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下》暴雨海燕

26、辽城18

　　为师父掰回声誉，柳儿心情不足以兴奋来形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赤小豆今晚出去“搜罗金银珠宝”。
　　夜色朦胧，辽西衙门的难民集中营已安静了，许多人已沉沉睡去。
　　柳儿和赤小豆瞒着师父，偷偷溜出了衙门这安全的围城。
　　“柳大，你说你跟着师父开杏林医馆不愁吃喝，怎么对金银珠宝也感兴趣？”赤小豆问道。
　　“请叫我大师兄！”柳儿睥睨他一眼。
　　赤小豆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声“师……兄……”
　　“嗯，乖师弟！”柳儿看见赤小豆那十分不情愿样子莫名地开心。
　　“比我矮，比我瘦，没我能干，还力气小，要不是你先遇到师父，你才得叫我师兄！”赤小豆不服气道。
　　柳儿白了他一眼：“谁叫你和我抢师父！”
　　“我，我，我哪有！我是真心敬佩咱们得师父所以才拜师的！”赤小豆辩解道。
　　“那也是和我抢师父！”柳儿说道。
　　“好吧好吧好吧，师傅是你的，谁跟你抢……”
　　“嘘！！！”
　　忽然赤小豆被柳儿捂住闭嘴，一把拉着躲进了一旁的阴暗的小巷里。
　　这在惨白月色下，寂静如鬼城街道忽然不远不近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柳儿和赤小豆竖起耳朵倾听，那阵脚步声又消失了。
　　柳儿大气也不敢出，疑惑地问了问赤小豆，“是我们听错了吗？”
　　赤小豆用瞧不起的眼神瞥了眼紧张的柳儿，说道：“胆子那么小！”
　　“谁胆子小了！你是没见过那些染疫毒的病人有多厉害！我和师父就见过。”柳儿道。
　　赤小豆真不想再听她说她和师父一路艰险的故事，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样子。
　　以前他们的故事里没有他，往后的故事里，一定会有他的，赤小豆真心想跟随师父。
　　“知道你们厉害了！这和辽城除了辽西衙门处，哪里还有生还者！或许是我们听错了，出去看看！”赤小豆说道。
　　柳儿点点头。
　　夜风里的市井街道破败又荒凉，鬼影都不见一只。
　　柳儿和赤小豆松了一口气。
　　“可能真是我们听错了。”柳儿说道。
　　“那我们走吧！”赤小豆道。
　　“我们去哪搜罗？？”
　　“就附近好了！”
　　“嗯！”柳儿赞同地点点头。
　　柳儿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出来没告诉师父，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了，怕师父担心！”
　　赤小豆点点头，“那我们选最近的搜罗！”
　　柳儿和赤小豆一抬头，在他们跟前的是一座昔日辉煌的琼楼玉宇，名却唤作“温柔乡”！
　　“温柔乡……烟花之地？”赤小豆好奇向内张望。
　　柳儿却内心抵触地拉住赤小豆，“这地方，能有什么好搜罗的？”
　　“当然有！美酒和美女还有金子！”赤小豆眯眼笑道，“大师兄，这是好地方呀！”
　　“这……”柳儿犯难，勾栏之地，什么好地方！
　　“这个时候美女肯定是没有了，但美酒和金子肯定少不了！大师兄，走！！”
　　柳儿被赤小豆一拉胳膊就拐进了“温柔乡”里。
　　这昔日富丽堂皇的温柔乡，满楼红纱帐在夜风里飘绕不绝，酒香和各色胭脂水粉的香味依然填满了这空洞洞的夜色。
　　柳儿和赤小豆摸索到了灯盏，点燃了好几座大烛台，发现这温柔乡里的布置依然整齐，丝毫没有破败凌乱的迹象。
　　柳儿平日里从无机会踏进这些满是纸醉金迷的地方，这会儿端着根蜡烛在出神地四处打量。
　　“喂！大师兄过来！！”赤小豆在另一头喊道。
　　原来是赤小豆在柜台的一侧找到了好几坛看起来贵得不得了的好酒！
　　“你要干嘛？！”柳儿问道。
　　赤小豆正坐在柜台上，马不停蹄地拆封一坛酒，他举起那坛酒，兴冲冲地朝柳儿笑道：“大师兄！快来一起尝尝！佳酿不可多得哦！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柳儿摇摇头劝道：“算了别喝了，师父说过喝酒误事！”
　　赤小豆满不在乎地说道，“现在能误什么事呀？尝一尝才是正事！你经常跟在一本正经的师父身边，想必还没尝过这杏林美酒的味道吧！”
