的地下室里排起了长长的认领尸体的队伍，一直站满了整个楼道。
　　“伊鲁卡……”老人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点有气无力，皱着眉头望着那长长的队伍中唯一的一个孩子的身影，混沌的眼睛中似乎弥漫了水气，“你不用排在这里了……”并没有尝试去拉扯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小身躯，三代目只是低头迎上了伊鲁卡充满了疲惫的双眼。
　　“可是……我……要去……”孩子苍白的脸上除了泪痕，还沁着薄薄的汗珠，声音也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找……爸爸……妈妈……”直直地注视着三代目，伊鲁卡缓缓地歙动着双唇。
　　“他们不在那里……”片刻的踌躇之后，三代目终于还是避开了伊鲁卡的注视，将视线落在了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黑色大门上。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伊鲁卡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颤抖，突然身子一震，孩子纤弱的身体便失去了最后一丝的维系，猛然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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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鲁卡！”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伊鲁卡才勉强稳住了身体，轻轻摇了摇头挥退了眼前的一片黑暗，映入眼帘的却是排在自己的前面的那些带着悲伤神色的人们亦关切亦担忧的目光。
　　“谢……谢谢你……”尽量挤出了笑容，伊鲁卡转过头向自己身后刚刚扶住了自己的人道着谢——对方此时却仿佛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手从伊鲁卡的腋下探了过去，几乎是将他架了起来，“卡卡西……”直到对方银白色的发丝映入了眼帘，伊鲁卡才收起了那显然十分勉强的笑容，“我没事的……”低低地说着，“可以放开我了……”抬起手轻轻推了推对方交叠在自己胸前的双手。
　　“伊鲁卡，”丝毫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卡卡西的声音低低的，“你该去休息一下了！”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卡卡西顺势握住了伊鲁卡伸过来的手。
　　“我……没事……”仍旧重复着刚刚的话，伊鲁卡却好像并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挣脱卡卡西的怀抱，“你不用管我……”嘴角再次浮出了一抹浅笑，却比刚才更加的苦涩。
　　“伊鲁卡！”那只脸上唯一露出的暗绿色的左眼中显出了不满，“你……”对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带着刻意不去掩饰的怒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闪进伊鲁卡视线的阿斯马打断了卡卡西的质问，不动声色地拿下了叼在嘴里的香烟，“你应该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了吧……”阿斯马轻轻吐出了一片乳白色的云雾，仿佛无意地扫过了伊鲁卡有些苍白的脸庞。
　　“我……”停止了一切挣扎，伊鲁卡低下了头，“我……我只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语句，伊鲁卡暗色的瞳仁中显出了迷茫。
　　“卡卡西，”再次将香烟放回了嘴里，阿斯马望向了队伍的尽头，“你带他去吧……”狠狠地吸了一口，将烟屁丢在了地面上。
　　无视伊鲁卡的抗议与挣扎，直接将显然仍旧腿软的他横抱起来的卡卡西离开了地下室的过道，向着医院的二楼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已经明白自己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伊鲁卡只是低声询问着。
　　“去你想去的地方……”直到在一扇大门前停下，将伊鲁卡放回了地上，卡卡西才给出了回答——在伊鲁卡的面前推开了房门，将停放着三代目遗体的灵床完全展示在伊鲁卡的眼前，卡卡西只是轻轻推了推对方的后背，“给你十分钟……”便在伊鲁卡的身后关上了大门。
　　“谢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背靠着紧闭大门的伊鲁卡轻轻地站直了身体，“谢谢……”慢慢地走到了灵床的跟前，伊鲁卡低下头凝视着三代目带着微笑的遗容，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伊鲁卡轻轻拉起了三代目垂在身侧的手，“谢谢……”将那只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伊鲁卡再次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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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少年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虽有些伛偻却宽厚温暖的脊背上，微微上下的震颤让他发现那个脊背正承载着他虚弱的身体，在不免有些凌乱的街道上缓行着，“三代目……”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微侧脸颊靠在那脊背上的伊鲁卡聆听着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你醒了，伊鲁卡……”并没有停下脚步，三代目只是微微转过了头，对他和蔼地笑了笑，“还会不会觉得头晕？”轻轻地将背后的伊鲁卡向上托了托，“你只是疲劳过度，我这就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已经……什么都……”突然眉头一紧，伊鲁卡的身体也不禁一颤，“没有了……”将脸埋在了三代目的脊背上，少年脸上刚刚干涸的泪痕又再次被润湿。
　　“伊鲁卡……”声音低低的，但却盖过了少年的抽泣，清晰地回响在少年的耳畔，“你说树木着火之后会剩下什么呢？”仍旧慢慢地走着，三代目似乎并没有听到少年刚刚说的话。
　　“剩下……”微微一怔，少年抬起了头，虽然并不明白三代目真正的意思，伊鲁卡还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灰烬……”
　　“那么灰烬又变成了什么呢？”表示赞成地轻轻点了点头，三代目继续问道。
　　“灰烬……变成……”不禁更紧地皱起了眉头，伊鲁卡轻轻摇了摇头，“灰烬就是灰烬……什么……也没有了……”
　　“伊鲁卡……”突然停下了脚步，三代目将伊鲁卡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你真的认为什么都没有了吗？”转过身面对着他，三代目将双手放在了伊鲁卡的肩头。
　　“三代目……”用一双泪眼望着正对着自己慈祥微笑的三代目，伊鲁卡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还剩下了……什么……”
　　“希望呀！”伸手拭去了伊鲁卡眼角的泪滴，三代目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那些灰烬成为了肥料，又孕育了新的生命！伊鲁卡，”轻轻地将少年抱在怀中，三代目继续说着，“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们大家，还有木叶村这个大家庭……”
　　“三代目！”猛地将头扎在三代目的怀中，伊鲁卡只是大声地哭号着，但那哭声中却已经不仅仅包含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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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伊鲁卡将三代目的手再次轻轻放回了他的身侧，“三代目……”静立在灵床的跟前，伊鲁卡注视着三代目安详的遗容，“我不会再为您流眼泪了……”再次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即使您离开了，但留给了我们希望……所以，”深深地向着老人鞠了一躬，伊鲁卡向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以后也会一直努力下去的……请您好好看着我吧！”
　　转身走出了大门，伊鲁卡只是向等在门外的男人也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流下一滴眼泪……
　　——即使身躯终成灰烬，也将化作春泥助长新苗——

　　Ｅｎｄｌｅｓｓ
　　２００５ ．０４．３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