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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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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想过开口求救,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耽搁了最佳时机。
半响,罗曼沉默的退出巷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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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起药箱,赵太医笑眯眯的脸上依然和蔼。
而一旁桌前的朱缇裸着上身,整个左肩被包扎上了纱布,紧蹙的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个丫鬟端着煎好的药正要进门,忽被一个鲁莽的人撞翻了汤药,而那人不仅没有道歉,反而更激动的闯进了房间,逮到自己的目标就紧紧抓着那两只胳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怎、怎么样?有没有事?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是什么人干的?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些侍卫都是吃白饭的吗?”
“朗将军,本王在这里。”朱缇笑得有些狡黠,故意提醒抓‘错’对象的郎新。
“我知道,反正王爷你身强力壮,死不了的。”郎新很不给面子的回了一句。
朱缇笑笑,有趣的观察着苟费的表情从发愣变为铁青直到额头冒青筋。
“王爷身强力壮,那我就是体弱多病了?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人受伤了?这么快就赶来,你很乐意见到我出事,是不是?那么就没人会到皇上面前参你作风不正了?!”
“……”郎新委屈,他明明是因为担心来着……
“哦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朗将军啊~”一个慈祥的笑声自房里的一个角落传出,因为郎新一进来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苟费身上,没意识到还有个陌生人存在。
这是一位年约六十的长者,但是岁月的痕迹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三寸长的白须。
这位慈眉善目的长者一开口,暴躁的苟费和调侃的朱缇立刻收了声,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眼神表情里,都带着不容亵渎的尊重与恭敬。
“老夫记得教你们那会儿,一班学生中,坚持原则的小费从不屑与人争论,没想到八年不见,脾气变得这么暴躁了啊~看来这个内阁首辅的头衔,压力颇重啊~”
“你是皇上的恩师,齐冲先生?”郎新是六年前,因为救了皇帝而破格提升进京任职的,并没见过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了的太傅,他有听说皇上的恩师前两天来了京城,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先生不仅是皇上的恩师,也是王爷与我的恩师。”苟费补充道,因为在恩师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
“现在不该叫齐冲先生,而是叫齐相爷了。”赵太医笑呵呵的插了一句,向云里雾里的郎新解释道,“皇上打算重设丞相一职,请昔日的恩师任职。”
“如果知道皇上是这个目的,我就不来京城这趟了。”齐冲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朝先祖为了巩固中央权力,废丞相,罢中书省,设内阁参与机务,同六部各司其职,与司礼监分庭抗礼互相牵制。如今重设丞相一职,恐怕招人非议。”
这时,赵府的一个下人进来通报,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张皇失措的罗曼,他虚弱得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右手整只手掌染了血。
“韩、韩之志他……对不起,我来不及拦住他……”
话音刚落,朱缇翻了椅子,整个人如雷灌顶。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急忙朝外走去。
在赵府门前的台阶上,与前来报信的裴保迎面撞上。
“王爷……”
裴保言未尤尽,就被主子赏了一耳光。
“我让你看着他,你怎么还让他出去?”朱缇的眼里不仅是担忧,更多的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是我的疏忽。”裴保低下头,心甘情愿的承受下这一巴掌,继续道,“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也给城门的巡逻御史送去了画像,只要人在京里,还有希望。”
“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是。”裴保恭敬的颔首退下,即刻带人离开寻找。
追出来的一干众人安静得看着情绪失控的男人,各自心下都有了几分猜测。
“那棵小白菜是怎么离开王府的?”苟费把询问的视线投向一旁似乎站都站不稳罗曼,眼里的怀疑不亚于其他人。
“是他听到了王爷受伤的消息,想来赵太医这里。我追着他出了府,看见一个黑影把他打晕正欲掠走,我本想开口求救,但是被对方发现了。”说话间,罗曼下意识的用左手抚上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手掌,怕是因为被发现踪迹而遭到了折磨。
“难道刚才的行刺,是诱饵?”这么猜测着,苟费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
“方才行刺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刺客,如果他这八年来有培植势力,不会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我们这两天的排摸搜查也不会察觉不到。”冷静做出分析的,竟是朱缇,只见他看了眼繁闹的街市,请御史台和将军府帮忙出动人手寻找,又安排赵太医先给罗曼治伤,旋即便对昔日的恩师歉意的请辞离开,仿佛刚才抓狂的男人只是昙花一现。
作为当今天子和朝中两个重臣的恩师,齐冲望着这个学生从容不迫的身影远去,明白了重设丞相一职的深意。
看来是他的皇帝学生预见到了八年前的约定迟早会打破,敬安王会动摇内阁与司礼监的平衡,所以重新启用丞相,以此来控制这个即将失衡的局面。
“先生?”苟费尊敬得向恩师寻求意见。
“恩,你们去帮忙吧,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先生都知道了吗?”
