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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无明摊开手,一枚黑羽静静地躺在手心。

      方才,姜梨偏要把这个交给他,说是护身符,要带在身上,必要时可以保护他。

      黑羽前端穿了一个小孔,一条编得异常精细的红绳从中穿过,尾毛似流苏般轻盈飘逸,随风微微卷起,与其说是保护符,不如说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可惜无明看不见,他捏了捏柔顺光滑的羽毛,比划了两下,似是在确认是什么,而后从羽根向尾部一点一点地抚摸。兴许是被风吹了,黑羽乍然轻震两下,他怕掉了,用食指摸索着勾住红绳,小心地把它放进前襟,贴在心口。

      他无神地朝天空望去,恰好对着远处飞翔的两个小黑点。

      姜梨骤然一抖,一只翅膀忽然不动了,直直向下跌,惊得乐乐叽叽喳喳地叫,差点要来叼住她。

      几瞬后,她扑拉翅膀飞回原位。

      “公主,你怎么了?”神识传来乐乐的大惊小怪。

      “无恙。”短暂地停顿后,姜梨简短扼要地回答。

      乐乐疑窦地面朝她,总觉语气不对,不像平日那般镇定自若,而是带着说不上来的意味,声音发颤,好似是娇羞?

      她急急巴巴地飞快了些,脸凑近姜梨,两只水灵灵的眼珠子从左到右地打量。

      只可惜,姜梨现在是兽态,一张满是绒毛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你做什么?”姜梨头也不偏,不露声色地直往前飞,显得高贵又优雅。

      “公主刚刚是在害羞吗?”乐乐咯吱地笑了起来,翅膀疯狂扇动,飞得七横八竖,绒毛四处飘逸。

      “没有,”姜梨极快地说,同时嫌弃地瞥了一眼身边飞成旋状的小胖鸟,离得远了些,“你好好飞,不然别人还以为一只鸟在空中犯癫痫了。”

      乐乐推聋做哑,仍是在空中乐呵个不停。

      陡然间,姜梨猛地加速,一溜烟儿地消失不见了。

      乐乐怔在空中,翅膀向下一扬,把朝上的肚皮翻了下去,“公主,不是说跟踪这两人吗?”

      姜梨淡淡的声音传入神识,“你跟着,我先去星月宗。”

      乐乐“啊”了一声,鸟尾落下,头垂丧着,恹恹地扯着翅膀飞。

      “薄脸皮的,不就是揭穿你害羞吗?”她失落极了,无精打采地盯着远处下山的两人,喃喃自语。

      “你这个月的灵果没了。”微带恼羞成怒的清冷女音传入耳。

      小胖鸟急眼了,拼命地扇动翅膀,豆大的眼珠淌出泪来,倒显得有几分真情实感。

      “公主,我知错了。”她一边飞一边泪珠子四处迸溅。

      “好了,你正常点,好好盯着他们。”姜梨勉强道,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遵命!”乐乐跟随姜梨数百年,已然熟悉她的秉性,知道这是不惩罚了。

      小胖鸟紧紧锁定那两人,飞得堪称板正,短喙紧闭,两只黑豆般的眼里满是严肃正经。

      *

      融温茂倒没急着探查女童记忆。

      一是女童刚来就出事,面上说不过去;二来他自认为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若是女童自己能回想起,自然是不用探查的好。

      他将女童托付给了一个师妹照顾。

      一周后,融温茂笑吟吟地见女童,面上尽量和颜悦色,“红儿,住得可习惯?”

      女童两眼盯着脚尖,搅玩着手指,不声不气。

      他胸口一团郁气,眉端紧锁,忽觉腻烦,由蹲改为站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腰部向后靠了靠。

      融温茂阴晦地打量着女童,小孩子就是麻烦,特别还是个傻孩子,看来指望不上她自己想起来。如此,也不能怪他了。

      想着,他压住心烦,耐着性子哄骗道:“你可知我们正在调查你娘的事,如今已有眉目。”

      女童顿了顿,不玩手指了,慢腾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消瘦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衬得一双眼又大又圆。

      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融温茂心生反感,顿觉这孩童死气沉沉。

      “你若想知道,今夜亥时一个人去山上河边,我告诉你真相。”

      融温茂身体前倾,伸出手,想装作亲昵地拍拍女童的头,被她闪躲开。

      罢了,指望这傻孩子作甚。

      他指尖微动,一个像蠕虫般的东西钻上了女童的领口。

      融温茂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蛊虫消失的地方,那是养了许久打算日后派上大用场的,今日被用在此处实在可惜。蛊虫可以短暂地操控人的行为,变为傀儡,待女童到山上后再销毁,这样痕迹全无,只能说这孩子委实呆傻,犯了疯病自己一人深更半夜跑上山。

      弯月高挂,白光盈盈,清晖浅浅。

      四周寂静得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蝉鸣。

      融温茂悄无声息地避绕开路上的石块,脚步如羽毛般轻悠悠飘落。他扒开面前茂密漆黑的枝叶,望见河边坐着一个瘦小的背影,定心了。

      “吁。”他小声地唤来蛊虫,原本还有些肉感的虫像是瘪了一般,萎靡不振地弓背爬来。

      融温茂痛惜地把它掐死,灵力流转,蛊虫瞬息化为齑粉,指尖稍碾,微细的碎末飞洒到土壤上。他灵力游走一遍,发现周遭并无生人,提了提衣摆,大步一跨。

      他不愿废话,径直走到女童身后,一手直抓她的肩膀,另只手向太阳穴轻拍,正欲探其记忆时,女童森森转脸。

      那是一张他刻入骨烂熟于心的脸。

      杏眼圆腮,肌肤雪白,一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郎君。”

