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
庙堂和江湖的关系自古便颇为奇妙，上位者担心侠以武犯禁，世人又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在叶执眼里，这两者间的联系虽然千丝万缕，但除非到了国破家亡，唇亡齿寒之时，它们其实并不适合掺和到一处。
从古至今，成了朝廷鹰犬的江湖人哪个得到善始善终了？
朝廷重“忠”，基本法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江湖重“义”，正所谓生死放两边，义字放中间。
忠义自古两难全，习惯了仗剑走天涯的人，在庙堂里注定讨不得好。
而太白山庄的赵敬，也不知是真君子还是假好人，先是搭上了节度使千金李瑶，在朝廷里还算有两份薄面。后又靠着富甲一方的妻族，广施善缘，闯出些许威名，江湖中人提起他，也会尊称一句太湖秋山剑。
叶执跟着周子舒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三白山庄。
张成岭才敲开门，还不待他说明来意，那老管家似乎从他面容上认出了什么，颤抖的问道：“你是……成岭？你是张家小公子，张成岭是不是？”
他迫不及待地高声大喊，“去叫老爷，快去！成岭少爷来了！成岭少爷还活着！”
随后，老管家缓了一会儿，似是平复自己激动地心情，冲几人说道：“诸位见怪，一路奔波累了吧？快随我进去，歇歇脚，老爷随后就到。”
……
温客行四下打量这三白山庄，沉吟道：“早闻三白大侠富甲天下，果然是气派不凡，竟然还有些风雅。”
叶执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心知他是在为父母不忿，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靠近，听起来来人倒是十分心切。
赵敬带着一群长得普普通通的，看起来武艺就稀松平常的弟子走了进来。
他神色忡怔，双手用力的摁住了张成岭的肩膀，似乎极为动情，语气里还带着点颤抖：“都这么大了，成岭，我是你爹最好的兄弟，我叫赵敬，你叫我赵伯伯就行。”
张成岭的神情有些怪，紧张中带着些惧意，叶执挑起了眉头，心道有趣，这眼神可不像是在看故交长辈。
“您，您就是赵伯伯？”
赵敬叹了口气，答道：“孩子，你受苦了。以后你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就跟赵伯伯说。”
他朝三人行了半礼，“三位义士，我失礼了。感谢三位大侠将成岭护送过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赵敬一拜。”
说完这话，赵敬拱手弯腰，堪称九十度的完美拜姿，显得十分诚恳。
温客行还了半礼，周子舒也微微欠身。
叶执十分迅速地侧身避开，并未受礼。不知为何，瞧见眼前这人，总让人想起浩气盟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哪怕是虚与委蛇，他也懒得向这人还礼。
“哪里哪里，久闻三白大侠风采，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呐。”温客行笑着恭维。
一身穿黑色道袍的童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赵大侠，赵大侠，家师泰山派掌门遭人追击，求您赶快去接应他们。”
赵敬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几人，温客行立马开口说他们愿一同前往，看能否帮上些忙。
※
“彩云散，琉璃碎，哈哈哈哈哈，姓沈的，等着瞧吧，来抢琉璃甲的只会越来越多。”
树林内，沈慎逼退了桃红绿柳，神情严厉的朝两名丹阳派遗孤呵道：“你们两个，过来！”
他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想要为兄长抚养遗孤，反倒像个巧取豪夺的强盗。
泰山派掌门傲崃子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沈长门，这两名弟子已经改投泰山派门下。尊驾有何指教，不妨对贫道说明。”
“傲崃子，你扣着我路三哥的弟子拒不交人，有何居心？”
“沈长门此言差矣，陆掌门临终之时，亲手将这两个弟子托付于贫道，是你五湖盟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沈某敬你是一派掌门，始终以礼相待，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话已至此，沈慎持剑的手微微握紧，大拇指上佻，长剑出鞘。
被傲崃子护在身后的孩子，有些沉不住气了，主动上前一步说道：“沈师叔，我师父临终之前，的确吩咐过我们，以后跟着傲崃子前辈。请您念在结义之情，尊重他老人家的遗愿，莫要强逼。”
沈慎大怒道：“孽障！你师父是病糊涂了，你若真改投泰山派，丹阳派便当从此传承断绝。你们就是丹阳派得罪人！”