　　杏林美酒？
　　“这酒，它竟也叫杏林？”柳儿被这酒的名字吸引，不自觉地走了过去，问到一股佳酿的清香，沁人心脾。
　　赤小豆端起坛子，敞开了大口，猛灌了几口美酒，满足地似神仙，“太好喝了！比我阿婆酿的桂花酒好喝不知多少！”，赤小豆擦了擦嘴巴，把酒坛子递于柳儿道：“大师兄，给！好东西要分享，师弟我够义气吧！”
　　柳儿被迫接着被赤小豆塞进怀里的酒坛子。
　　美酒阵阵奇香刺激着柳儿的味蕾，她也实在想尝尝这也叫杏林的美酒是什么味道。
　　一口下肚，杏林美酒的醇香唇齿环绕，柳儿忍不住再喝一口又一口……一接连喝了七八口才肯把酒坛子放下。
　　“怎么样？好喝吧？！”赤小豆凑前来问道。
　　柳儿轻轻打了个嗝，点点头笑道，“好喝！”
　　“还有好几坛，我们接着喝！”说完，赤小豆又拆了一坛杏林酒，两人靠在柜台上，不断地碰碰坛子，一口又一口地喝了起来。
　　“师弟……我觉得我们不能喝醉，师父，师父会责怪的！我们应该，应该要办正事了……”柳儿开始有点糊涂地晕头转向地说道。
　　“嗯……嗯……走！搜罗去！”赤小豆也喝得满脸潮红，双眼冒金星。
　　他们放下酒坛子，在温柔乡里开始翻箱倒柜。
　　柳儿像个无头苍蝇般，从这个房间撞到另个房间。
　　在一间叫做牡丹间的房间里，不小心打翻了梳妆台，胭脂水粉散落一地。
　　脂粉的清香，深深地吸引了醉酒的柳儿……
　　她拾起那些胭脂水粉，醉醺醺地坐在梳妆台前，给从未施过脂粉的脸蛋上起了妆……
　　柳儿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调皮地笑了笑说道，“我真是无师自通呀！”，这会儿用“花容月貌”来形容自己也毫不过分。
　　柳儿上瞅瞅下瞅瞅，总觉得这想脸和头上的乱发不是很配，于是她拿起梳子，给自己梳起了小发髻和小辫子，拿起桌上的刻着牡丹花的簪子簪在柔顺的秀发上……
　　这么精致的脸蛋和秀发，配这黑粗布衣，实在不搭呀。
　　柳儿拾起地上绣着蜂飞蝶舞的红纱裙，“嗯，这个好！不错！”
　　柳儿鬼使神差地换上了红纱裙和绣鞋，这镜子里的人，不再是柳儿，更不是柳大……醉酒的柳儿不禁指着镜子里的美人问：“请问你是谁呀？怎么和我说一样的话？和我做一样的动作？”
　　见镜子里的自己不回答自己，柳儿又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呀！你快回答我！”
　　赤小豆听见叫喊，朝牡丹间撞了过来。
　　犯醉的赤小豆见眼前有个红红的人影看不清，又走前了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不打紧，倒吓得酒快醒了一半，这大师兄，怎么变成一个女子啦？！
　　“你，你是大，大师兄吗？”赤小豆惊奇地问。
　　“赤小豆！是我！你快问问她，她是谁啊？她总学我说一样的话，还不告诉我她是谁！”柳儿气势汹汹地说道。
　　这……是谁在开玩笑吗？赤小豆有点慌乱了。
　　眼前的大师兄，柔发乌黑，明眸皓齿，肤如凝脂，身段柔美！
　　她太过美丽似下凡的仙女，以至于他只盯着她出神，而忘记了回答……
　　一见倾心！
　　可惜“她”是大师兄啊，他男扮女装，扮得那么妩媚妖娆那么出神入化！
　　这也太绝了吧！
　　“你快说啊，她是谁啊？”柳儿还在傻傻地逼问。
　　赤小豆捂嘴不住地偷笑，“你啊！”
　　“你说慌！我才不长这样！”柳儿超认真地辩解道。
　　“对对，你这个样子太勾人了！快点把样子换回来！”赤小豆边拾起她的旧衣扔给她笑道。
　　可柳儿还没反应过来时，温柔乡的入口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又剧烈的打砸声！
　　赤小豆立即警觉地拉着柳儿跑出牡丹间。
　　温柔乡入口处，涌入一群手拿刀棍的“人”。他们双眼血肉模糊，行动缓慢，可一致朝赤小豆和柳儿移动去……
　　柳儿顿时酒醒一半！
　　“是那些染疫毒的人！”柳儿见此状，立即想起和师父在梨园酒肆遇见的那些病人！
　　“快吹灭蜡烛！他们能看见光！快走！”柳儿焦急地喊道。
　　“好！”
　　赤小豆赶紧扑灭了所有蜡烛，温柔乡内只有月光透了进来！
　　“嘘！不要作声！”柳儿和赤小豆躲在柜台后面。
　　忽然，一只血肉模糊又散发恶臭的手臂从柜台上往下捞去！
　　“啊！！！！”柳儿惊叫！
　　这把所有染疫毒的病人都往这边引来！
　　“你们俩！！这是要气死师父吗？！”
