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83、第八十二章：阴阳

　　沉雾，迷蒙，昏暗至极，不辨天地。

　　“你怎么还在睡啊？”

　　攸溶修猛然回头，却见那层厚重的雾气后缓缓显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黑白双色的发色看着格外眼熟，一眨眼便翩然而至，随后歪着头对他扬起一抹温软无害的微笑。

　　“可儿姑娘？”攸溶修愣住。

　　“好久不见啦溶修，”她精致的眼眸笑得弯成新月，声音轻脆，“你怎么还在睡？今日不是十四吗？”

　　“睡？”攸溶修皱眉。

　　“不然你以为这是现世？”她这样说着，随后提起拳头，看似随意地向攸溶修飞来。

　　攸溶修眼睁睁看着她白皙的拳头向自己心口处袭来，由于实力差距却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如约而至，攸溶修惊讶地看着她手穿过自己的身体，半晌有些没能说出话。

　　“若不是在梦境中，你的心脏可就完全握在可儿手里了。”南可儿收回手，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句让人颈后发寒的话。

　　“所以……我在做梦？”攸溶修问道，“那为何可儿姑娘会在我的梦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你想可儿，可儿便来了呗。”她理了理自己头发上的铃铛，笑容如初，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果真如此。

　　“我哪有……姑娘说笑了。”攸溶修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红了红，皱眉反驳。

　　“哈哈，不开你玩笑了。”南可儿掩面而笑，随后瞪大眼眸，煞有其事道：“现在已经是十四的子时末了，你怎么还睡的这样无忧无虑？不去帮帮二哥和嫂子吗？”

　　“我不知道，我怕去了为他们拖后腿……”攸溶修语气黯淡了下来。

　　“怎么会呢？”南可儿闻言拍了拍他肩膀，“不进中心法阵，在外围帮忙也是好的！阵法开启时的变故二哥他们根本没猜对，那么多东西仅凭他们布置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多一人力便能轻松一分不是吗？”

　　“变故？什么变故？”攸溶修抓住她话中的不对，“可儿姑娘怎么会知道……”

　　“哎呀来不及了！”南可儿打断他的提问，面上分明有些焦急之色，“别睡啦，快去帮忙吧……”

　　她每说一个字，身体便透明一分，随后彻底消散在了这方雾气之中。

　　“哥……”

　　“哥！”

　　“啊！”

　　攸溶修睁开双眼，就看到攸溶倾皱眉站在自己床边。

　　“溶倾？”他缓缓坐起，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开口问道：“你怎么在我房间？没睡好吗？”

　　“不是。”攸溶倾摇了摇头，“墨昳偷偷出门了。我跟了一小段路，看起来是去了翊桓君那边的议事屋。”

　　“你跟着他做什么？”攸溶修还在刚才的梦中回不来神，闻言觉得有些头痛，揉着太阳穴问道。

　　“他竟然背着我们去和翊桓君他们一起行动了！”攸溶倾显然没有听进去他的问题，自顾自道：“这像话吗？他都没和我们说！”

　　“他本来就要强于我们，说不说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攸溶修皱眉道。

　　“可……”攸溶倾想了半天，这傻小孩儿才终于垂头丧气地坐在攸溶修的床边，失落道：“咱们在一起玩这么久，结果大事他都不告诉咱们，他都去了，我也想去看看。”

　　“翊桓君说过，你也清楚，阵法那边很危险，不是开玩笑的。”攸溶修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别瞎想了。”

　　“我知道我修为不够强，也没有实战经验，”攸溶倾声音压的很低，莫名有些委屈，“但是我们好歹也是翊桓君带出来的弟子，现在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没有谁天生就有经验不是？”

　　“……你想去帮忙吗？”攸溶修想起梦中南可儿的话，一时心里也犯了难。

　　“可以吗？”攸溶倾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深处燃起了一抹光。

　　“我们就在外围……去看看吧。”

　　“快走快走！”攸溶倾兴奋地拽着他，摸出腰间的萧，对他眨了眨眼：“我近几日背了好多谱子，调和便交给我吧！”

　　“你慢点！我穿个衣服！”

　　“快穿啊！”

　　就这样，两个小孩儿鬼鬼祟祟地摸出窗口，飞身前往汀芷湖阵法外围。只是没料到还未离了这片营地，便被人抓了个正着。

　　“就知道你们两个不老实，”明婉靠坐在围墙之上，手里擦着兰夜，清秀的脸上挂着诡异的邪笑，似乎等待多时：“这下让我逮到了吧。”

　　“师姐！”攸溶倾被她面上的笑容吓的打了个冷颤，赔笑道：“我们是出来走走，走走而已。”

　　“嗯？”明婉不吃他这套，声音中带了些威胁的意味，“说实话。”

　　“我们想去帮忙。”攸溶修正色道，“刚刚我梦见了一些不好的征兆，我们都担心翊桓君和南暝前辈，所以才一时偷跑了出来。师姐是要捉我们回去吗？”

