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雷][莫雷中心]不问归途》茶中开花

1、第 1 章

　　小时候的莫雷很可爱，白嫩嫩的皮肤，圆鼓鼓的脸颊，黑亮亮的大眼，总惹得一群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抱个不停，大胆的直接找上他爸爸莫宇莫医生说要当干爹干娘的也不少，不过都让妈妈雷蕾毫不犹豫地给挡了回去，理由是他们家的孩子当然只能叫她一个人妈，于是很理所当然的也只能叫莫宇一个人爸。孩子是别人家的自然由别人说了算，被拒绝的大人们也只能摸摸鼻子跑到莫雷身边，努力多抱几下多捏几下过过干瘾了。
　　从外表上看莫雷就是一副聪明机灵的模样，而他也的确和外表看来的一样很聪明机灵。从小莫雷的记忆力就非常的好，什么东西拿到他的面前，看上一遍就能记下大意两遍就可以立即背诵出来了。这样可爱又聪明的孩子自是最讨大人们喜欢的了。但很有大人缘的莫雷一直都很孤独，因为没有一种身份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在他的身边。一个可以和他一起尽情玩乐倾诉彼此的烦恼的、朋友。
　　人类是排斥异己的生物。任何一样和“大众”有差异的、有差别的、有差距的东西都是会被打上“另类”的标签。不管是外貌也好个性也好能力也好，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和大众不同的就会被另眼相看。
　　上了初中成绩还是好到恐怖，可以将平均分保持在九十八分以上的莫雷自然是这样一个被别人当作异类的存在。等莫雷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临近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后，他便有意识的控制了自己的成绩，让自己变成和别人一样的普通人。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会被另眼相看背后议论的问题了。
　　可以说莫雷在高中以前除了朋友缘不很好这个问题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烦恼。宠爱他的双亲，让他成为了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每天都能过得非常幸福快乐，就算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很快也会遗忘，然后继续笑得明朗迎接下一个明天的到来。
　　后来莫雷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的时候，他的妈妈雷蕾已经离开家里到外国出差很久了，只能定期收到联络讯息，人是一面也没见过的。莫雷得承认自己有时候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还是会想念父母。哪怕这个时候的莫雷已经是拥有操作雷电这样恐怖异能的在大众眼里会是真正异类的存在了。
　　很久很久的以后莫雷有时候会莫名的想到当年那刺眼恢宏的雷电为什么会朝自己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从而改变了自己后半段的人生，甚至也影响到了亲人的。虽然他一点不愿意去回想这件让自己伤痛不已的事情，可这是不能回避的已经发生了的无法挽回了的过去。
　　其实本来是完全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只要自己没有拥有这样的异能，就一切也不会发生，会一直一直维持着这样平静又美好的生活。就算不能见到妈妈，就算只能看看信件上的熟悉字迹，连声音也不能听到，但是也可以抱持着一种妈妈很快会回到自己和爸爸的身边的想法，不是像现在的这般，妈妈远在异国他乡音讯全无，而爸爸却被牵连进了自己的江湖纠葛恩怨中，因此无辜丧命。
　　梦回几时，莫雷都想起爸爸莫宇在自己给他打电话通报消息时，两人的相互调侃，恍如昨日，却是再也不会听到了，永远也不会。
　　——老莫，在不？
　　——老莫不在，来者通名。
　　——吾乃十里连环坞水寨第二把交椅，人称玉面小飞鱼莫雷是也。
　　——可是水上大豪莫宇那不成器的小子？
　　——阁下过奖，家父算不大什么大豪，不过一河里打鱼的小角色。
　　记忆里带笑的嗓音掠过耳畔，心底深处涌上了一些什么，酸酸涩涩的，说不明道不出的情感，好像无法吞下也不能吐出梗在咽喉的鱼刺，只能任留其在那里静静地翻滚沸腾。他知道这如岩浆一般炙热强烈的情感有朝一日寻到了机会便会喷发出来，然后将那些让他痛恨的憎恨的怨恨的毁坏了自己生活的敌人焚烧殆尽。
　　若能回去当年……
　　因为那可以冲昏头脑的愤怒哀痛引致自己的力量完全爆发出来，郊外晴朗无云的天空一片接连一片的轰鸣作响，雪亮骇人的雷电划破长空，就算是明亮的天色也清晰可见。
　　莫雷这时已经不知道除了好像要通过透支自己的生命力那样连续不断的使用雷电异能来发泄自己此刻的情绪外还能做些什么。
　　可脑海里还是滑过了这样的念头。若是可以回去……