      融温茂睖睁着眼,手被一股无形的力抵抗在空中,下不去收不回。

      少女美好的面庞陡然裂开,如纸屑般一片片碎去,一张鬼气满满的脸浮现在女童面上,头大身子小,看上去极不协调。

      “鬼?”融温茂紧张到口齿不清,单一个字念了好几声才发对音。

      这也不怪他,如今三界在天族的统管下井井有条,互不干扰。凡间的生灵一旦死去,魂魄至多停留两日就会被鬼差带走,从前鬼魅作怪等事现今只存在话本里。

      此时,环绕在脑内许久一团黑雾从他耳朵钻出,融温茂猝然觉得如梦初醒,脑海清明。

      “张水婉?”

      融温茂吓得跌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半点灵力都使不上来,手滑落几次,才颤颤巍巍地拔出剑,“你别过来。”

      她如同逗猫狗儿般信步走来,灰白的唇微扬,又极快抚平,眼底迸溅出浓浓恨意。

      面前的白衣男子衣袍被泥土沾染,灰扬扬的,两只胳膊撑地,匍匐前行,耳边传来他止不住的喘气声,可怜得像只狗。

      不过,他本来就是条狗,张家的狗。

      融温茂后悔极了,但此刻再懊悔已无用,他哀求地看向张水婉,“小婉,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人鬼殊途,你好生去投胎好吗?”

      她眼底讥讽,望着男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笑话。

      苍山城一度赫赫有名的张家湮灭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消失得彻底,连一粒沙子都翻不出来。

      谁还记得曾经有着分星罗云布分店的张家?

      “张温茂,你进入张家前不过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她杏眸逼出寒意,语气沉抑,“没有张家,你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知道。”

      “婉婉,我承认张家对我有生养之恩,离开是我不对,但试问一边是修仙得大道一边是凡人从商路,这着实难办。”男子真真切切地哭喊。

      张水婉没说话,冷眼旁观他做戏。

      张水婉本是商家小姐,幼年丧母。张父与其母自幼青梅竹马,不愿再娶旁人,便挑选了一个孤儿做她童养夫,好生教养,想着两人两小无猜,以后夫妻同心,能成为她接手生意的助力。

      两人年少成婚,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夫妻生活,转折是在一个夜晚。

      张温茂突兀地想要全权接办苍山城的生意,在此之前都是张父和张水婉负责,考虑到其年轻气盛,张父拒绝了。

      他表面上平和,私下里在张水婉面前大发脾气,说张父从未把他当作亲生孩子对待。

      张水婉一再追问,才知他在友人的怂恿下去测了灵根,是得天独厚的单灵根,若是幼年开始修行,必定是天纵之才。

      假若张父视他为亲子,必定幼时带去测灵根,也不至于埋没了好天赋,如今再想修行困难重重。

      张温茂一边发飙一边收拾着离开张家,张水婉只觉莫名其妙,测灵根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苍山城倒是每十年会定期举办一次豁免费用的测灵根仪式,只是面向的对象是十岁以下的孩童。

      他进张家前已然错过,况且张父是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的,自然不会想到去测灵根。

      张水婉把此事告知了张父,张父沉默片刻,叹气,让她不要去寻了。

      张家对他至仁至义,此子野心太大,张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后来,张家生意一路受阻,不是丢了货,就是明明谈好了买卖对方却忽然翻脸。

      张家渐渐倒了,张父日夜喝得酩酊大醉。张水婉觉得诡异,始终不懈地追问翻脸的商家,才被对方支支吾吾地告诉这一切都是张温茂的授意。

      张水婉和张父从未瞒过他生意场上的事,他了然张家所有的弱点和缺点。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温茂进入了星月宗还改了姓氏。

      张水婉想着张家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便瞒着父亲,独自带着商队去送货,为节约开支,走了城外商道,虽然有一定风险,但商队也有灵修,众多商队数年来都是如此行走。

      没想到商队里有了叛徒,不仅夺走了货物,甚至想凌辱后再杀她。

      为了不被欺侮,张水婉绝望地自刎而死。

      魂魄飘出,她浑浑噩噩的,见张家养了几十年的侍从拔走了她头上的金钗,抢走了手腕上的金镯。

      “我们还回去吗?”下巴黑痣的侍卫贪婪地咬了咬金子。

      “你傻呀,回去等着被抓啊,”稍胖的侍卫得意地拖着货品,细细打量,轻快地吹了个口哨,“少爷让我们自行处理,他现在是灵修,要了断凡缘。”

      张水婉看得目眦尽裂,牙齿咬得咯咯响。

      张家的少爷只有一位,张温茂。

      她狠狠念着,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千刀万剐。

      不知为何,鬼差好似漏掉了她,她无尽地飘着,脖颈处的伤口疼痛难忍,吸食了些小动物的游魂,她的魂魄逐渐紧实,还有了些小法术。

      她看见父亲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看他遣散家仆,最后使了点手段让他失了忆,住到了紫东寺。

      只可惜张水婉怎么都靠不近灵修,他们身上覆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白光,但对鬼魅来说,碰到即是灼热的痛。

      她飘在空中,只能终日虎视眈眈地死盯张温茂,这股深入骨髓的恨将近积攒到极点,直到一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水婉,你想复仇吗?”

      “想。”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压根不考虑那道声音是什么妖魔鬼怪。

      回忆到这里,再看身下男子屁滚尿流的害怕样子,张水婉痛快淋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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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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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