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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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我能听见他人的心声。
成为英灵前我便拥有此等能力，无人知晓我的秘密，哪怕是我最喜爱的父亲，我也从未与他提过只言片语。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足导致无法自主窥探他人心音，后来发现似乎并非如此，与能力强弱无关，而是另存限制。
只有愿望浓烈到一定程度时，我才能得知他心中渴求。
当我满足愿望后，我也能得到一定回报。这种回报玄而又玄，它看不见摸不着，不是真实存在的任何物品，但我本能的需要它。
那孩子在向我求救。
我本该放任不管，就在几分钟前，我们还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但是，这副倾注所有希冀、虔诚至极的姿态......稍微帮一下，也无伤大雅，对吧？
此时此刻，此方此地，能够帮助他的唯我者一。
少年脆弱的命运维系我身。
......拉他一把又何妨？
许是不明魔神的笑声太过刺耳，又或许是少年的脆弱令人动容，我心中燃起火苗，用力握住旁人无法瞧见的丝线。
代表缘分的红线，一旦触碰，就将与对方正式结缘。
和神明的缘，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记住你说的话。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你的心，从过去到未来，你所拥有和将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物了。”
被称为金鹏的少年呆愣原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难道她......
不，不可能，他的愿望怎么可能会被听见，怎么可能会被满足？
况且她现在自身难保，被拉进梦之魔神的结界中还能活下来的，他至今尚未见过。
是太害怕所以疯了吧。他承认她的确比他强，可她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千百年来肆虐大地、无人敢说一个“不”字的
“哈，在讲什么疯话！”魔神怒极反笑，吼声震天动地，“凭你也胆敢挑战我的权能？！很好，勇气可嘉，勇气可嘉！！我要让你看看，我们之间天堑般的差别！”
无数雾气凝聚的小蛇自脚下探出，它们外形与那魔神相似，数量之多如同浪潮铺来，而且丝毫没有顾及金鹏。
自己人都不放过。
眼看着他就要被淹没在黑蛇海浪中，我快步向前与他并肩，而我踏过的地方漾起奇幻色彩。
粉色，白色，浅蓝，淡绿......它们融合交织，如梦似幻，却以饿狼之势恶狠狠的反扑向污蛇浪潮。
魔神嗤笑不已。
“以卵击石罢了。”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梦幻色彩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一口吞掉了全部黑暗，唯留庞大的魔神在其中。
笑声戛然而止。
魔神还大张着嘴，笑容定格在脸上，他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怎么看怎么滑稽。
它料想到了她会有反抗之力，但没想到她强大到能瞬息间结束战斗。
她应该已经被自己控制住才对！为什么，她怎么可能还能保留自己的力量！难不成她强大到连自己都无法掌控吗。
“你说的对，以卵击石罢了。”
我慢悠悠向它走去，混乱之中它察觉到莫大威胁下意识想逃跑，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空间了。
明明是它制造的梦境......？
它还没有想明白，梦境已经换了个主人。
【固有结界·幻梦境】
以绝对的强大碾碎敌方结界，将所有人关入梦境囚牢，除非得到主人的应许。
【无法反抗】
【向她臣服】
两个念头如开了闸的洪水喷薄而出，转眼占据了全部思绪，它几乎无法产生反抗的想法。
可爱的白兔玩偶在它眼前飘过，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魔神无端感到一阵胆寒。
它为非作歹惯了，靠着一手令人防不胜防的梦境能力阴死了无数敌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也变得自傲，习惯轻视敌人。如今踢到铁板，还不是一般硬，踢的它尾巴发疼，而且马上要脖子发疼尸首分离。
现在，迷茫都不足以形容它心中的疑惑。
不应该啊，它不该在这种地方出错才是，那女孩怎么看都和会咬人的蜥蜴一样弱小。
难道她用了什么能力伪装自己？！太卑鄙了！！魔神几欲呕血，向来阴人的它没想到还有被阴的一天。
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它还不想死，它还没尝够生命的滋味！
魔神直冒冷汗，外表轻巧瘦小的少女每一步都踩在它心尖上。时隔多年，它再次尝到了任人鱼肉的滋味。
上次沦为待宰羔羊......还是在上次。
他猛然想起刚才少女对金鹏说的话，急忙吼道：
“等一下！我把他送给你，作为交换，你放我走！以我之尊名起誓，我保证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在场的除我之外只有金鹏，“他”指谁很明显。
金鹏的心怦怦直跳，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吧嗒。
我在它面前站立。
由于是在梦境中，所以我能自由说话。
“你不会还以为你有话语权吧？”
张口就是扎人心窝的嘲讽啊。
“......哈。”魔神深吸一口气，神情重新变得傲慢。“他脖子上的诅咒只有我能解开。你不是想要他吗，等我安全后我就解开他的诅咒，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属于你。”
此话一出，金鹏神色又黯淡下来。
是呀，哪有那么好的事......她肯定会放弃吧，杀死魔神的机会近在咫尺，等魔神一死，魔神原本的领土就完全属于她了。
但是他想到了少女刚才说的话。
可以相信她吗？可以向她求救吗？小小的希冀从心底探出芽儿。
“是吗。”金鹏被无形的力量驱至身侧，我双手握住枷锁，难免触到一片温热。
他闭上眼，还是头一次把最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别人手下。
她的手指好凉。金鹏眼睫不安的颤动，仿若身处断头台。
能相信她吗......
