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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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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西跨院,宋羡回了他所住的东跨院。
小厮已经备好沐浴的水,他伸手试了下水温,顿首,又唤小厮添了几桶凉水进来。
沐浴后,宋羡并不曾睡下,穿戴整齐去了书房。
三江盐务案是圣上最忧心之事,下令两月内必须肃清,他需抓紧时间。
宓青紧随其后,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十分不解,“世子,您为何会收下久月姑娘?”
宋羡翻阅着桌上的数本盐务账册,用笔在几道疑问之处添上标注,才不急不缓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危险吗?”
宓青摇头。
“没有所求的人。”宋羡道。
林盛戒心极重,唯有成为与他“同流合污”之人,才能令他稍稍放松。
譬如,喜好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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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院内
林茂将杯盏瓷瓶狠狠掷在地上,价值不菲的瓷器光是一件便能让普通人家十年不愁,而林茂整整摔了一地的瓷器,只为发泄自己的不甘和怒火。
一众美貌侍妾和丫鬟跪在门口瑟瑟发抖,连大喘气也不敢。
师爷同样满头大汗,见林茂喝得醉醺醺的,只得硬着头皮劝道:
“公子,此事是老爷做的主,他要是知道您对此事不满,怕是又要来教训你了,况且只要宋羡没在江阴查出什么东西来,咱们的日子稳住了,日后何愁没有十个八个的久月伺候您啊。”
“闭嘴,我何尝不知!”林茂拍桌怒吼,要不是为了长远考虑,他何至于将馋了那么久的美人送出去。
“你去,将仙琼给我带过来!”
贱人,要不是她入不了宋羡的眼,他也不用把久月送出去!
原先她玩的那些伎俩他也并非不知道。
不愿意伺候本公子?林茂讥讽嗤笑,在这江阴城还没有人敢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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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上,昭月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眸,望着周遭仍旧陌生的卧房,愣怔了许久才回忆起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本以为换了居所,自己定会不习惯而彻夜难眠,没想到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昨夜听宋羡话里的意思,他府上并没有侍女伺候,白桃也不在她身边,无法,她只得自力更生。
掀被下床,在妝匣上随便找了根簪子将秀发挽起。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男装身形纤细,秀发高挽飘逸,素着一张不染脂粉的小脸。
倒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秀气模样,若是再执一柄折扇说几句酸诗,说不定还能迷倒一两个小姑娘呢。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这是宋羡的衣服,她不能一直穿着。
穿戴整齐后,她打算出去找点清水给自己洗漱。
打开房门,廊下等候多时的崔风迎上前。
崔风见她竟穿着世子爷的衣衫,神情愣了一下。
世子有轻微的洁癖,素来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怎么这条规矩要在这位姑娘身上失效了吗?
“久月姑娘,我是府上的管家崔风。”
到底是宋羡身边的人,错愕也只有一瞬,脸上露出温和客气的微笑。
在圣上正式下令之前,宋羡便已事先叫崔风入江阴查探消息。
崔风名义上是府上的小小管家,实则是宋羡另一心腹,与宓青同为其左膀右臂。
昭月朝他颔首,“崔管家,你家世子现下在何处?”
说话间她抬眸往外看了几眼,庭院布置倒也干净,郁郁葱葱的,就是有些冷清。
“世子还在书房,请姑娘先行洗漱,而后去往偏厅用早膳。”
崔风将手里的包袱和药膏递给昭月,又唤小厮往房里送了几盘清水便退了下去。
昭月道了谢,捧着东西回了房。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以雪青色晕染过度,腰间缠了一圈珍珠坠儿,圆鼓鼓的白珍珠,走动起来左右摇晃,又娇又可爱。
他们府上不是没有女眷吗,那这衣服是谁挑选的?
“还挺有眼光的…”昭月嘟囔一句,笑吟吟地抱着衣衫去里间更换。
九曲廊下,崔风见宓青路过,连忙叫住他,说了几句话。
宓青听完,觉得有理,转道便去了书房。
“世子爷。”
宋羡有晨时习字的习惯,宓青不敢贸然闯入,在门口稍后,听见里头传出应答,方才推门而入。
宋羡喜欢将书桌置于窗前,不仅敞亮,更有清风徐徐吹来,尽得满室墨香。
他的母妃十分喜爱舒老先生墨宝,舒老先生仙逝后,现世的真迹皆被宋羡购入王府中,他打算临摹舒先生的字迹,写一副百字祝寿图作为今年的生辰贺礼。
宓青将崔风的话转述道:“世子爷,咱们府上只有小厮没有侍女,是否需要买些人手回来伺候久月姑娘?”
