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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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的侯爷现下反正不太高兴，他坐在皇后对面，面前的茶水点心一动没动，眼观鼻鼻观心，静等皇后吩咐。
为避免夜长梦多，湘州的货刚送来，宋丞就差人理顺好，一大早赶着没人的时候送进宫里，只是他手脚麻利，皇后宫里的人偏生是来唱反调的，这茶从辰时端上来，如今已近午时，冷的不能再透，花愣是还没安排完。
皇后名唤胡蕙，是当今左相胡劲松的嫡长女，模样也是同左相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大方端庄，此时嘴角噙着一弯细弧，叫人看不出情绪。
贴身侍女玉莹不紧不慢地从偏门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娘娘，靖宁侯的花已经清点完毕，刨去损坏的，也够数了。”
皇后颔首，侧眼对宋丞缓缓道：“本宫听说前阵子侯爷遇上些麻烦，还以为这宫宴的事要耽误，没想到侯爷还是这么可靠，倒是本宫多虑了。”
宋丞错开眼神，道：“让娘娘费心了。”
“谈不上费心。”皇后的声音里总是透着一股轻慢，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什么事，“本宫这急性子，这么些年早让太子磨平了，如今什么事都能耐得住，就是对着太子，那才是费心。”
“娘娘对太子寄予厚望，舐犊情深。”
皇后轻笑一声：“本宫常常在想，是否对太子过于溺爱，才叫他出落成今天这么个不成器的模样。”
宋丞虚握杯身的手微微一紧，皇后却似未察觉一般，继续道：“而今一见侯爷，更是有此念头，若是早早硬起心肠，让太子少时多碰壁几回，想来就算是赶不上侯爷懂事，也能有个三分气魄。”
“娘娘谬赞。”
皇后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招呼过玉莹，吩咐道：“去库房里将本宫前几日备下的礼拿给侯爷，办事利落些。”
这是冷嘲热讽完了，叫他赶紧滚蛋的意思。
宋丞从善如流，也不多碍皇后的眼，起身行礼，借故告退。
——
在千芳楼蹲了几日未果的陆启瞳决定挪窝，山不就她她就山，跑得了宋丞跑不了侯府，她去侯府蹲点，总不能还见不着人。
想着，陆启瞳就从千芳楼顺了个凳子，抱着走到侯府门前，与看家护院比邻而坐，等靖宁侯回府。
前几日小声议论过“变天猜想”的护院耐不住好奇，跟其他人换了个位置，站在陆启瞳身侧，蹲下身问道：“二小姐今儿个可是来看小主子的？”
“小主子？”陆启瞳疑道，她的双目突然睁大，语带震惊，“侯爷有孩……世子了？！”
护院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陆启瞳感觉自己的脖颈一时变得有些钝，转动起来一梗一梗地，不太听使唤，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怎么不知此事？”
护院的表情奇怪起来，反问道：“二小姐不是前阵子才给平安主子送水送粮送笼子，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平安？宋丞怎么还给儿子取了个鸟名？
两人好一阵面面相觑，似乎打算通过眼神交流，将平安未来五年的人生规划，在侯府大门口敲定了。
少顷，她的脑子总算归位，陆启瞳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说平安啊，什么小主子，你可别吓我，小心我回头向侯爷告状。”
护院只是看着她，没吭声。
陆启瞳眨眨眼：“怎么，你不信啊？”
她眼珠一转，想起曾经那段救命之恩，大言不惭道：“我同侯爷，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你等着，一会儿我叫侯爷罚你面壁倒立，他就绝不会让你站桩金鸡独立。”
护院还是没说话，眼神看向她身后，陆启瞳顺着视线不解回头，这一看不得了，光天化日下大变靖宁侯！
宋丞为着进宫，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件格外端庄的绛紫色交领锦袍，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头伏天里看着格外热，偏偏侯爷天赋异禀，愣是额前光洁，半滴汗也见不着，倒是接连受惊两次的陆启瞳，鼻尖浮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过命的交情？”宋丞尾音一扬，“我可不记得同二小姐有过这么水深火热的情谊，不如二小姐随我去问问平安？”
陆启瞳讪讪一笑，鼻尖的汗珠轻轻汇成一颗，蓦然让宋丞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奶狗。
她甜声一唤：“侯爷，你回来啦！”
宋丞黑眸一颤，一股陌生的情绪在空荡的心里四处乱撞几下，打得他有些懵。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眸明媚，梨涡浅浅的女子，无端生出个岁月静好的荒唐念头，第一次觉得，侯府不是个歇脚的客栈，不再是棵病树，而是个家，一个能万木生春的地方。
而那道光，被陆启瞳如数敛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
“嗯。”
宋丞草草扔下个鼻音，先一步走进侯府，步伐有些混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见状，陆启瞳抱起她的小板凳，忙不迭跟上，半路还没忘威胁护院一句。
方才与护院换位的那位感叹道：“兄弟，你等着倒立吧。”
——
陆启瞳步幅小，但胜在跑得快，三两步追上宋丞，气息微喘道：“侯爷侯爷，你走慢点，才回府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啊？”
