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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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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考虑和张宁珩在一起,更夸张的说,我不会考虑和任何人类确定恋爱关系,至少现在不想。
马克思说过,人的发展是出乎意料的,前一秒你还在恋爱,下一秒你就会结婚,再下一秒你就会变成顾佳梦。
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变成顾佳梦。
我也不愿意看见陈皙来质问我,他总是很喜欢多管闲事,又总喜欢和我过不去。
“我不喜欢他。”我知道田雯曦只能忍耐我十秒的沉默,“他太吵。”
“他没有很吵吧。”田雯曦托着下巴,脑袋上的耳朵晃来晃去,“只是喜欢你所以会总来找你,明明就是青春期男生应该有的样子。他这也叫太吵,你只能去找陈皙。”
陈皙真的很安静。要不是他会偶尔上台讲题,我一定怀疑分开之后陈皙是不是变成了哑巴,因为他再也没找我说过话。
十二月月考他班排第一,林宵应该不会再打他。
家庭的和谐让陈皙心情不错,他甚至加入了校足球队,没有张宁珩那一支。
“真有病。”我从五楼的窗边能看见陈皙站在球场上的样子,像刑场上的子婴。
你很难想象跑三圈就会晕倒的人会加入校足球队,我猜不到陈皙有什么烦心事会让他想寻死。
“他一定喜欢你。”
田雯曦言之凿凿,“所以才会和张宁珩杠上。”
我不认同田雯曦的话,因为我对待陈皙实在很恶劣。我也不太想管陈皙的事儿,直到我看见张宁珩脱掉上衣怒气冲冲地朝陈皙走去,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被打第三次。
意外的是这次他好像没有输的很惨烈,换句话说他有还手。
“你是不是喜欢他?”张宁珩哭得很惨,比被我打的那一次还惨,“你就是喜欢他。”
他不想听我的回答,说完就抱着球走开。
他走开之后气氛变得很奇怪,陈皙站在我面前,脸上的伤像是在控诉我。我看着陈皙,觉得他很可怜,自从和我认识之后好像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情,他一定很后悔那天把滑板带来学校。
“鞋带散了。”我淡淡说,比十二月的风还要冷。
陈皙愣了会儿迅速蹲下身,朝我的方向倾斜。“嗯?没有散。”
拥有这样思维的人能考七班第一是对中国应试教育的最大讽刺。
我看着陈皙毛茸茸的脑袋,很想伸出手揉一把,像他揉李大路一样,“你的散了。”
“好,我马上系。”陈皙的手一直在发抖,似乎他不是在系鞋带,而是在准备扣动扳机暗杀。
我不明白为什么陈皙会愿意替我系鞋带,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件小事这么紧张,可能是因为他怕张宁珩再打他的时候没有帮手。
他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保持单腿跪地的姿势抬头冲我笑,樟树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和他的伤配起来意外的好看。
如果笑也有味道,他的笑应该也是栀子花香,我有点怀念他的外套。
可能是因为相信了我对“李大路”的解释,他在圣诞节那天送我了一个木雕的麋鹿,蹄子上刻着我的名字,LY。
我不是很喜欢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所以我把麋鹿锁在了卧室最里头的抽屉里。
三月开学后,我和陈皙又成为了同桌,彼此心照不宣的从未提起林宵。
其实和顾佳梦比起来,林宵也没那么不堪。
“你爸结婚了。”顾佳梦倒春寒穿着酒红色长裙光着脚在客厅跳舞,像一条要被冻死的蛆。
“你少喝点酒。”我没办法讨厌顾佳梦,因为她很可怜。
顾佳梦喝醉的样子还挺好看,只是经常让我想起那个男人喝醉后打她的样子。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陈皙,脾气也不像现在这样坏,还算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学生。
好像是一个夜晚两点,我在书桌对着重复无聊的乘除法速算发呆,客厅大门打开后还没有两分钟熟悉的吵闹声就开始扰乱我本就不清醒的大脑。
怒气冲冲的男人,哭哭啼啼的女人,睡眠质量很差的孩子,我相信世上像我这样的家庭并不止一个,只是我格外敏感,格外记仇。
顾佳梦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记得很牢,她忘得很快。
“他们还有一个女儿。”顾佳梦酒气熏熏地搂住我,但不令人反感,“李姿。”
李妤,李姿。
虽然她有亲爹妈陪着,我只有李大路和醉鬼,不过我还是赢家。我是动物,她是植物,我更高级。
从那天之后,顾佳梦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在我不得不和她共处一室的时间也不长。
九高高一下学期的放学时间改为晚上八点半。
“你不吃晚饭吗?”陈皙看着我手里的三明治有点为难。
他很有仪式感,考试前准备新的笔,新课本第二天就会包上书皮,不把三明治当做晚餐。
“晚上不适合吃太多,会胖。”
胖了就会被当成猪杀掉,千与千寻的台词浮现在我眼前,我有点想当头好看的猪,不用上学也不用做作业也没有人类社会那套麻烦的人际关系。
“你不胖。”陈皙搅动着碗里林宵做好的晚餐,就是一口不吃,“你很好看。”
很显然,我的凄凉境况让他于心不忍,违心夸赞来缓解内疚。
后来他提议让林宵做两份饭送来学校,我没同意。
要是吃林宵的饭能让我胸部增一个杯,我可能会考虑。
我开始有点介意胸部的大小,因为生理卫生课后男生间传阅的杂志上的模特真的很性感。
生理卫生课,一个不用考试的好科目。会讲自、慰和遗、精。
我很好奇林宵这样控制欲极强的母亲会不会帮青春期的儿子洗内裤,好恶心。
“你为什么老看我?”
