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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夜迷事 ...

  •   落日余晖,春风徐徐。
      黎山上,枝叶繁茂,鸟鸣啾啾。

      一辆青油幔帐的马车,从林中疾行。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的飞快。
      最后一抹橘色余晖消失,快要散架的马车,终于停在桃林边。车身划痕众多,若仔细看,还能发现斑斑血迹。

      陆蘅笨手笨脚的栓好缰绳,挺直腰身,向桃林深处走去。桃林深处,一条羊肠小路蜿蜒曲折,沿着山势而上。在路的尽头,陆蘅发现了一户人家。

      房子依山而建,大约有四五间,房檐下,挂着几串鲜红的干辣椒,红艳艳的,煞是好看。爬满蔷薇的篱笆上,开出朵朵娇艳的花儿,在凉爽的晚风中摇曳,吐露芬芳。

      庭院中央,树冠如盖,其下,低矮的石桌上,两个粗瓷碗,还冒着热气。槐树东边是厨房,门口放着一排坛坛罐罐,身穿褐色布衣的婆婆,头上包裹着蓝色的头巾,正弯着腰,从黑色瓷坛中取腌的咸菜。

      这家人,马上吃晚饭了。

      陆蘅站在篱笆外,将整个小院打量仔细,心中一喜,通常女人会比较心善,她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多了份信心。不过,陌生人来访,通常会让人心存戒心,她必须改变下,尽量将对方的戒心降到最低。

      原本挺拔的身姿,微微放松,刻意挑散两鬓的发丝,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怜,眼神一改方才的明亮,满是无辜和单纯,整个一落难无辜小白花。

      陆蘅深呼一口气,微微握拳,开了口:“婆婆,婆婆。”

      声音温柔,如同小猫的叫声,尾音轻颤。

      老婆婆还是吓的手一哆嗦,腌菜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她赶忙把腌菜捡起来,回身就看到了陆蘅。

      十八岁的陆蘅,身形高挑,有着传统北方姑娘的体格。五官立挺大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干净单纯,仿佛会说话,眼神中带着期待和害怕,怯生生的,瞧着怪可怜。

      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衣裙,皮肤白白嫩嫩的,就跟豆腐似的,发丝有些凌乱,整个人就像是烟雨朦胧中的小柳树,婷婷袅袅。

      老婆婆赶忙揉了揉眼睛,“哎呀,当家的来人了。”

      只见那姑娘露出小心翼翼的笑,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这姑娘肯定是迷路了,可怜见的。

      “姑娘,你找谁呀?”

      果然,柔弱亦是保护色。

      陆蘅愈加放松:“婆婆,我我不找人。我和哥哥从京都来,去黎川县探亲。结果走到山中,马车惊了,哥哥受了伤,我们也就此迷路。眼看天要黑了,也没找到能住的地方。您看,我们能不能在您家借宿一晚?”

      一口京都话,悦耳动听,语调温柔,娓娓道来,一看就是读书人家的女孩。

      老婆子虽没读过书,可懂礼温柔有教养的姑娘,谁不喜欢?

      她放下手中的腌菜,刚想走过去,就见一精瘦的老翁,一瘸一拐从院子西南角走了出来,一脸戒备,声如洪钟:“不行。”

      接着老翁走到院门口,顺手从篱笆旁拿起铁楸,斜横在身前,摆出防御之势。

      “姑娘,今儿是月圆夜,俺可不敢让你们外人借宿,趁天不晚,赶紧下山吧。”

      下山?

      天色要黑了,若是能下山,她又怎么会来求助呢?

      眼见老婆婆就要答应,却横生变故,陆蘅不死心,极力争取:“老人家,我真不是坏人,马车就在……”

      老翁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作势挥舞着铁锹,直接粗暴的打断:“赶紧走,平日或许能留你,只今天,不行。月圆夜,若是收留了你,俺们的命可就没了。”

      这是何理由阿?留宿和月圆夜有什么关系?

      她们是人,又不是传说中的妖怪,在月圆之夜会变身。

      想到马车中哥哥,陆蘅拿出钱袋,语气更加柔和哀求:“老人家,我们从山上转了许久,都没找到下山的路。又累又饿。我们不白住,给您钱,您看这样行吗?”

      见老翁不说话,她又摘下头上的碧玉发簪:“老人家,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了,您就行行好,山中阴冷,我哥哥又受伤了,您随便给我们一间房。就一晚,明早天亮我们就走。行吗?”

      陆蘅言辞恳切,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真真是可怜极了。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呢。

      老婆婆早就心软了,反正这附近就他一家,收留人,也是做善事。她悄悄扯了扯老翁的衣角,“当家的,我看姑娘挺可怜的,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老翁还是摇摇头,“姑娘啊,你也别怪我心狠,怪就怪今天这日子不好。月圆之夜,真的没法收留你们。等你去了黎川城,一问便知。快走吧!”

      大概也是不忍心,老翁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警告,又像是暗示:“夜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听到啥动静,都别出来!”