宋羡笔锋未停,今日十个寿字写的极为顺手,他将狼毫置于笔架,取过方巾擦拭沾染了墨点的指尖。
“此事无需操心。”宋羡漫不经心道。
话音刚落,徐饶的身影便跨过院落疾步走入书房,说林盛送来了一批侍女以供驱使。
“林盛那厮还说,咱们既然来到江阴,就该他尽地主之谊,请咱们莫要客气,务必收下。”
宋羡将手上的墨点全部擦拭干净,将帕子扔进水盆,不慌不忙道:“叫崔风去把人领进来,再从中挑个伶俐的,送去西跨院。”
“是。”宓青领命。
徐饶见桌上有糕点,立刻两眼放光,也不拘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兴冲冲拿起一块。
吃了两口,又皱起眉头,端起茶盏豪饮两下才顺了被噎住的嗓子。
他苦艾艾抱怨:“江阴的东西小爷是真吃不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端了那贪官的老巢,打道回府啊?”
宋羡淡笑道:“你若想吃糕点,自去吩咐厨司就是。”
“谁说我想吃了!”
徐饶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扶正佩剑。
他朝宋羡挑了挑眉,“小爷是个愿赌服输的人,说到做到,卑职告退,继续看大门去了~”
见他没个正形的蹦跳出去,宋羡无奈摇头,“让弟兄们多留意,别让他在江阴出什么闪失。”
徐饶虽是庶子,可徐家家风随和,并无嫡庶之分,徐饶又是家中最小的,万千宠爱长大,养成了纨绔子弟的毛病,天不怕地不怕,徐尚书整日头痛如何管教。
得知宋羡即将前往江阴,便设下一计,投壶比赛中,徐饶输给宋羡,赌注便是跟着宋羡一同前往江阴,做他的手下。
宓青应道:“是,其实徐小公子本性不坏,一路上跟着兄弟们同吃同住也没有抱怨。”
宋羡颔首,沉思稍许,他吩咐道:“还有一事,命人将青杏接来送去西跨院伺候。”
宓青闻言不禁有些意外。
青杏原来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为人勤快伶俐,还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王妃便将她提拔去宋羡的院子做了一等女使。
虽然是为了让林氏一党放下戒心才演出来的戏。
可世子竟然安排青杏来服侍久月姑娘。
是否有些,太过上心了?
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他从小跟随世子出生入死多年,世子对女子一直都敬而远之,十分淡漠。
而且久月姑娘虽是清伶,可到底出身摆在那里,世子此举也许只是想要保护好这枚棋子,才不会坏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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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宅院极大,昭月都数不清自己走过了多少道垂花拱门,路过了多少条长廊,才走到了用膳的偏厅。
膳食已经摆好在桌上,只不过宋羡还没来,昭月便不能入座,得在门口站着等候。
本就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又站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脚都开始发酸了。
忍不住扭头哀怨地盯着厅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凳子就在那里,她却不能坐下了吧。
春熙院教过做人妾室的规矩,夫君没来的时候不可坐下,何况她现在是比妾室还低微的外室身份。
又等了一会儿,廊下才传来脚步声。
“你总算来了!!”昭月笑吟吟望着宋羡,模样比见到了财神爷还要高兴。
宋羡觉得莫名,看了她一眼,入内就坐。
昭月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了他对面,许是站得太久了,她双腿有些发麻,忍不住弯腰伸手揉了两下小腿肚。
宋羡看着她的动作,想到她方才过于热情的表情,顿时了然。
“以后不必等我,可先行入座。”
昭月愣了下,默默收回手,坐直腰背应了声好。
早膳是四个菜,做法均以宋羡的清淡口味为主。
宋羡瞧了眼对面安静用膳的人儿,食不言,碗筷也未有发出碰撞声响,不由面露赞许。
其实昭月往日并不如此,她最不喜欢安安静静的吃饭,这样压抑的气氛怎么可能吃得香嘛。
她只不过是知道这些京城世家子弟最讲究规矩,没办法只得端着。
而且这早膳清汤寡淡的厉害,根本不是她喜欢的口味,吃了几筷她便已兴致缺缺。
“怎么不吃了?”宋羡忽然出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昭月刚要放下筷子的手一抖,转瞬又拿了起来,笑呵呵道:“吃啊,我只是吃的慢一些。”
她又夹了一筷,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味道好淡啊,他府上是买不起盐吗?
好想吃琉璃丸子,藤桥熏鸡,再不济来碗酸菜牛肉面也行啊,酸酸辣辣的汤汁裹着面条,狠狠吸溜两口,又开胃又好吃。
她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一桌寡淡无味,等宋羡吃完,她立刻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便听到宋羡开口:“以后早膳想吃什么,自去吩咐厨司,别饿着。”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这是他一早上第二次说这话。
江阴的东西真有这般难吃吗?
他忽然想到那晚她晕在他怀里,吃的比猫儿还少,难怪抱起来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