　　“不好的征兆？”明婉收剑入鞘，挑眉问道：“你们要去帮澄哥？”

　　“是。”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地点头。

　　“我哥，你们明轩师兄确实让我拦着你们，不过……”她挑了挑眉，“我也想过去。我不认路，所以，要么你们带我一起，要么咱们就都别过去了。”

　　“成交！”攸溶倾立刻同意，“来吧师姐，和我们走！”

　　攸溶修看着前面叽叽喳喳已经开始讨论起来的两人，不免觉着有些无奈。

　　所以明轩师兄为什么会认为师姐是个靠谱的人选？

　　三人踏着月华来到阵法外围，和洛临打了个照面。

　　“只是你们有没有觉得……”明婉抬眸看向汀芷湖中央的方向，皱眉道：“灵力在流失？”

　　“流失？”洛临愣住，随后伸出手感应了一下，惊到：“真的！”

　　“你们呢？”明婉看向攸溶倾。

　　“我没感觉到……”攸溶倾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攸溶修同样并未有感，如实道。

　　“难不成是修为原因？”明婉皱了皱眉，“修为越高，对灵力感知越灵敏，流失的灵力去往湖水中心，应该是和阵法有关。莫非修为越高流失的灵力也就越多吗？”

　　“那这样岂不是相当于削弱了翊桓君他们的战力？”攸溶倾忧心。

　　“汀芷湖、灵力流失……”洛临口中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恍然大悟：“他难不成是在聚灵吗？”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他们身边，低声道：“你们这边的灵力也在流失吗？”

　　“墨昳？”攸溶倾认出他的身形，挑眉道：“你果然来战局了。”

　　“你怎么在这？”墨昳看见他时愣了一下，随后皱眉道：“先不说这个，刚才公子来过，说汀芷湖岸在晃动，你们可否有所感知？”

　　“并没有。”洛临摇头，继续问道：“你那边也会流失灵力吗？”

　　“是。”墨昳点头，“而且我尝试了不同的落点，越靠近中心法阵，灵力流失的速度便越快，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原地待命，中间的事情交给公子和翊桓君吧。”

　　“澄哥还有伤，他在法阵中央吗？”明婉发声问道，“再加上灵力流失，我觉得单凭他们是否有些危险？”

　　“公子和我们这些妖都是灵力妖气双修的，问题不会很大。”墨昳耐心解答，“考虑到翊桓君旧伤未愈，公子安排他在空中协助，非必要不用出手。我亦担心公子，只是你我进去了也没用，实力不足帮不上忙反而会让他们分心。”

　　“那你在哪？”明婉皱了皱眉，“我们好歹也交过手了，我应该足以和你在同一阵地吧？”

　　“可以。”墨昳并未多做他想，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明婉，继而眼眸扫向另外两个小孩儿，冷声道：“你们就在这吧，别再向里了。”

　　两人知道自己的能力，便十分听话的留了下来。

　　明婉跟上墨昳的脚步，随他进入了困阵之里。简单地问了要做什么之后，便和他一起挂在树上等待亥时的到来。

　　索性午时左右，让人不适的灵力流失之感终于消失殆尽。明婉在树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扭头时看见墨昳依旧蹲伏在最细最高的树杈上，暗道不愧是猫妖，轻功一绝。

　　“你不觉得无聊吗，要不要说一会儿话？”

　　“说什么？”树上的少年不屑地哼声，“翊桓君是我们公子的。”

　　“闭嘴吧您。”明婉向他扔了颗石子。

　　真不会说话。

　　两人就这样气氛微妙地度过了一个下午，等到落日余晖悉数散尽，明婉抬眸望着蓝紫色的天空，心道差不多快要戌时了。

　　不远处闭着眼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站了起来，一眨不眨地望着汀芷湖的方向，面色沉了下去。

　　“怎么了？”明婉见他如此架势，一瞬间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不由得从树枝上起身。

　　“听！”墨昳歪了歪头，“是汀芷湖的湖水！”

　　明婉心里还没说完她一个人类怎么和他一直猫比，下一瞬便看见汀芷湖上方渐渐升腾起两道极高的水墙，皆由流动的水流堆叠而成，而且似乎还有不断加高的趋势。

　　她不由得呆了一下，随后又看到一道绿色屏障，把湖岸围进屏障内部，与世隔绝。抬头看向天边，不知高度的空中，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同样也被困进了屏障之中。

　　澄哥也进了阵法……

　　“戌时三刻了，这是被启动的阵法。”墨昳语速飞快，“我要向前探查一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你要和我一起吗？”

　　“走！”明婉点头，飞速跟上了他的身影，在空中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精确？”

　　“听到了啊，”墨昳挑眉，“湖岸的更钟，你听不见也正常。”

　　明婉吃瘪，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他可真会聊天！

　　到达困阵之中，二人看到眼前景色，双双深吸了一口气。

　　湖水之上，赫然横着一道贯穿湖面的黑色裂纹。那裂纹宛若有生命一般，还在不断扩张，随着浓郁的鬼气传来，裂纹之后的黑色深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单单是裂痕也就算了。最可怖的是，裂纹之后，一团黑的如同化不开的墨水一般的烟雾渐渐成型，足有小山大小，类似于头的位置还有两道邪肆的红光。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明婉声音中有些颤抖。

