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镜》梁之一

10、第 10 章

　　客厅里放着《西游记》，叶镜澄和牛小雄一人占一张沙发，一人占一张躺椅，怀里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子吃得直打嗝。

　　“呼！吃不下了。”牛小雄把挖的只剩下白囊的西瓜放到茶几，摊在沙发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直嚷嚷：“，太撑了，要撑到脑门上了。”

　　“该，让你留一半给你叔，你不肯。”

　　“叶老师我好撑，咋办？”牛小雄可怜兮兮的巴望着还在慢悠悠吃瓜的叶镜澄。

　　“去，上楼顶晒谷去，可以助消化。”叶镜澄朝楼梯的方向努努眼睛。

　　“叶老师，说好的尊老爱幼呢，我还是个宝宝，怎么能干那么重的活。”牛小雄摸着肚皮继续耍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牛小雄发现叶老师比他叔脾气好多了，所以在叶镜澄面前越发本性毕露，耍宝耍赖的随手就来。

　　“宝宝能吃掉半个西瓜？”叶镜澄吹着风扇，把自己手里的半个西瓜吃完后，伸了个懒腰，往后倒在躺椅上，舒服得直想打盹。

　　早上叶镜澄拖着劳动过度，累的两脚发飘的躯体挪下楼时，牛大壮已经吃好早餐，正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看到叶镜澄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挪的往下走，迈开步想过去扶，叶镜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自己能下来。

　　“今天这么早？”

　　“早一点，太阳没那么大。”牛大壮把农具收拾好，走进客厅。

　　“今天你和小雄在家晒谷吧，我叫了二宝过来帮忙。”

　　“好！知道了。”叶镜澄抬头看着牛大壮郁了闷了，都是人，怎么体能相差那么远？昨天牛大壮干的活最多，怎么最累的反而是他。

　　“叶老师，叶老师你快看，那边起云了。”

　　叶镜澄躺在躺椅上快要睡着的时候被牛小雄一阵摇晃，晃醒了。

　　“怎么啦？”

　　“起云了，天那边，叶老师你快看。”牛小雄指着大门外，着急的说。

　　“什么？”叶镜澄一个翻身蹦了起来，差点闪到腰，冲到门口一看，不久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这会已经乌云密布。

　　“走，到楼上看看去。”叶镜澄招呼牛小雄快步往楼上走去。

　　楼顶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视野开阔，叶镜澄看到乌云其实只遮挡了半边天，后山上那边的天还是瓦蓝瓦蓝的，不过前面的乌云还在不断的积累扩散，还起了风。

　　小学的语文书里就有看云识天气的课文，卷云、卷积云、积云、高积云……

　　一个个名词从叶镜澄的脑海里蹦出来，可是现在的人出门不是坐车就是带伞，很少人会抬头看看天上云雾的变化，光有理论知识，到了实际运用的时候就两眼一抓瞎。

　　扩散的乌云已经盖过了后山的天空，山下好多人家的楼顶上都有人，有的还在观望，有的已经开始收谷了。

　　“叶老师，我们收不收。”

　　“收吧。”

　　昨天叶镜澄已经深深感受到了粮食的来之不易，从播种、施肥、喷药、除草、收割到晾晒，每一步都充满了汗水，绝不能粮食都收割搬回家了，最后一步晾晒就给泡了汤。

　　叶镜澄拿起晒谷板把楼面上晒的稻谷给划拉聚到一起，没一会就堆了个大谷堆，牛小雄拿着扫把把剩下的稻谷扫到一起。两人吭哧吭哧干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一整个楼面晾晒的稻谷给收好，盖上塑料膜。一大一小累的汗流浃背，连楼面上晒完稻谷后留着稻谷毛毛和暴晒后依旧滚烫的温度都不管了，一屁股坐到楼面上喘气。