　　莫雷静静看着眼前的事物，熟悉的人熟悉的物熟悉的景，一切都很熟悉，让人安心的熟悉。
　　一个瘦高的青年男子站在医院门口，和别人讨论着什么，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莫雷就这样站在对面的街道看着。
　　很令人怀念，而更多的是一种心中有什么得到了补偿一样的稍微安慰的情感充斥其中，让他有想要落泪的感觉。可是眼中却什么也没有，没有聚积泪水时的雾水更没有流不出眼泪的干涩感，他外表平静如常的看着，只是心中早已杂乱如麻。
　　“小莫，怎么了？”温柔的语调突然在他的头顶上方响起。
　　莫雷微愣，抬头看去，一张微笑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对方有开朗的笑容和一双清亮的眼。
　　他的唇瓣闭合数次，想呼唤，却没办法吐露出一个音节，最终只能紧紧的闭上，暗中咬紧了牙关。
　　妈妈。他的妈妈，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连呼唤对方也做不到。这是做梦呢，一个最终会醒来的美梦。
　　“哎呀，小莫怪怪的！老莫，快来看看你儿子！”雷蕾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呼叫还在对面街道跟人讨论的莫宇，同时手仿佛不经意似的拂过莫雷的脸颊。
　　轻柔的触感掠过，有着熟悉的感觉。
　　因为雷蕾隐藏在温柔抚触下的力道的引导，莫雷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紧紧咬合的牙关，这时他才感觉到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妈妈……”莫雷叫着，声音几不可闻。
　　“什么事？”雷蕾笑答，把自己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孩子抱在怀里，摸摸头，捏捏脸蛋。哎呀，还是那么可爱，好好捏的手感。妈妈非常高兴，当下决定多捏几下。
　　莫雷不答话，把头埋入雷蕾的怀里，眼泪已是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胸口堵塞着，喉咙哽咽着，大脑混沌着，思维混乱着。
　　这是做梦。他很清楚，但就算是做梦，他也很高兴或者说是很兴奋能看到自己的父母。在父母眼里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孩子，而在孩子心中不管自己多大了，父母也仍旧是自己可以一直依靠的坚强后盾，可以尽情的流泪而不用担心被嘲笑。
　　当莫宇跑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莫，怎么了？”莫宇问着，同时弯腰抱起儿子，给他擦干净眼泪，安慰地揉揉被母亲捏得红红的脸蛋，让他把头搭在自己肩上，轻轻的拍着背部。
　　莫雷微微摇头，乖乖地趴在肩上，由着莫宇抱着他往家的方向走。不觉，他双手怀抱住自己爸爸的脖子，小小声地叫着：“爸爸……”
　　“什么？”带着轻微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今天考试不是第一名，输给了那个叫苏眉的小女孩吗？所以才哭得那么伤心。”
　　这时莫雷已经把心情调试得差不多了，自己揉揉干涩的眼睛，抹去残留在脸上泪水风干的感觉，才回答道：“没什么，爸爸。”
　　这时，雷蕾妈妈进来插话了。“小莫抱爸爸这么紧，都不抱抱妈妈。”声音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酸味。
　　莫雷愣住，这么久没见过妈妈跟爸爸抢夺自己的注意力了，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然后很快释然，立刻很开心地笑着转身从莫宇的怀抱中扑向她。雷蕾也高兴接住，搂在怀里狠狠亲上几口。
　　居民小区的街道上，一家三口的身影被夕阳的余光拖得长长的。
　　莫雷端坐在家里餐桌旁，等着妈妈一声令下，开饭。
　　他细细想着这半个月来的生活，注意到了不少从前没发现的事情，或者正确的说法是从前他没有能力发现问题的事情。
　　现在的他是年龄为十岁的小学男生，但毫无疑问的，实际上他已经十九岁了。莫雷很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而会做这么一个真实得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区别的梦的原因，不做他想。
　　“小莫，吃饭了。”雷蕾放下丈夫做好的饭菜，叫唤着儿子。
　　莫雷接过爸爸莫宇递给他的碗，有礼貌地说着谢谢爸爸。
　　香糯的米饭，可口的菜肴，却是最后一次吃到了。
　　妈妈的笑容，爸爸的话语，亦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但从此只能成为回忆。
　　莫雷不觉鼻酸，语微带哽咽地说：“我吃饱了。”
　　大人们含笑点头回应。
　　“那、爸爸妈妈，再见。”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虽然不情愿，但是现实也是要有所顾忌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离开这个美好得让他忍不住再三留恋的梦境。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滑落小男孩的脸颊，留下透明水痕，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后，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小男孩本来和同龄人相比稍显瘦小的身形渐渐拔高，显现出成年人才有的高大挺拔的身姿。
　　与此同时，屋里的一切事物跟着一并消失不见，包括莫雷的父母。