　　师父在打破的屋顶处从天而落，月光铺在他的白衣上，又渡上了一层冷清，他手中的软剑闪着月光冷冷的清辉。
　　“师父！！”柳儿和赤小豆激动地大喊，“我们在这！”
　　师父左右手各抓起一人，往屋顶处飞了上去。
　　终于脱离了那群染疫毒的人！柳儿和赤小豆舒了一口气，温柔乡的大门外围着一群群的“人”，简直水泄不通！
　　若不是师父及时来救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马在后面的围墙处，先回去！下去时要小心！”
　　佟先生一改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样子，他少见的脸色铁青，语气冷冰冰充满了责备，他背对着徒弟俩，束发的白发带在夜风中飞舞，他甚至不看柳儿和赤小豆一眼。
　　见师父势头不对劲儿，赤小豆赶紧听话地从屋顶溜下围墙去，那儿有师父带来的两匹马。
　　师父，他生气了……柳儿望着师父罕见的背对着她，有点惊慌失措。
　　不应该啊！要是以往师父早问她有没有受伤，叮嘱她不要害怕，而不是现在这样脸色难看还拿冷冷的背对着她。
　　“师父……”
　　师父声音低沉地说道，“别说话，快走！”
　　柳儿乖乖闭嘴，猫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挪移步子。
　　可绣鞋踩在长满青苔的屋顶上，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柳儿打了好几次滑，惊出浑身汗。
　　师父怎么变得那么冷漠……以往她有困难，还没等她说出口他已在身边了，可现在……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柳儿纳闷纳闷，一不小心又滑了出去。
　　好在师父眼疾手快，将要翻身掉落的柳儿又牢牢揽在了身边。
　　惊魂未定，可被师父锁着安全多了！
　　柳儿激动地抬头看师父时，与师父垂下眼帘审视自己的眼神不期相遇，她还没看懂师父的眼里的光，师父又突然望向了前方，不再看她。
　　柳儿开始有点焦急了，师父又不理她了……
　　“师父，您别生气呀，我知道错了！！”
　　柳儿焦急地紧紧抱着师父，她太害怕师父不理她了！
　　可师父却严厉地对她说道：“满身酒气，像什么样子，以后不许再喝酒！”
　　师父慢慢松开她的手。
　　“我知道错了！别呀！师父别松开手，师父可千万不要不理我！”柳儿又更紧地抱着佟先生，脑袋不由分说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佟先生被紧抱得差点勒的要呼吸困难。
　　“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再说。”佟先生低头说道。
　　“不！除非师父不生气！”
　　“好，我不生气了，你松开我。”
　　柳儿抬头，果真师父在冲着她微笑，像平常一样，柳儿心里乐开了花。
　　“师父果真不生气了！师父真乖，奖励一下！”
　　半醉的柳儿双手捧着佟先生的脸颊，亲亲热热地啄了一下，又紧紧抱着他。
　　佟先生突然被娇俏的徒儿侵犯，双手微微捏拳，身体轻微颤抖了下，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柳儿，别闹了，松开师父！”
　　柳儿仰着头爽快地答应道：“好！师父听话，柳儿也听话！”
　　柳儿果然爽快地松开了手。
　　佟先生见穿着这红纱裙的柳儿如此可爱，早已不生气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她脑瓜子，温柔地说道：“以后可千万别再喝醉了！”
　　柳儿飞快地点点头，“不会再有下次！”
　　柳儿被师父牵着，小心翼翼地爬下屋顶。赤小豆一匹马，柳儿和师父同乘一马，朝辽西衙门赶回去。
　　夜风太大，牡丹木发簪子被吹落，柳儿的长发散落丝丝飘飞，凌乱地打在师父的脸上身上。
　　柳儿不敢开口把簪子要回，师父却突然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将掉落的簪子拾起攥在手中。
　　马不停蹄，柳儿酒劲还未过，不由分说地倒在佟先生怀里沉沉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