她略一使劲就能拧断他的脖子，他的生命他的未来，维系在少女指尖。
接触的地方有雷光闪烁，诅咒试图侵入我的身体，又被不明原因压制。伤害不到我的东西统统无视。我逐渐加大力度，尽量小心不弄疼他。
咔啦，咔啦。
金鹏呼吸一滞，他听见了什么开裂的声音，清脆、动听，连心脏都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非要形容的话，以前一位老人运输的夜泊石，当它与矿镐撞击时发出的声响与之相像。
先是一条裂痕歪歪扭扭的出现，接着无数更加细小的裂缝如花瓣漫天，极快且无法阻挡的爬满整个枷锁。
在魔神震撼的注视下，流淌着紫黑力量的枷锁就此分崩离析。
清脆的声响回荡梦境世界。
声音细如蝶翼，却如飓风涤荡魔神的心。
它震惊到失语。
......好吧，在梦境被轻易吞食后，打碎禁锢似乎也没那么能令它惊讶。
今天大概把它一辈子的惊讶都用掉了吧。
魔神开始感到麻木。
金鹏瞳孔收缩。
他亲眼看着束缚他多年、给他带来无数噩梦的枷锁，就这么碎成了齑粉。
粉尘飘至空中，最后挣扎般闪动后再无影踪。
就这么......自由了？他？自由？
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抚上脖颈，快触及时却停滞不前。
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得到自由了吗？困住他的锁链真的消失了吗，从此以后他不必再为它做事，不必再为它杀人，不必再吞下他人美梦咀嚼痛苦......这可能吗？
被捆住双翼拔去飞羽的鸟儿，有多久没尝过自由的滋味了呢。
几十年，亦或几百年？
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对自由的渴望无一日不在滋长。
他渴求已久的触手可及，然不知何故，他退缩了。
【我配得我所求吗？】
金鹏这么问自己。
【我杀死了无数无辜的人，他们中有父母，有老人，也有不足三岁的孩童。】
【若没有我的存在，他们能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他们也曾那般卑微的乞求我，而我依然对他们痛下毒手。】
【我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我犯下的过错不胜枚举，这样的我有资格得到那么美好的自由吗？】
“在想什么？”我凑近他，他似被吓一跳，睁圆了眼，像只小猫。
看他一直在发呆，想必是高兴坏了，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免得他翻脸不认帐。
“你的愿望我完成了，按照约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想了想，我补充道：“你可别想我替你扫尾。冤有头债有主，虽然那些事并非出于你的本意，但是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与其每天盘算着怎么逃离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偿。”
我状做无意的丢给他一袋宝石，他茫然接住，思绪还未从“为什么要逃离”和“补偿是什么意思”中回来。
“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俸，以后你在我身边的每个月我都会按时发放。别急着说没用，现在是用不上，未来你就知道了。快则百年慢则千年，你不是人类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它们的重要性了。”我点点装满宝石的袋子，“娶妻没它们可不行。”
娶、娶妻......