陈皙太白,所以耳朵红起来很显眼,像落日的朝霞,也像新生婴儿的皮肤。
实话实说不合时宜。
“你自、慰吗?”我歪着头拿记号笔戳了戳陈皙的胳膊,眼睛亮闪闪的,就像一年前问他相似三角形可以证明吗一样平静。“那是什么感觉?”
他面对我的问题不像一年前那样游刃有余。
陈皙被我惊世骇俗的问题吓得咳嗽一声,甚至咽下了一口口水,长长的睫毛快要眨进眼睛里。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故作镇定地翻了一页书,假装没有听见我的问题。
那页的插画上画着男性生殖器详解图,他的表情更糟。
后来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坦诚认识自己,起码十六岁的陈皙不能。
我问的问题他一个都没回答,过了好久才看我的眼睛。
“李妤……”
他拖长尾音叫着我的名字,很无奈又很顺从,像猫一样伸爪子在我心上挠来挠去,我决定放过他。
奇怪,和性相关的词汇总被人视作羞耻,而性的结果常常被人庆祝。
刚死的人和刚生的人一样面临未知,人们对前者说抱歉,对后者说恭喜,自大的认为自己所存在的时空就是最好的时空。
“有好一点吗?”陈皙看我的眼神充满悲悯。
我不明白他的话题会跳跃到哪里,也不明白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悲悯我的权利,“说完整点。”
“你和你母亲。”陈皙最近很喜欢转笔,修长白皙的手指和黑色水笔交缠在一起,像水墨画。
他不适合足球,转篮球可能好看点。
“可能吧。”我抢过他的笔在他书上画了个丑丑的笑脸,“她最近睡得很多,我很羡慕。”
和陈皙和好之后,我也很少上课睡觉,不过我也不听课。
看完局外人我开始看惶然录,很喜欢佩阿索的一句话:我从来不求别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
我不可能做好这行,我不擅长把恶心的东西放进嘴里,我指的是榴莲披萨。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都可以听。”
陈皙拿出一只蓝色水笔,在我的笑脸旁画了个小人儿。火柴人的胳膊腿和鱼线一样细,大大的脑袋歪在一边,笑得很奇怪。
他又在小人和笑脸的旁边写了两个名字,LY,CX。
凭什么我没有身子,我想问问,但看在我的名字在他前面的份上我没有问。
“说什么你都听吗?”他最好是认真的,否则我可能会生气。
陈皙耳朵又变得粉嫩嫩,刘海下的双眼像小学方砖上滚来滚去的玻璃珠子,“不要问奇怪的问题。”
他总会这样说,但后来我问的问题他都会回答,有时候过半分钟,有时候过一天。
“为什么你这么乖?”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冰凉凉的,初夏必备好物,不软不要钱。
“因为我喜欢,”陈皙低着头,声音比窗外的风声还要笑,“我喜欢这样。”
千金难买我乐意,大概是这个意思。
他被我调教的很好,渐渐成为除了李大路以外我最喜欢的生物。
我承认丑笑脸和火柴人都画得不怎么样,但林宵发那么大火大概是因为旁边的四个字母,LY,CX。
她想象力很强,能看见缩写变成全名,语文书变成结婚证。
“陈皙,你要和我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