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1）小老虎
“秦准，走啦！快叫你的隼回来！” 长歌摘去青纱草帽，望着几十米外溜鹰流连忘返的夫君，不免生出几分薄怒。
果然话音未落，那矫健的身影顷刻之间便移了过来。“你的隼来啦。” 他扯出个阳光少年般的笑，一手帮长歌理了理汗湿的鬓发，另一手揽了她的腰，便要向她微蹙的一双粉唇上吻去。
她笑着伸手捂了他的嘴。“明日便要启程南下，你怎的如此有兴致出来溜鸟？”
他擒了她的手笑道：“你怎么一头的汗手还这么冷？”遂将她的双手都握在手心捂着。
“诶别打岔。我那个肚兜还没绣好呢，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跑了一大圈才找到你。咱们快回去吧。”
阿诗勒隼实则是看不下去娇妻一针一线艰难地绣着那个奇丑无比的肚兜。终于忍不住问：“永安公主大婚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送过扇面了？这回送点别的不好吗？况且如今她生儿生女还未可知，你绣一个麒麟的肚兜也未必合适啊。”
“什么麒麟！那是小老虎！” 长歌怒道：“再说咱们既然此次要做绸缎布料生意，我总要花些心思钻研此道。”
阿诗勒隼笑的更加阳光灿烂：“绸缎生意当然只是掩护身份，你还真的指望赚钱？”
长歌道：“你这话倒是古怪。卖绸缎的不懂刺绣技艺，不是很快会被有心人看穿掩护？”
他奇道：“此次任务是你二叔所托，你不是说只是跟我一道去长安陪永安公主生子。。？”
话未说完，见她面色不善，忙赔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咱们这就回去了。”
他吹了声鹰哨召回意犹未尽的鹰，揽着她向营帐走去。
火红的夕阳将碧草蓝天都染成金粉，预示着下一场暴风雨。
（2）萤火虫
阿诗勒隼揽着长歌，二人说笑回营。自定襄战后，阿诗勒隼整理各部兵力，鹰师一直扎营于王庭东侧一里开外。此刻远远望见王庭大营前似有车马驼队停驻。他眯了眯眼，迎着落日余晖看清远处驿道上似是还有两支队伍。
长歌抬眼望着他下巴笑道：“你叫一声好姐姐，今日我便送特勤一份大礼。”
他依旧眯着眼低头凝视着她：“你何时这么喜欢做姐姐了？”含笑的眸子里透了认真的疑惑。
长歌道：“你那张脸生的细皮嫩肉，每次出去却要我扮你妹妹。这次去江南不行，我得演你阿姐。”
枪林箭雨十数载，如今统帅十万大军的阿诗勒隼听了‘细皮嫩肉’这几个字，竟不知如何接话。又好气又好笑道：“都拜了天地，如今你自然是我娘子。何须再扮妹妹。”
他搂了她的纤腰，低头将唇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夜请娘子再吃一回月团可好？”
此话如若冬日炭火，登时将长歌的耳廓烤的通红，在她脑中清晰的映出数月前的那场婚礼。
彼时他二人携了延利可汗并鹰师众人撤回草原修整，长歌本以为可以好好吃喝玩乐些时日。谁知几日后魏叔玉便领着数位使臣带来了和议书，颇为隆重。隼歌二人白日与那几人商讨边界驻军诸事，夜里忙于应酬军中大小事务，不觉便又到了中秋节。
是夜长歌正在帐中与魏叔玉等人推杯换盏，虚与委蛇，阿诗勒隼却换了一身藕荷色倭缎团符的长袍，神神秘秘地拉了她出来。
长歌正想寻个由头出来透口气，如今见了他自是欣喜，嘴上却道：“你干嘛，魏叔玉带来的厨子给我们做了月团，我还没吃呢。”他张了张嘴，倒似是有些踌躇。
她歪头打量着他那簇新的华丽外衫，月色下闪着波光，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竟从不知何为玉树临风。
她看了半晌，干咳了下又笑道：“你这新衣裳挺好看啊，是不是要带我去城里吃月团？啊。。。不过现下有点晚了，城门都关了。。。”
“恩。带你去看萤火虫，吃月团。”他道。
长歌怔了半晌，此时已是叶落草枯的时节，早已没有萤火虫了。
他挑了剑眉，又补充道：“就不知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长歌笑道。他遂牵了长歌往营地北边的灌木林走去。
（3）野生的婚礼
两人牵手踱了片刻。月如玉盘，清光皎皎，将草原照亮，与银河相接。往北侧那灌木林中却漆黑一片。阿诗勒隼朝她低头笑道：“真的敢随我进去？不怕被我卖了？”
长歌望着他那仿佛清澈见底的眼眸，忆起幽州桥上的那晚，一时竟说不出那句戏谑。
他见她眼中似有层雾，顿感懊悔，正欲岔开这话，一双柔软温热的唇却覆了上来。他亦闭了眼，温柔而热烈地回应着。
唇齿交缠似是只有一瞬，他的心率却狂奔了十里一般。
“就怕你，真有这本事。” 长歌抿嘴一笑，钻进了密林之中。他笑追上去擒了她的手。
两人摸黑前进了半晌，长歌道：“这哪里有半只萤火虫的影子啊？”