“你们都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岂会不了解?能让敬安王如此害怕的,恐怕只有那个偏激的陆倾……希望这回不要再有人牺牲了。这次来京,我还带了个人给你们认识,是我告老还乡后收的一个学生,他自有一套独特的想法,我想让你们交流交流,不过这会儿,不知跑去哪儿了。”
夜凉如水,王府里更是静如一潭死水,唯有一些急促的脚步声来回走动,禀告着最新进展。
“父亲。”小朱梵轻轻叩了叩敞开的门扉,然后端着晚饭而进,“我把饭菜热了热,趁热吃了吧。”
“放这里就行了,你去休息吧。”撑着额头支在桌上的男人信口应了一句,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
小朱梵并没有听话得离开,而是坐到了桌对面,十三岁的童真在他脸上只印下一段悲伤的回忆。
“是不是那个男人抓走了他?我还记得,八年前,他抓走母亲和我来威胁你,那个时候你看着我们的表情,也和现在一样,无法遏制的恐惧。父亲,我知道你和母亲之间相敬如宾,但也仅仅是止于此,你们没什么感情,但我相信你跳入火海救出我后,还想回去救母亲,只是那个时候柏阳宫已经塌了,你无能为力。虽然我曾一度不谅解你,可我不怪你。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不吃饭的话,没力气去救人的。”
说完,小朱梵便礼貌的起身离开。
朱缇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可笑得扯了扯嘴角:被自己的儿子教训,自己这个父亲从来都是这么失败啊……
一天过去。
毫无线索,出动的人马几乎把整个京城翻遍了。
天色愈见昏暗,坐立不安的朱缇迎面撞上了笑眯眯的赵太医,没心情的随口应了一声,“我的伤没事,不用复诊。”
“我知道王爷不需要,我是来替那个罗曼换药的。”
朱缇这才记起罗曼那日前来报信时的狼狈,“他怎么样?”
“伤到了经络,血脉阻塞,这个右手,估计是废了。”
“皇上知道了吗?”
“我刚才才能确诊,现在正准备进宫禀告皇上。”
“还有救吗?”
“我回去查查医书吧。”
赵太医告了辞。
朱缇沉默了片刻,忽闻左前方不远处的门里传来哐当的破碎声,他走至门前一看,只见一只药碗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其中的汤药洒了一地。
朱缇命闻声而来的丫鬟再去重新熬一碗送来,抬头看向屋内惊恐得望着不听使唤的右手的人,开口道,“你不方便,待会儿让下人喂就好了。”
“没用了,我的手没感觉了,连痛都感觉不到……”
那绝望的眼神让朱缇注意到桌边残留的一片沾血的碎瓷,他上前捉起对方的右手一瞧,果然掌心一道新划破的血淋淋的口子。
“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我干嘛要追着韩之志出去……我知道等你们解决所有的事后,不会有人管我了,我只是想做点补偿,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被丢下不管……”
也许是这泣不成声的哭喊令人揪心,也许是因为这只右手是为了韩之志而致废,朱缇放软了语气,“如果找到陆倾,我会替你问他拿解药,事后,我也会替你向皇上说情。”
“……”低头哽咽之人抽泣了几声,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勾起一抹笑意,眼前浮现的是他用石块猛力砸自己右手的画面,他没有能力和陆倾对抗,想要拿到解药只能求助于眼前的男人,他孤注一掷,虽然很可能废了一只手,但是换回自己的命,值得!
突然,朱缇想到了什么,匆匆离开王府。
行至半路,忽而夜幕下闪过一片刀光,
因为走得太匆忙,只身一人的朱缇被一群黑衣人围困在了静谧的街道上。
过招间的武功路数,和前天白日里的刺客如出一辙。
尽管暂时自保没有问题,但是不能肯定长久维持下去,哪一方会先行筋疲力尽。
这个时辰的巡城御史应该巡逻到距离五条街开外的地方……如此一想,唯独尽力拖延时间。
正当巡逻的火把逐渐被这里的刀剑声所吸引,夜色里突然跳出一个人影,抓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直接掠进了高楼林立的黑幕中,不消片刻,便有一声撤退的口哨传来。
当巡城御史赶到之时,此地已无任何人影。
踏上覆了青苔的石板路,尽管心中对方才之事疑窦丛生,朱缇还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青石路的尽头,是一栋北风萧瑟的弃宅,烧焦的房梁提醒着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残垣断壁仿佛在嘲笑这个地方曾经的辉煌。
墙角下,杂草掩盖的牌匾,镂着鎏金的‘柏阳’二字。
“出来!”
一声喝斥,晚风徐徐吹动了丛生杂草,卷起满地的尘埃,无人应答。
“上次在宫外见过你,既然你之前一直躲在柏阳宫,那这三天的搜查你轻易就能避开!出来!”
略带怒气的咆哮,掀起了狂乱的尘埃。
幽暗恐怖的弃宅里,传来一个幽邈绵长的回声,嘶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艳丽。
“你很想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