宋丞道：“找平安和你对峙。”
陆启瞳：“……”
怎么这死心眼的靖宁侯还跟她较上劲儿了！
陆启瞳转到他面前，背过身，凳子腿朝向宋丞，急道：“我，不是，侯爷，你大人有大量，我方才就是跟你那护院随口侃几句，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要是宋丞今天不理她了，下一回说上话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二小姐的大好年华就指甲尖那么点，弹指一挥间，多拖一天少一天，若都耗在闹别扭上，可使不得。
宋丞眉梢一挑，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平安同她来一次深刻谈话，陆启瞳深知一旦跟那小扁毛对上眼，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她被吵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侯爷，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消遣你们家护院的，我是想说……啊！”
陆启瞳感觉到脚下一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她怀里还抱着个四脚朝天的红木凳子，宋丞连个下手捞她的地方都不好找，更别说心眼拢共不算大的靖宁侯，这会儿八成还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能美救英雄。
眨眼的工夫，陆启瞳已经完成了与凳子套娃的心理建设，她闭上眼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心想左右丢人丢不出侯府，随它去吧。
电光石火间，陆启瞳觉得自己背后垫了个软乎乎，又硬邦|邦的东西，她睁开眼，入目是腿儿已经磨掉漆的凳子，她连忙扔了凳子，只听头顶一声闷哼。
陆启瞳停下动作，将信将疑地问：“侯爷？”
靖宁侯面皮素来能与金箔一较厚薄，想必平生也没摔过种四仰八叉的架势，如今开天辟地头一回，本就不想发表获奖感言，胸口还压着“一千金”，能是有口难言。
宋丞定定神，艰难道：“你…你先起来…”
闻言，二小姐一个轻身，利落的站起来，伸手朝向还躺在地上的宋丞。
宋丞看了一眼那葱白的指尖和细长的手腕，总觉得自己要是就此借力，只怕陆启瞳是要折进去一根胳膊，而且……
他微微侧头，无视陆启瞳的手，试图撑地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
陆启瞳见他逞强，便道：“侯爷为我摔了个瓷实，还不允许我拉你起来啊？”
宋丞没吭声，原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小臂已经不听使唤，想必就是没断也得养个一半个月。
陆启瞳敏锐地发现了宋丞的不对劲，连忙拦了一个下人去寻大夫，她也不敢动宋丞，生怕一向深居简出的侯爷不经敲打，再散架了。
大夫来的不慢，宋丞也猜得不错，骨头有些错开，但不至于骨折，这阵子能不动则不动，临走之前还要给宋丞找两块木板固定住。
侯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破败的院子，随便捡个屋就能抱出一堆符合要求的木板木条，宋丞胳膊上绑得不知道是哪间屋子的窗户棂，大夫用着十分趁手。
前后忙活完一个时辰，两个人终于能好好坐下说话，出于对宋丞的愧疚，陆启瞳拣回自己的小凳子，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等着宋丞开口。
岂料，今日的靖宁侯打定主意要当一尊成精的闷葫芦，清茶三杯下肚，愣是一声不吭。
论耐心，陆启瞳自然比不过宋丞，二小姐自知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抗衡人家的长处，便清清嗓子，道：“侯爷，对不起。”
宋丞没理她。
陆启瞳迎难而上：“侯爷，我认真的，从那天我来侯府找你，到今天你为我摔跟头，我都……”
“打住。”
宋丞着实不想再跟着陆启瞳的话回味一遍自己这几日的心路历程，如果可以，他想把这几天的想法封存到记忆深处，最好一辈子也别翻出来。
陆启瞳依言乖乖闭嘴，二小姐察言观色的功夫这几日突飞猛进，大忽悠蓝花楹功不可没，论功行赏还能多得几两月钱。
“你今天来侯府，就是为了检讨的？”
陆启瞳点头如捣蒜。
宋丞茶杯一放：“那你现在说完了，道歉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陆启瞳头点了一半，不上不下僵在空中，等她确定自己没听错，宋丞确实让她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启瞳站起来，走到宋丞身前，看着侯爷那表情寡淡的侧脸，一瘪嘴。
“宋丞，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宋丞一愣，他今天体会到了太多第一次，陆启瞳一天到晚侯爷长侯爷短，乍一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宋丞有些不适应。
“你，怎么不继续叫侯爷了？”
“什么侯爷不侯爷，你都要赶我走了，我还要顾及什么尊卑？反正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直呼名讳都不行啊？”
陆启瞳说话如倒豆子，一股脑倒个干净，宋丞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反驳，只能道：“谁告诉你这是和我最后一次说话了？”
“你啊！”
宋丞侧过脸，压住唇边的笑意，道：“我可没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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