　　在广阔无边无际的黑暗得什么也看不见的虚无空间里，莫雷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只有自己的存在，但在这样沉寂得过分的地方呆久了，连自己本身的存在好像也要一起消失不见似的。但莫雷不在乎，他只是呆呆的站立、或者说是漂浮在这片黑暗里，默默地静静地，也许在想着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出来吧。”
　　黑暗还是不变的黑暗，好像存在了千年，也将继续千年不变的存在下去。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仍然没有反应。
　　“顾遥海！”莫雷微微提高了音量，声音穿破虚无，一瞬间到达了很远的地方。
　　下一秒，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莫雷的面前，突然得似乎他本来就站在那里。同时四周的景色也开始变化，出现了一片广阔的草原，盛放的野花悠闲的羊群蔚蓝的天空晴朗的天色，一幅美丽醉人的景致。
　　顾遥海颇为郁闷地看着对自己出现一点惊吓表情也没有的莫雷，很挫败地承认，莫雷就是自己今生的克星。幸好稍微值得安慰的是克星只有唯一一个。
　　莫雷弯起嘴角，露了个有点扭曲不太好看的笑容，说：“你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记忆里那个皮肤苍白双眼无神，一副随时会断气的阴郁少年已经不太一样了，精神外貌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只是个精神不济好像连续几天熬夜打游戏的网游中毒者，而不是瘾君子。
　　顾遥海也笑：“托你的福，想通了很多。”不管是对于人生还是对于朋友，又或者是未来。
　　看见顾遥海真心的笑容，莫雷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就算不能立刻开怀大笑，至少不再是阴郁的。
　　突然，莫雷正色道：“顾遥海，你让我做这个梦有什么意义？”语气是全然的认真严肃，其间有着掩饰不掉的低落情绪。
　　提到这个，顾遥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好看。他真的很不想把这事情说出来，但不照实说，可能会被莫雷修理得很凄惨，他叹口气，开始解释。
　　其实莫雷做的这个梦并不是顾遥海使用异能的缘故。直到现在莫雷说出了梦的内容，他才知道对方做了个如此奇妙的梦。
　　那时候顾遥海想通了，自己也打破了原先的局面，就按照莫雷当时说的来找他，却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莫雷失踪了。于是花了不算短的时间在梦里找寻莫雷的踪迹，希望能和他见上一面，好好谈谈。
　　后来等人找到了，结果刚进入莫雷的梦中就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弹了开来，数次想进入而不能，只得在外面徘徊，直到刚才莫雷呼唤他的名字他才可以进入莫雷的梦中。这真的不能不说是一种郁闷，以前就知道莫雷身边会有一层奇怪的灰色雾气让自己恐慌害怕而不敢对莫雷下杀手，可是这次也太过分了，居然连梦境都进入不能。这对顾遥海一直以来的自信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听完顾遥海的解释后，莫雷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莫雷笑笑，道：“我之前想了想，现在听你这么说，肯定了这个梦不是你的异能的缘故。”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我想可能是你进入我的梦境时，触发了什么，才出现了这样的梦。毕竟你没见过我的家人和以前的生活环境。”
　　如今莫雷回想记忆里父母的言行举止，和自己梦中父母的是一样的，连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习惯都没有任何不同，可见是自己做的梦，一个真实得足以以假乱真的梦。不单单是自己的父母，就连居住的街道、附近的邻居、就读的学校、同班的同学，记忆里的一切都再现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原原本本的一丝不改的再现。只不过这是由顾遥海的异能做了触发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但莫雷很感激也很开心。而且这个梦给了他很多重要的信息，让他可以从新的角度去看待一些问题。