　　“我怎么知道……”墨昳的惊讶比她还大，随后飞速反应过来，“看它身前的缝隙！”

　　“我看见了！”

　　明婉瞪大了眼睛，目睹那条缝隙扩张到最大，随后无数半透明的邪灵鬼怪嘶吼着，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

　　“阴阳之里……”她呢喃着，“这是我们与阴界的缝隙吗？”

　　那道未成形的黑气迅速散开，刚从缝隙中飞出的邪灵在接触到它时，一瞬间便与它融为了一体，不断助长了它恣意的黑色。

　　“要放出来打！”墨昳皱眉看着那些被吸收殆尽的鬼怪，“不能再让这团黑气接触到它们了。公子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回去通知！”

　　“好！”明婉压下心中的震撼和一丝恐惧，连忙奔袭回困阵之外，让他们做好准备。

　　走到半路时她稍稍回了头，却看见原本小山大小的黑气已经几乎长到了阵法困不住的那般大小，甚至还隐约衍生出了一对锋利的野兽之爪。

　　形势不妙……

　　二人的轻功再顶级，也没有滔天如同洪水之势的那些怨灵们快。

　　困阵已经无力束缚他们，回到营地时，修士们已经和那些鬼怪厮杀了起来。虽然无法完全阻止邪灵们前赴后继的攻势，不少还是逸散了出去，但这样也能尽早得到别派仙门的援助，不必分数人手去追击。

　　一片混乱中，墨昳勉强把攸溶倾从一直恶鬼手中救下，来不及叮嘱什么，他便再次投身入战局之中，游走在鬼气弥漫的天地，刺杀无形，不知谁才是真正的鬼怪。

　　“呃——”

　　攸溶修深陷重重围困，剑阵勉强维系自身安全，剑锋与一只邪兽的利爪相碰，隐约无力招架，眼看外围的邪灵便要冲破剑阵，直抵咽喉。

　　“哥！”攸溶倾的惊呼从不远处传来，被鬼气阻隔竟隐隐有些凄厉的意味。

　　攸溶修甚至来不及扭头看向他，汗水从额上滴落至脸庞，支撑着剑锋，可周围的剑阵又暗淡了一分。

　　撑不住了……

　　就在他这样想时，只觉得耳边划过什么东西，风声呼啸过后，一道金色的细线自身前邪灵的额上穿过，进而迸发逸散，缓缓笼罩在了他身旁。

　　攸溶修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剑锋上的力度骤然减轻，周围接触到那些金色闪光的邪灵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甚至连空气中阴寒的鬼气都减弱了大半。

　　他回头向金光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不远处的天边，一张金色的长弓横亘天穹，似有两层楼那样高，弦月一样撑在空中，周身毫无鬼气，格格不入。

　　谁？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张长弓缓缓消散，一道身影从那边飞到了攸溶修的眼前。

　　“可儿姑娘？”攸溶修看着背着手悠闲至极的南可儿，又想起了那把大的夸张的长弓，声音中不由得带了些惊悚。

　　“看来可儿来的还算及时？”南可儿面上是往常的无害笑意，歪头时攸溶修甚至还听见了她发绳上铃铛的脆响。

　　“姑娘你……”

　　“别愣着啦，师傅只允许可儿开弓三次，为了救你已经用掉一次了，还不快接着杀？”南可儿笑着，风情云淡地一拳把身边的邪灵打散，声音温软道：“改日再谢可儿吧。你那个笨蛋弟弟似乎有麻烦了哦。”

　　攸溶修扭过头，正好看到攸溶倾被墨昳救下的场景，松了口气。

　　“受二哥影响的就是厉害。”南可儿说着，赞赏地点了点头。

　　“可儿姑娘，我梦中的……是你本人吗？”鬼使神差一般，攸溶修看着她，莫名问出了这个看似荒诞的问题。

　　“什么梦？”对面的女孩面上有些迷茫，随后笑道：“你梦见可儿了？会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我没……”攸溶修反驳，一时间觉得这段对话有些耳熟。

　　“还有两刻钟左右，这些邪灵的攻势便会停下，剩下的就交给二哥吧。小心些，你可别出什么意外。”南可儿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道：“邪灵停下后，离汀芷湖中心越远越好，以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波及到。可儿可提醒你了，别因为好奇就去送死。好了，可儿得去推波助澜了，注意安全！”

　　“你怎么知道！”攸溶修才反应过来她话里巨大的信息量。

　　南可儿飞至空中，单手扛起那张有她四倍长还不止的金弓，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并未作答，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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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前面三章所有的亥时全部是戌时！！！！！我在想什么呜呜呜……
因为我是亥时出生的，所以对亥时有了点执念，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在深夜进行修改！
我好喜欢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