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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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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崔照言再次听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师父的声音。
师父要杀他,甚至都懒得露面。毕竟以大衍宗长老的修为,要杀他根本无需亲临。
不对,他现在只是个废人,哪有资格叫这个人师父?崔照言脸色煞白,他周围空无一人,但无处不在的威压已经让浑身冷汗淋漓。
他灵根破碎,一夕之间由众星捧月的天才沦落凡尘,从前那些“修得大道可以护卫天下苍生”的豪言壮语都变成了笑谈,每每想起,内心的煎熬都叫他觉得生不如死。但……
“还在犹豫什么?沦为废物的折磨还不够?”长庚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等他回答,长老又说,“让为师来助你解脱。”
不——即使变成蝼蚁,我也想活!崔照言感觉到长庚长老的杀意,求生欲瞬间空前高涨,但他在高修的威压下说不出话来,只能本能地蹲在地上抱住头。他能感知到,长庚长老绝不是在说笑或者试探,他是真真正正想杀了他!
然而,须臾间,那股要取他性命的力量却陡然消失了。长庚长老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崔照言保持着抱着头团成一团的姿势蹲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少倾,镇星长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打扫完就回去吧,长庚长老不会再来杀你。”语毕,山门重归寂静。
崔照言在地上蹲了好久才敢相信他真的逃过一劫,活下来了。此时,他里外三层衣服已经彻底汗透,在山风吹拂下凉得透心。
阻止长庚长老下杀手的正是镇星长老。
两人面对面差点打起来。
“诸葛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去杀一个灵根被封的弟子?他碍你什么事了?”镇星长老质问。
长庚长老眉间郁气深结,道:“崔照言给我磕了头,喊了我一声师父,就一世是我徒弟,照门规,我有权处置他生死。他碍着我什么事?这话你得去问辰星长老,他明明算出来崔照言日后会跟魔头有所牵扯,还瞒着大家。”
被点名的辰星长老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隐瞒,推演结果也已经上报宗主。与之敌对亦是‘牵扯’的一种,祝流云与飞星师姐是世间变数,崔照言的未来有关他们二人,我也只能推出个大概。,既有牵扯,崔照言将来成为他宿敌也未可知。”
“宿敌?!哈哈哈哈!”诸葛寻大笑,“这话你自己信吗?他灵根被封,只有祝流云一人可解。他的整个仙途都被魔头拿捏在手里,你还让他成为魔头宿敌?笑话!你们也别装好人,明知他灵根没毁还把人扔去外门,不就是怕祝流云在他身上留了什么东西,留他在内门会被祝流云窥视吗?”
没人接他的话,诸葛寻继续说:“怕人引来灾祸,防贼似的防着,还期待有朝一日他能拯救门派,辰星长老,你们一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笑。”
“又在吵什么?”宗主步入司天阁内,打断了长老们的争吵:“梵海仙境传来消息,炽灵境几乎被毁,掌门离向川发急报求我们跟召阳山共商对策。”
“商个屁!他们抢走飞星师姐的尸体时就该想到今日。”诸葛寻冷笑,这一次其他几位长老反应虽然不如他激烈,但态度也差不多,三大仙宗说得好听是同气连枝,实际跟凡间一样,都是抢人抢地抢资源,仙宗之间并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宗主:“话虽如此,我们毕竟有过盟约。何况祝流云出山必是奔着复仇去的,梵海仙境和召阳山如果覆灭,我们大衍宗也未必能讨好。”
“离向川想怎样?”执法长老问。
宗主看了他们几人一圈吐出五个字:“直捣渡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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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星本想把祝流云带回屏西涧小洞天,可打开了《星经》里的地图才发现他们距离屏西涧有点远,附近也没有什么安全的洞天福地。她只能先在附近荒山里找个隐蔽的山洞躲着,在洞口布下隐匿和防御的法阵后才去储物空间里看望祝流云。
祝流云躺在贵妃榻上,他是个黄纸替身,没了本尊控制,他就像一具尸体。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安静得让人心慌。
韩飞星她擅长疗愈心法,可祝流云的替身和本尊之间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她试过给他输送灵力,但都被眼前这具毫无生机的身体给挡了回来。
她无法可想,唯有一个等字。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她金丹期又快圆满了,可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闭关的地方,她也没那个胆子在这里修炼。干脆又把飞星道君残留的记忆翻出来,跟看小视频似的,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当时为了快点穿过记忆迷宫,韩飞星只顾着迅速浏览记忆碎片,好补全她不知道的往事,完全是走马观花,现在不赶时间了,正好可以慢慢看。然而看得仔细了她才发现,飞星道君的记忆里,祝流云出没的次数还真不少。当年还是飞星道君的她可真够拼的,一边找封印凡魔通道的方法,一边救济凡人,还得兼顾小徒弟祝流云的功课。一个人干三份活,每一份都还全心投入,但凡修仙界评劳模,她不说拔得头筹起码也能在前三占据一席之地。
韩飞星捋清了时间线,看得目瞪口呆,她不但自己从现代社会卷到了修仙世界,还逼着小徒弟跟着她一起卷。记忆里的不是在学习就是在修炼,生活枯燥缺乏娱乐,简直比她小时候还没有童年。
但祝流云也真不是常人,不管师父布置的任务难度多高,作业量多大,他都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也从不投机取巧,仿佛只要能得到师父一句夸赞他就心满意足了。毫不夸张地说,两个世界加起来她都没有见过比祝流云小时候更乖巧的小孩。乖得叫人心疼。
韩飞星看着记忆里的祝流云慢慢长大,正沉浸在云当妈的感动中,却发觉飞星道君的记忆碎片里似乎还有那么一段被上了锁一般,她碰了好几下都没有能自动播放。这么隐秘?韩飞星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毕竟是她的记忆,虽然锁得复杂,但她还是轻易地打开了。
刚坠入记忆中,她就听到一声酥到骨头里的呻、吟,居然还是她发出来的!卧槽,居然是她的限制级画面吗?韩飞星脸还没来得及发烫,就听她怒喝:“祝流云!”