　　比如说莫雷的母亲雷蕾有很大的可能也是江湖中人，莫雷刚开始进入梦中，雷蕾抚上他脸颊时就使用了江湖人才会使用的巧劲，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 小学时和莫雷有争第一名之力的苏眉和现在大学见到的苏眉很不一样，外貌没怎么变，变的是周身的气质。曾经气势腾腾会盯着莫雷恨瞪恨不得啃他几口肉的苏眉已经变了个样，成了气质温婉的娴静女子。在大学里重逢时，因为已经过去了太久而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重回当年再见故人，苏眉的变化如此之强烈，让莫雷有一种其实她是两个不同的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莫雷不由开始怀疑苏眉并不是风衣人，她是无辜的被冤枉的。
　　这些事情莫雷放在了心里，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把这一切谜团弄个水落石出，就好像他一定会报塔罗的杀父之仇。
　　不管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要吃多少的苦头、要经历怎样的困境，他都不会放弃。
　　莫雷跟顾遥海聊聊彼此近况，交换了联络方式。
　　过了一会，顾遥海突然说：“我要离开了。”看到莫雷惊诧的眼神，连忙解释：“天快亮了，方展还在等我消息，怕他担心，你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去。”接着又说：“小莫你也别呆这里了，其他人都很担心你。”
　　莫雷点点头，看着顾遥海消失在茫茫草原中。他又停留了会儿，也离开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莫雷回想起那天下午三点见到的秀美少年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小饭馆的水煮活鱼，又在深夜时分将自己再次带入了江湖的汹涌波涛，很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刻从手中掉落的鲜鱼，一种很怀念的心情在心里漫延开来，怀念当时作为小莫的悠闲轻松的日子。
　　想起那段日子的时候，莫雷正和蔡司名呆在一起，他正喝着秦绵绵亲手为她亲爱的主人泡的茶水，佐着美味的小点心，他觉得悠闲的日子真是人间一大享受。
　　接着，话不经过脑子便溜出了唇，想要收回已是来不及。
　　“蔡老师，为什么那时候不是你来找我？”
　　问题来得突然又莫名，蔡司名愣了一会儿，立即反应过来莫雷是在问什么。
　　他放下端在手里的骨瓷茶杯，想了会儿，回答道：“因为小林子最了解你吧。”他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他也最需要你。”
　　莫雷努力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蔡老师你不需要我么？”不经大脑的话说出一次足够了，不然的话不止自己会尴尬，别人也会困扰的、对吧。可是现在的心情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那样的酸涩苦涩干涩。
　　那时候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温暖不炽热，但莫雷还是感到了一阵突来的寒意笼罩了全身，就连原来透过巨大落地窗看去温和的光线也变得刺目起来，扎得莫雷眼睛疼痛不已，想要流泪的生理现象席卷上来。
　　可是莫雷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他只能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急促地灌下了一口。掩饰的技术拙劣得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沮丧，若是让林秀看到了，定会直接将他拎走好好的重头进行一遍那些严苛残酷可怕得回想起来就痛苦的训练。
　　想到这里，莫雷更是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只是当时他不知道那是个梦。
　　梦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莫雷一个人出外进行散心之旅的最后一天早晨开始的。