      陆蘅无奈,只能悻悻而归。

      桃林中,落英缤纷,一片静寂,只有马儿乖巧的低头吃草,咬断草叶,发出清脆的声音。沮丧的陆蘅进了车厢,看到车厢中的而二人,依旧昏睡,她才长舒一口气。

      唉,她好笨啊,连借宿这么简单的事情,竟都被拒绝了。

      她叫陆蘅,哥哥名叫陆澍,车厢中的另一人,名唤阿九。

      一个月前,哥哥陆澍告诉她,要去黎川县当县令。

      陆蘅高高兴兴的收拾好行李,和哥哥一起上路,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确切的说是一个长相极为精致的姑娘。不过大概是个哑巴。陆蘅从未听她说过话,哥哥陆澍只告诉她,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三人一路走来,非常顺利,昨天他们已经到了黎山脚下,翻过黎山,预计傍晚就能就进县城。

      可这最后一程,偏偏出了意外!

      黎山上密林高耸,遮天蔽日,即便是正午时分,林荫之下,也只有些许细碎阳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虫鸣鸟叫。

      她们的马车还没上官道,就碰到数十个大汉,从林中冲出来。清一色的灰褐色衣衫,腰间别着大刀,寒光凛凛,刀柄上系着红巾。一言不发,对方直接拔刀飞起,劈了下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陆蘅吓的魂飞魄散,透过车窗,看到驾车的哥哥与对方打斗, 乒乒乓乓,战况激烈。她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可车厢里的另一个人,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打斗声。

      陆澍虽武艺高强,可终究是寡不敌众,被打的节节败退,只能退到马车上,且打且退。受惊的马儿也不听使唤,四处乱跑、匪徒很快就追了上来,陆澍再次跳到匪徒中间,激战起来。

      匪徒一刀劈开车帘,见到车里还藏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裂开大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叫嚣起来:“吆,兄弟们,这里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呢?”

      接着意图钻进马车,嘴上还说着:“小娘子莫怕,哥哥疼……”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踢了出去。

      一直闭目养神仿佛聋了的哑巴姑娘,竟然一脚将匪徒踢了出去。

      陆蘅整个人都懵掉了,而那位哑巴姑娘,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跳出了马车,加入战斗。

      直到陆澍扑上马车,陆蘅才回过神来。疑似哑巴的姑娘将哥哥扔了进来,而她则径直去了车厢最里面,丝毫未管身上的血,还有一脸懵的陆蘅,直接倚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一向干净整洁的哥哥,凄惨极了,满身是血,抬头向陆蘅露出虚弱的笑,“没事了,你赶紧驾车,不要停。”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车厢外,横七竖八一片乱杂,更是惨不忍睹。

      她驾车慌不择路,飞速逃离,直到进了这片桃花林,看到山坡上冒出的炊烟,才停了下来。因担心夜晚山上寒冷,哥哥伤势严重,陆蘅才鼓足勇气去借宿。

      满脸失望的陆蘅,看着昏迷的哥哥,想想刚刚借宿被拒绝,忍不住委屈,“哥,我都求她们了,可还是不让我借宿一晚,我好害怕,哥哥,你快醒过来呀。我真的好没用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保护她,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却一直过的很好。

      说话间,陆蘅早已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一般,打湿了绿色的衣衫。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哥哥昏迷,她却只能看着,束手无策。眼见陆澍的脸色愈加苍白,她知道昏迷的人不能随意摇晃,决定先叫醒阿九,毕竟中午是她将哥哥救了回来,应该伤势比哥哥轻,摇晃下些许没事。且她武功如此高强,说不定还有其他本领。

      有了这个念头,陆蘅才认真的打量对方。不过此时阿九,稍显狼狈。

      往日精致的流云发髻,已经散乱,领口的衣服被扯开,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乌黑的发丝散乱其上,竟然莫名其妙有一种凌乱美。

      反正都是姑娘家,检查下也无妨,顺便给她整理好衣服。

      这样想着,陆蘅轻轻的拨开顾九散乱的头发,摸了摸头顶和后脑勺,还好还好,头上没有肿块,也没流血。

      接着她将手伸向对方已经扯开的衣襟,只有两个盘口,松松垮垮的扣着衣服。

      刚解开第二个盘口,就停下手来,愣在那里。

      光滑的脖颈,皮肤白皙,可她为什么会有凸起?这……这不是男子身上才有的吗?

      陆蘅心中巨浪翻腾,阿九,她可是一名侍女啊!怎么会有喉结?

      莫非……

      她赶紧摇摇头,哥哥说过,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保持清醒。阿九若是男子,哥哥怎能不发现,还任由自己和她坐在车里。

      肯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陆蘅心中默念,或许是阿九贴了什么东西。她大着胆子,纤细嫩白的手指,颤巍巍的向阿九脖子伸去。

      眼看就要碰到了,陆蘅屏住呼吸,却突然从旁边冒出一只手,猛的掐住陆蘅的脖子,一把将她摁到马车上,头磕到马车,发出咚的一声。

      陆蘅是又惊又疼,眼泪都流出来了。可却叫不出声。对方的手力大无比,死死的将她脖子卡出,她几乎就要窒息了!

      比起头上的疼,陆蘅更担心自己的脖子,就怕对方轻轻一掰……

      她努力的睁大眼,泪眼朦胧中,恰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不知有多深。只看一会儿,就迷失自己,深陷其中。

      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感情,冷漠的如同刚才匪徒的刀,杀气尽显,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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