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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和前男友苏墨分手以后,是一个很长的假期,我陷入了失业状态,无所事事,和我妈嘟囔想去外面走走。

      我妈问:“去哪儿?”

      我说:“我去长春。”

      妈妈皱着眉头,笑了:“行,去吧,去找老同学玩玩。林玲在那儿,我放心。”

      我在长春读本科,林玲是我最好的朋友,毕业后留在学校的附属医院救死扶伤。

      我其实是骗我妈。

      我是打算去看在学校的初恋,我的师兄易徵君。

      我和易徵君师兄相识于微时。当年我随波逐流,他不争不抢,我们被争强好胜的、出类拔萃的同伴剩下来了,建立了革命友谊。

      后来,我没能直博,他大放异彩,像一支牛气冲天的潜力股,于是我们没有再联系。

      但是和前男友分手给了我勇气,缅怀初恋和被甩比起来,也不算特别丢脸。

      我们学校没有太大变化,师兄是微生物专业的,自然在微生物楼上课。我熟门熟路进了教室,隔着玻璃看到那个永远穿着冷色调衣服的身影。

      三十一岁的易徵君比起二十五岁的易师兄,出落得好看多了,衣冠楚楚,气度闲雅。我打赌里头一半的女生眼睛黏在他的脸上,而不是中英结合的幻灯片上。

      下课铃嘶嘶哑哑响起来,威斯特敏斯和弦远远飘来,十二点整。教室里仍然热闹,三五个女生和一窝取暖的兔子般,围上讲台,粉蓝粉绿粉红,醉翁之意不在酒,师兄一面关电脑,一面同她们说话。

      人也看到了,别说一眼,一百眼也看完了,我还是没走。我等什么?反正我就是想等。

      他走出来,似乎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的脚步没停,更别说往我跟前走。

      陈燃,你真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精神病。枉你朝思暮想,人家压根没记住你这号人。我暗骂自己,试图骂醒自己。三千块的机票啊,够买一部新笔记本了,可恶的是,我居然一点都不后悔。陈燃,你不行了!

      好的,转身,起步走,穿过花圃,走出大门,打辆车,去找林玲,开心地去吃锅包肉、樱桃肉、红烧大雁翅膀,来个麻辣香锅。不不不,不要操心这些,林玲比我懂行,她脑子里的美食地图,是一笔巨大的宝藏。我们去逛街,看电影,不,太浪费时间,我们要不停说话,吃很多东西,然后整夜整夜不睡觉,说这些年开心的,倒霉的故事。天呀,林玲才是最爱我的人。
      我已经预备好为伟大的友情洒下感动的泪水,潇洒转身的时候——

      陈燃?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我的心底发酵出很奇怪的东西,像棉花糖一样,粉红的,软绵绵的,从一个小孔涌出来,轻飘飘的玩意儿。

      天呀,我怎么可以轻易动摇,陈燃,端出高贵冷艳的路人口吻,清醒一点,你已经毕业六年了!

      然后我听见自己嗫嚅:师兄。

      我很不满意,忒没志气了,一夜回到解放前,白混了这么多年。这个弱弱的口气,和当年受气包状态有什么两样!烂泥扶不上墙。

      你回学校办事么?

      随便走走,我、我回来看看。

      我忍不住眼珠乱瞟,我面对成年异性总是有点紧张,平时掩饰得不错,能造成打成一片的假象,实际上,还是有点忸怩。尤其面对易徵君,真是不晓得眼睛看哪里好,心虚得不行,好像在偷窥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老实讲,出于职业因素,男性身体哪个部分我都仔仔细细观察过,有时还查体和换药,完全不慌,教育师妹,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是一靠近他,我就紧张。别看我这些年和嚼口香糖似地反复回味和他的点点滴滴,这种时候巴不得他赶紧走开,让我自自在在喘口气。我到底是近乡情怯,还是叶公好龙?

      学校变化还是挺大的。你今天不忙?他问我。

      我想下一句应该是,我还有事,回头见。我是不忙,但他肯定忙。再见了,我的青春。

      你吃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吃顿饭。

      我点头,垂头丧气。请客是我们学校的老传统了,故人重逢,基本如此,没别的意思。

      师兄很亲切地问我的近况,在哪儿工作,工作忙不忙。

      我的单位不坏,却没心思聊这些,干巴巴地回复他,回家了,在医院。

      那些年的酸甜苦辣,本来有很多值得一说的事情,我没说,还是埋怨他当年猝不及防的疏远,憋着一口气。不少人蛮喜欢听我说话,二次元三次元的都有,虽然我不善交际,但是挺会抖机灵博君一笑,奈何在师兄面前,我就是自暴自弃,死狗一样。把那些新鲜的笑话闷成老酸菜。

      他没再追问,而是谈起我们熟识的故人,盘点了一遍大家的去向,哪个师姐去外地了,哪个师兄出国了,老师最近身体如何。里面不包括阮婷婷,估计他认为我混得没人家好,不提也罢。

      渐渐地,我的话也多了,虽有伤心事,但说到老师,确实是待我们非常非常好的,恩情难忘。

      师兄真的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没话可说索性沉默的闷葫芦了,他现在会察言观色,打破尴尬的沉默。如果他当年会这种社交技能,或许我们相处更好,不至于渐行渐远,但是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像是木器打了蜡,光滑可鉴,却没了生机。

      他待我格外亲切,亲切得和大师姐没什么区别,那份司空见惯的热情来自对师弟师妹的关爱。

      都说夫妻呆久了爱情变成亲情,我的单恋还没来得及升级为爱情,直接进入亲情阶段。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分手不愿和前任做朋友了,又不是缺这个朋友,有的人的位置就是独一无二。

      我深刻反省,我怎么能有这种狭隘的念头呢,得不到师兄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决心好好吃完这顿散伙饭,善始善终。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太多可聊的话题,师兄不是八卦的人,我也学不来同学阮婷婷健谈亲密的姿态,我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进餐,期间他发现我用筷子夹玉米粒的手法太过笨拙,一粒一粒地夹起来,和服务员要了一个勺子给我。

      我的本意是显摆我在前任的妈妈——高雅的苏太太调教下学会了如何筷子不交叉的高难度动作,没想到弄巧反拙。我这人真是上不得台面。

      可能是我一副丧家之犬的姿态,他没问个人婚恋问题,我也没问,其实哪怕他主动谈起自己结婚生子,我也没多大感觉,如果那人是当年横插一杠的阮婷婷,肯定要气死我,只要不是她,我还是挺接受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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