　　不知是谁这样说过，梦总是和现实相反的。

　　感受到穿透眼皮的强烈光线，莫雷保持安睡时的呼吸频率，继续假寐，这时他需要好好地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床上呆了会儿，莫雷按照平时的作息习惯爬起来，开始洗漱，准备为开店做前期工作。刚打开店门，就看到外面立着个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头发梢上有些清晨的露水，微微闪亮。
　　“蔡老师？”莫雷颇为惊异，也有些不敢置信。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蔡司名转身，浅浅的笑挂在唇边。他的眼里有着璀璨夺目的光辉，只是好似十来岁少年的脸上有着掩饰不去的疲惫。
　　莫雷顿时感到非常内疚。蔡司名是自己十分尊重的长者，亦师亦友，在平常的交往中教给了自己不知多少宝贵的东西。这次自己出来散心，不知急坏了多少人，还累得对方出远门来寻找自己，尤其他还失去了司命的能力，不再是生杀予夺翻手倾覆的司命君，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想到这里，莫雷更为焦急，几步上前，来到蔡司名面前，道：“蔡老师，你还好吧？”
　　蔡司名愣了一愣，笑答：“没什么，别担心。”伸手在莫雷肩上拍拍，示意他放松。“小莫出来感觉怎样？”
　　这次换成莫雷呆了一下。
　　“啊，已经好多了……谢谢蔡老师，麻烦了。”莫雷很不好意思。
　　对方没答话，揽过他的肩，往店里走去，说：“小莫工作还没做吧？要偷懒吗？”
　　看着对方一脸促狭的笑容，莫雷也放松了紧绷的心情，笑起来：“那只能请蔡老师等一会儿了。蔡老师要吃什么？我请客哦。”
　　蔡司名四处看看，随口答：“可以饱肚子暖身的就好，我不挑。啊，对了，别放太多的葱。”
　　莫雷失笑，立刻进厨房开始弄食物，今天的工作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就算蔡老师找来了也不能旷工，他还没辞职呢。

　　莫雷抬手撇开额前稍长的刘海，突然想到之前的事，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因为是不是周末，上课的学生很多，所以店面很忙，等莫雷做完了工作得到老板的同意，回到住处就看到等他的蔡司名睡在自己床上，还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他有些惊讶，江湖人很少在别人面前熟睡，现在看到了自然有种想要好好看看地冲动。他没想到江湖人也是人，和普通人睡觉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同，不会多一个鼻子少一个眼睛。
　　没等他走进，蔡司名就睁开了眼，看着他笑，说：“小莫工作结束了？”
　　莫雷突然感觉有些窘迫，摸摸脸颊，乖乖回答：“嗯，做好了。”想了想连忙补充：“也跟老板说要辞职了。”老板那一脸惋惜后悔恨不得把他敲昏了留下来的表情实在有趣，尤其是现在他走了只剩下章东一个人打杂，店面肯定忙不过来，老板势必得找新的伙计，可像自己这般听话肯干老实的哪有那么容易碰上。
　　一时之间默默无语，不大的二人房间里沉积着酝酿着堆叠着什么。
　　透过昏黄的灯光只能看到坐在床上的人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是怎样的神情，但对方的眉眼都镌刻在了心里，就算看不到也能在脑中清晰的描摹出来。
　　此刻，莫雷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们。蔡司名、林秀、龙晓璇、陈影、滕风、穆星辰等等，他想念他的朋友们。
　　“小莫，回去吧。”声音拉回飘远的思绪。
　　莫雷闻声看去，说话的人犹自笑着，带着几分纯真稚气的娃娃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希冀。
　　“嗯，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去那片波澜壮阔的江湖。
　　有铁血的争斗、酷厉的杀伐，还有荣耀的传奇的，江湖。

　　睁开眼睛，感受到大开的窗户灌进深秋的北风，有点寒意，吹得旁边没系好的墨蓝色窗帘不断翻滚，卷起一层接连一层的波浪，同时猎猎作响。
　　这时天色将明未明，昏昏暗暗的色调让人有时间还早忍不住要翻个身继续和周老爷爷下棋的感觉。
　　莫雷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静静的深思。
　　做了这样的梦他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在向他暗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但他知道他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更不愿回头。
　　细细端详自己高举过头的手，指节分明，肌理细腻，充满了强大的力量。他紧握成拳，发誓一定要以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江湖。
　　他再也明了不过江湖是一条不归路，布满了荆棘、陷阱、诱惑、杀戮、争斗、出卖、苦痛、泪水和鲜血。
　　思绪到此，莫雷自嘲的撇撇嘴，翻身坐起，不再考虑更多。目标一定会实现的那一天，他无比确定。

　　不问归途。
　　亦无归途。

　　<完>
　　二零零八六月十二完
　　二零零八六月十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