他红了脸庞，暂时忘记消极。
如此、如此私密的事怎能风轻云淡的说出？！真是不、不知羞！
而且，他罪人之躯，怎能耽误女子？思及此，他神色渐渐灰暗。
“我不能要。”他把袋子推给我。“我作恶多端，唯有一死。这才是我应有的下场。”说罢，他凝聚风枪往自己胸口一刺——
......原来是走进了死胡同。
当然不可能放任新下属自戮，风枪被不知哪伸出的触手夺走，我暂时锁定了他所有能力。
不趁现在好好开导的话，会埋下很深的心结吧。虽不会主动寻死，但对生的渴望也几近于无。一旦接近死亡，便会飞蛾扑火般自我牺牲，以此来达到所谓“弥补”的目的。
我的东西自己把自己弄坏的话，我也会很苦恼的。
“你以为死了后所有事就能与你无关了吗？与其一死了之，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去弥补自己的过错。”我重新把宝石袋塞回他怀中。
“不，我......”他急急忙忙想解释，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用自己的命去偿还他们的，但你不过是在逃避而已。”我戳上他左胸膛，“你杀了无数人，你用你自己一条命去还另一条命后，其他人怎么办呢。”
“你同那条蛇一起犯下累累罪行，这是不争的事实。......别摆出那副准备去死的表情，先告诉我为什么替它做事吧。”是被捏住了把柄？还是被它漏洞百出的“我是你爹”言论pua了呢。
总觉得他看起来笨笨的。
金鹏呼出一口浊气，提起自己不愿回忆的往事。
“它可以操控梦境，让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直到我陷入疯狂。曾经，我就把一个村的人当作魔物，全部都......”他闭了闭眼，拳头紧握，指甲嵌入肉里也未曾发觉。“我想保护他们，结果当我回神时，我发现我踩在他们的尸体中，手上身上沾满了血，血液还是温热的。而那些魔物，全部完好无损。”
“美梦从他们尸体中浮现，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回忆的凝聚。我被命令着吃掉美梦。那些梦是如此温暖，哪怕以旁观者视角都能感受到纯粹的喜悦与幸福，更何况亲身体验。”
“我已经不想再夺去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生命了......”
说到最后，他情绪隐隐有些崩溃。他压抑太久，哪怕宣泄也十分克制。
有只较凉的手抚上他的眼尾。
他愣住了，大脑一片乱麻，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遵从本能握上那带给他极大安全感的手。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人能强制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我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蛇型魔神待宰羔羊般被触手提了过来。
魔神知晓自己死期已至，它一脸灰败，想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败在这名不经传的无名小人手里。它感到自己在她面前弱小的和路边普通毒蛇没两样，可为什么它从未听说过她的名讳？此等强大的力量早该传遍才是。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它懒得挣扎，看清少女后吓的一哆嗦。
“死？”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此时多么恐怖，打了个响指，触手变换姿态，固定住它的脑袋。
“等、等等！！我知道错了，我可以为你做事，帮助你成为提瓦特的主神！！”
“长的够丑，想的挺美。”我嫌弃极了，这么丑的东西给我当宠物都不配。
“转过身，等我喊你后再转回来。”我吩咐金鹏，他乖巧转身，顺带捂上了耳朵。
未免听话过头了。我在心里腹诽。
“看着我的眼睛。”我放缓语速，黄金瞳中星芒流转。
魔神极力抗拒，但丝毫不起效，它在鎏金中迷失了自我。
......
一个画框趁金鹏不注意围着他转了一圈，再转回来时原本是虚无的中央画布多了奇妙色彩，内容不停变换，如同播放幻灯片，只有酷似金鹏的墨绿人影必定会出现。
“转过来吧。”用催眠系言灵把魔神洗成圣母后，我和金鹏一起欣赏它的最终结局。
谁也不知道比画框大几十倍的魔神是怎么被吞掉的，它就这么被吸进了画中世界。
“这是......”金鹏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它将成为你，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绝望、挣扎与痛苦，都会完完全全在它心中复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当它感到麻木时，会再一次被洗——涤心灵，然后继续重复你的过往。”差点把“洗脑”说出来了。也许对它来说，确实是洗涤心灵呢。
“你自由了。”
他深深注视着少女，似要把少女的身影刻进心里。
是她救了自己。
将他从沼泽中拉出，重新赋予了他翱翔的双翼。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