他没有答话，拉着她沿着条小道径直往北。“你不会真要卖了我？”长歌笑问，“可谈得个好价钱？…若论斤称的话我近来贴了不少膘估计也压得住秤……喂，阿诗勒隼，你到底是要…？” 话音未落，眼前却骤然开阔。千百盏赤金，碧蓝，荧紫色的孔明灯悬于半空，照亮了一汪波光如银的圆形水潭。潭中粼粼的倒影绚烂缤纷，似是儿时梦中五彩的繁星，又像是长安城中年节的灯影。
“哇！好美啊！这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唉其实过中秋节这也太隆重了…”
“我…是要娶你。”阿诗勒隼沉声道。
“哦，原来如此。那花点钱也是值当的。咱们就在这拜堂？”
“…”
“嗯？”
“长歌…你…”他有些凌乱。
她嫣然一笑，“怎么，你还真指望能吓跑我啊？”
“…在此处星月为媒，天地为证，你会觉得委屈吗？”
长歌认真地四下张望一圈：“那个咳…那个…洞房也在这里吗？你…是不是至少应该准备个席榻什么的…？”
他抿了薄唇，双耳被灯火照的通红，伸手向潭中央一指。
此时长歌才看清水潭的中心有个小岛，岛上扎了个覆着红纱帷帐的草亭，挂满了大红的花灯。
阿诗勒隼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刺绣团扇递给长歌。
远处烟花盛放，夜空登时灿如白昼。
两人跪了三跪，拜了三拜。烟花还没燃烬，婚礼已然结束了。
阿诗勒隼觉得，筹划了半月，这婚结的，还是有点草率。长歌仍举着那团扇，露出一双透着戏谑的笑眼。
他轻叹了口气，不知从哪丛灌木中拉出一只小船。长歌望着那红艳艳的草亭，倒笑不出来了，不免低头往团扇里又藏了藏。
“你终于怕了。”他柔声道：“如果你还没准备好…”
话未说完长歌已跃上了那小舟。
是夜，月色盈满，柔水一潭，风月几番。
可惜春宵苦短。长歌觉得才略闭了闭眼，已是日上三竿。睁眼看到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美目，却有点烦。“好困…你干嘛拉开帐子…”
（4）月团的梗
长歌此时望着他□□的膀子上顶着张那似笑非笑的脸，只觉有些刺眼，遂又闭了眼，伸手推了他一把：“我好困…你干嘛拉开帐子。”
他也不言语，仍只是盯着她的脸看。即使散着发，闭着眼，她也如同粉妆玉琢的瓷娃娃。他一开始怎会以为她是个男子？历经了风霜雨雪的她，肌肤怎会如此腻如凝脂？恩…她似乎有一点苍白…昨夜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哎…看什么啊？” 她闭着眼又推他。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他笑道。
“本大侠目力通天什么不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吻了一下那双“通天”的美目。她嘟囔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在观察我。哎呀别看了，再陪我睡会儿。”说着把脸往他怀里缩了缩。
“可以是可以。只是……” 阿诗勒隼话未说完却被长歌的肚子一阵叽叽咕咕的响声打断。她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坐起身道：“咳…你不是说带我来吃月团吗？”
片刻之后，长歌望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月团并各色精致糕饼细点，都被草亭中的火盆烤的温热，不禁又欣喜又心疼，也顾不得责骂他乱花钱，一阵风卷残云自不消说。
两月后的此时，鹰师门口，半山坡上，阿诗勒隼揽着她在她耳边说出“吃月团”三个字，不禁让她又羞又恼。想起晚上的要事，她咳了一声随即正色道：“阿隼，普萨他们都来了。”
“哦？”他望着王庭前风尘仆仆的车队，倒是将心放了下来。“图珈郡主也来了？”
“恩。”
“那你先去吧。我回鹰师与穆金他们吩咐一下，随后就到。” 他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两人便在小山坡分道扬镳。
他的脚步轻快稳健，并无半点焦躁。此时的王庭早已在阿诗勒隼完全的掌控之中，且因长歌寻了孙真人来为延利可汗诊治，她的师傅司徒郎郎此刻就在牙帐，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安危。此次南下长安，他虽因唐皇密函的内容略感疑虑，也并未觉得会有什么大的凶险。长歌寻了各部首领来此知会，应是怕二人不在时王庭生变。但如今穆金已可以独当一面，长歌此举却似是有些多虑了。不过却不知她说的“大礼”又为何？他一路赶回鹰师大帐，边琢磨着娇妻的心思，却感到莫名的心安与甜蜜。此时的北风夹杂着凛冽的寒意，今晚或许会下雪，他提醒自己帮她带上红裘斗篷。
远处常青的灌木在北风中摇摆，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