　　风消云散。

　　等叶镜澄和牛小雄喘匀气，风听停了，刚刚还遮天的乌云也散了，炙热的阳光重新撒了下来，山下不知道谁家的楼顶上传来一阵三字经典国骂。

　　叶镜澄高低也想整两句，可那些词语使用频率太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牛小雄掩面长嚎；“又是这样，累死个宝宝了。”

　　“以前晒谷也这样？”叶镜澄以前从没干过这些活，从经验上来说还不如三年级的牛小雄。

　　“嗯，经常。”

　　还经常？

　　太阳一出来，叶镜澄和牛小雄又得把刚收好的稻谷重新铺开晾晒。

　　叶镜澄赤脚踩在楼面的稻谷上，脚心被稻谷的尖尖刺得生疼，感觉下一秒就能戳到肉里，比赤脚踩在鹅卵石上还带劲。

　　把两大堆稻谷重新晾开后，叶镜澄一刻不停的带着牛小雄下楼找水喝。

　　躺在躺椅上休息了不到一小时，叶镜澄又一次被牛小雄摇醒，天空上的乌云又重新聚拢起来，厚积的乌云里偶尔还传出几声闷雷，狂风大作。

　　这回都不用去大门外看了，叶镜澄跳起来连拖鞋都没穿，直接就往楼上冲，牛小雄紧跟其后。

　　楼上的风更大，天上厚积的乌云被大风吹得跟在高速上飙到一百八时速的跑车一般，飞快地从他们头顶上空掠过，雷鸣和闪电齐上阵。

　　叶镜澄和牛小雄的速度也乘以二，一个飞快的收谷，一个飞快的扫谷，没一会大半个楼面上晒的稻谷都被收了起来。

　　等叶镜澄和牛小雄一刻不停歇的把稻谷全收完的时候，狂风渐渐减弱，漫天的乌云被风吹到了远山的山峰上，附近这一片天光重现，艳阳高照。

　　“靠啊，玩我呢，这年头老天都耍牛氓！”

　　这次直接躺楼面上的叶镜澄大喘气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深表赞同。

　　何止是耍牛氓，简直就是天气版的“狼来了”。

　　躺在楼面上不想动弹的叶镜澄被猛烈的阳光晒的不行，只好认命爬起来把刚收起来的稻谷又翻出来晒。

　　下楼时，叶镜澄心想今天就是下刀子，老子也不上去收了，爱咋咋的。

　　可是当乌云再次来袭的时候，叶镜澄还是第一时间就往楼上冲，不过这次他不急着动手，而是淡定的看云，山下被云骗了两次的村民也都站在楼上观望。

　　果然，没多久升起的乌云又被风吹散了。

　　叶镜澄松了口气，转身下楼，走到客厅时墙上的大钟“当当当”响了十一下，都十一点了。

　　折腾了几趟肚子有点饿，牛大壮还没回来，厨房的冰箱里肉挺多，菜篮子里也有几种青菜，可他不会做。这山卡卡的也没外卖可以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叶镜澄摸出了一袋子饼干，又从冰箱里拿了两条冰棒，到客厅和牛小雄吸一口冰棒，吃一口饼干，也美滋滋。

　　刚吸溜完冰棒，院子里的阳光不见了。乌云不知道去哪个山头溜达了一圈又跑了回来。

　　一大一小淡定的把袋子里的饼干解决完之后才上楼。叶镜澄到楼顶一看，心想：完蛋，这次“狼”真的来了！

　　只见远山那边水雾蒙蒙，空气中的湿度也明显增加。

　　雨……真的要下了。

　　叶镜澄抄起晒谷板就开始拼命划拉，牛小雄把手里的扫把抡的跟个风火轮似的，把谷粒扫的起飞。可雨势不等人，沙沙的雨声从远处传来，风越吹越大，一滴，两滴，三滴，小雨珠被大风吹到叶镜澄脸上，急的他恨不能长出八双手来。