见他执意相逼，傲崃子沉声道：“请你不要为难这两个孩子，你到底是要人还是要物，不妨给句痛快话。”
“沈某都要又如何？你拦得了我。”沈慎冷笑了一声，脚步逼近，抬手想要出招。
赵敬便在这时带着众人赶到，他远远瞧见情况不受控制，赶忙高声喊道：“五弟！”
沈慎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见来人众多，后退半步，把剑收了回去。
“五弟，你这……怎么和傲崃子道兄？”
“二哥，我适才凑巧在此，见桃红绿柳那对邪门老儿，欲对傲崃子道兄无礼，我便出手相助把他们赶走，你来得正好，道兄一路辛苦，将咱们丹阳派两个传人护送至此，咱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沈慎表情诚恳。
倘若不是叶执武功高深，早已听清了他之前与傲崃子等人的龌龊，只怕当真要信了他这连篇鬼话。
“道兄高义，那桃红绿柳胆敢滋扰泰山派，您放心我们五湖盟日后一定会帮您讨回这个场子。”赵敬似是对箭拔弩张现场毫无感觉，只顺着沈慎的话对傲崃子表示感谢。
“今日您一路辛苦，不放随赵某回三白山庄，稍作休息再叙话，如何？”
傲崃子拱手，神色波澜不惊：“赵大侠，贫道要是不愿意呢？”
赵敬看了眼沈慎，笑了一声：“道兄若不肯光临寒舍，那自然是赵某德行浅薄，请不动道兄做客，待日后再好好相聚，今日就不阻碍道兄大驾了。”
沈慎低声喊了句：“二哥！”
“五弟，道兄德高望重，切不可当着众人的面闹得太僵。”赵敬无奈的劝了一句。
沈慎隐忍着怒气，沉声冲傲崃子说道：“既然道兄不愿赏光，沈某唯有恭送您，一路走好。只是丹阳派两位传人———”
还不等他说完，那两个被泰山派弟子护在中间的孩童便齐声道：“我们听师父的话，愿意跟着傲崃子掌门。”
沈慎轻笑，“那就全拜托道兄多多照顾了。你们两个孩子以后懂事伶俐些，莫要给五湖盟丢人。”
随后他逼近几步，贴着傲崃子语重心长地道：“道兄，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区区桃红绿柳就把你逼成这样，你确定要一意孤行？”
傲崃子扬声笑了起来，略微躬身，“多谢沈大侠的解围。众位，咱们江湖再见。徒儿们，走！”
等傲崃子带着徒弟们走远，赵敬拉过张成岭带到沈慎的面前，“来，成岭，见过你五叔。”
“二哥，这是成岭？”
赵敬应了一声，接着向他介绍道：“哦，就是这三位义士，护送成岭到三白山庄的。刚才赵某失礼了，还没有问三位义士尊姓大名。”
周子舒敷衍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是受人之托，此间事了，我们————”
温客行打断了周子舒的话，接口道：“他叫周絮，小可温客行，这是家兄叶执。赵大侠，沈大侠，我们一路将成岭护送至此，可谓是殊为不易，举步维艰哪。”
见温客行又开始演上，周子舒翻了个白眼，叹气着撇开脸。叶执则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过来看戏。
等他们客套完了，赵敬开口请他们参加晚宴，欲为他们洗尘接风，温客行一口答应了下来。
天色尚早，赵敬差人带他们去了厢房，让他们洗漱一番，稍作休息，而他自己则带着沈慎和张成岭去了别处，想来是要密谈。
等仆人都退下，周子舒率先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执一拳锤到了温客行的肩膀上，“你可真有闲心，这种各怀鬼胎的宴会都要去。”
“阿执，你不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吗？瞧瞧这些五湖盟的遗孤，一个个宁愿跟着外人，也不愿意和他们父辈的结拜兄弟相处。”温客行说着说着竟笑出了声，“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道？这出狗咬狗，当真是娱乐到我了。”
叶执叹息一声，给温客行递了一包点心。“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拿去跟你家阿絮一起垫垫肚子吧。”
他知道温客行厌恶这浑浊世间，准备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毁灭这些活在阳光下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
但经过今天的接触，叶执其实并不认为五湖盟里的人全是伪君子，真小人。
至少那个一脸反派模样对傲崃子咄咄相逼的沈慎，怎么看怎么像个大傻子。倘若这是演技……那他真的能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能把利害关系说的像杀人灭口，也是个人才。
说到底，哪怕真的有无辜之人因为温客行的复仇大计惨死，那又如何，叶执依旧不准备干涉温客行的任何行动。
有些事，是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做出选择的，不应该被旁人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