跟着,那个看起来纯洁禁欲正直无比的小徒弟,就从床上滚了下来,端端正正地跪在她跟前。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愤怒至极,但韩飞星能感觉到愤怒之下的复杂情绪,生气,震惊,羞赧,以及一点不知所措。
少年祝流云比她镇定太多,他平静地回答:“知道。我在闯师父神府。”这话在修仙界应该算是荤话了,但少年目光纯净,说得无比坦然,反而叫她没办法继续发火。
韩飞星看着不知该怎么处理青少年心理问题的飞星道君在床前转悠了几圈才站住,问小徒弟:“前段时间给你的书你没看?”嗯?什么书?修士的生理卫生书?
“看完了。师父需要的话可以抽背。”少年表情正直依旧,但他师父快爆炸了。
“我抽背那玩意干什么?!我就问你,你看完了书,难道不知道神府是非常隐秘的地方,只有结修的道侣才能进入?”飞星道君质问。
少年祝流云抬起头来,用混杂着憧憬,敬爱,以及痴迷的目光望向她,将自己的欲望毫不保留地袒露出来:“师父,我想跟你结修。”
“胡说八道,你才几岁知道什么结修!”飞星道君怒斥徒弟,也用愤怒遮掩心慌。
少年祝流云看着她的目光热烈近乎执拗,追着回答:“我当然知道。我想跟师父结为道侣,携手同心,永生永世不分离。师父若是不愿,就杀了我吧。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不喜欢我,拿走就是。”他说着,眼睛一闭,脖子一仰,似乎在等候师父发落。
开玩笑,自己养大的徒弟她怎么可能舍得杀?韩飞星太了解自己了,果然,回忆里的飞星道君也被徒弟堵得张口结舌,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并没有不喜欢,只是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
“可是我喜欢师父,我不想要师父跟旁人结修。”少年的目光追逐着她,把飞星道君看得心乱如麻。只得叫他闭嘴。
“我还没罚你呢,你居然敢提这么多要求?拿着这口水缸给我滚屋外面站着,不准用灵力!”飞星道君恼羞成怒,记忆也到处为止。
沉浸式体验了全程的韩飞星忽然觉得有点不能直视记忆里的少年祝流云了。她还以为这家伙小时候纯洁正直,没想到他这才多大不光想着睡师父,还他妈敢付诸行动!亏他长了长清冷禁欲的脸!
但她看得出来,祝流云以命相逼不是在威胁师父,而是他心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掉,要么得到师父的全部。也难怪她最终会妥协,说出等他冠礼之后再做决定的话。
妈的,都说修仙世界里师父是个高危职业,网文诚不欺我!只恨当年太年轻,看文有限,还不懂这个道理。韩飞星想到这,看了眼贵妃榻上的成年版祝流云。白发祝流云不像记忆里的黑发少年生得那样正直无害,相反,在炎心石制造的满室霞光的映照下,他清冷的脸和银雪一样的长发还隐约有些惑人的妖气。
韩飞星十分怀疑,当年她一时心软答应了祝流云的歪缠,他这张脸肯定出了不少力。怎么会有人恰好长在她审美点上呢?韩飞星心情复杂,伸手掐着他冰冷的脸颊,威胁道:“祝流云我警告你,再不醒来,我烧了你替身出气!”
但此时的祝流云已经听不到她讲话了,渡魔山,凡魔通道的封印上,祝流云残破的肉身与复杂的咒印交织在一起。发光的符咒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钻进他的身体,再经由他周身脉络,从另一处伤口出来,昼夜不停。
为了守住师父留下的封印,他已经被禁锢在这里七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