　　牛大壮在第四次起云的时候凭着以往的经验，知道这次下雨的机率很大，赶紧收工。没想到雨来的那么快，等他开车上山时，荔枝林里已经有雨下来了，油门踩到底，终于赶在大雨来临前到了家，没在客厅看到人，立马就往楼上跑。

　　叶镜澄看到满身泥泞的牛大壮时，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来。”

　　叶镜澄把手上的晒谷板交给牛大壮，拿起另一把扫把快速的扫了起来。

　　有了牛大壮的支援，紧赶慢赶终于在暴雨到来前把稻谷收好了，叶镜澄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汗水和雨水混合着从额头往下淌。

　　“叶老师，辛苦了！”牛大壮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擦擦头上的水，不然容易感冒。”

　　叶镜澄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毛巾就往头上盖，蒙着头一阵乱呼撸。

　　牛大壮看他跟撸狗毛似的，大手按住叶镜澄乱动的手说：“我帮你擦吧。”

　　“哦！好。”累的慌，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呢。

　　“我饿了。”

　　“想吃什么？”

　　“好吃的。”

　　“铁锅炖大鹅怎么样？”

　　“吸溜。”叶镜澄反射性的吸了吸口水，纯粹是听到牛大壮报菜名时的条件反射。

　　“哪来的大鹅？”

　　“早上去猪场那边抓的，关在鸡笼里呢。”

　　“早上去抓的？你不是六点半就出门割水稻了吗？几点起来的？”叶镜澄来了个灵魂三联问。

　　“五点。”

　　“这么早！”牛大壮的勤劳已经超出了叶镜澄的想象。

　　“农忙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那午餐还是不要搞那么复杂了，随便吃一点就行，你也好睡个午觉。”叶镜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牛大壮这么说竟然有点心疼他。

　　“不麻烦，很快的，农忙这么辛苦，要多吃点好的，作吃，作吃，作了就要吃，要不然那么辛苦工作干什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平时牛大壮杀鸡宰鸭，叶镜澄都躲的远远的，不过今天听牛大壮说那只大鹅有八斤重，让他忍不住好奇想来看看。

　　“这么大，养了多久了？”叶镜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蹲在后院里，看牛大壮利索的拔掉大鹅脖子上的半圈鹅毛，然后来个痛快的一刀，放完鹅血后把大鹅丢到一个圆滚滚的铁桶样的机器里转了几圈，就变成一只溜光鹅。

　　牛大壮的刀工一看就是练过的，至于练了多少年就无从得知了，反正等叶镜澄回过神来的时候，鹅已经到了大铁锅里，为了保证口感，牛大壮还把厨房里烧柴火的土灶给用上了，正放着柴火炖鹅呢。叶镜澄一度以为牛大壮在满是现代化厨具的厨房里砌了个土灶，完全就是为了乡土情怀，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我把二宝也叫来吧，今天他爸妈去他姐姐家帮忙看孩子去了，这会回去估计得吃泡面。”

　　“你叫啊。”叶镜澄纳闷了，这是你家你想叫谁来吃饭就叫谁来，怎么反而问起我的意见，我自己都还属于蹭吃蹭住行列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叶镜澄总感觉牛大壮这个好哥们牛二宝同志对他有一种很强的敬畏感，每次见他都非常热情客气加九十度鞠躬问好。

　　牛大壮解释说那是学渣对老师的天然敬畏感。

　　三个大人加一个小屁孩，把一只八斤重的大鹅吃了个精光，连汤都不带剩的。牛大壮还搬出了一坛他自己酿的酒，据喝高了的牛二宝说，这酒全村好酒的老头都觊觎。

　　叶镜澄平时不喝酒，听牛二宝这么说忍不住也跟着喝了两杯。后面就没啥事了，光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一会出太阳，一会下雨，一会出太阳，一会下雨，他在楼梯里一会往跑上，一会往跑下，累的像条脱力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