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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荒居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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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北,冰雪与之共存的地方。
一年四季都有超强气流从北极穿过西伯利亚大草原,等游荡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喘不匀的半口气,成为捂了嚎风。
捂了嚎风是个狂热的自然爱好者,对人类创造出来的任何东西都看不顺眼,人们砍掉大片大片的原始树林,再种上从远方运过来娇贵小树秧,捂了嚎风大手一挥,立刻夭折。人类的那点爱美之心也被捂了嚎风视为虚伪,他愤怒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很快,什么假发假睫毛,唇膏睫毛膏都随之飞舞了。
捂了嚎风不懂人间美色,东北这片土地也不配拥有人间的时尚和舒适。
东北荒居伫立在城市南端,它的前身据说只是一片苞米地。
东北人对于苞米的喜爱远远超过捂了嚎风,他们吃苞米,种苞米,靠着香喷喷白嫩嫩的苞米度过一年又一年,战乱、饥荒、建设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而他们只要有一口苞米,就能继续顶着风再站立一百年。
只是吃的花样越来越多,苞米成了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不得不步步忍让处处退缩,终于,大片的苞米地变成了亭台楼阁。
但是东北荒居不忘初心,虽然自己脚底下踩着好多苞米穗子的尸体,前后左右却都还是原来的好兄弟。许滋溜刚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好家伙,知道的她是来上大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参加北大荒改造。
当时所有同学都在空间里头晒自己的新校园、新宿舍,只有许滋溜,抱着圆圆的大脸盆,对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奶奶哭出了声。
要说她也不是个崇洋媚外的人,觉得朴实是人类最本质的生活需求,好在住宿区已经颇具成效,不至于像原始人一样支帐篷。
她端着新买的大脸盆,兴冲冲地往宿舍走,走着走着觉得迷糊,这不是女生宿舍吗,怎么成群结队有好几个男生?
她又一想,东北人真热情,给学妹拎包拎行李都来这好些人,自己咋没享受到这样的好待遇。
她土里土气,带着新生特有的对新生活的期待,要往楼上冲,结果突然有个人横在楼梯口,挡住她的去路。
那人还算客气,文质彬彬地说:“同学,这是男生宿舍。”
什么?
许滋溜可不是勇闯男宿舍的变态,愣了两秒,撒丫子往外面跑去。
走到宿舍外宽阔的大道上,许滋溜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错,妈的两栋楼,一男一女的宿舍,长得他喵的一模一样,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许滋溜后来发现,东北荒居一共建设了五栋宿舍楼,比五胞胎还要五胞胎,鳞次栉比地往那儿一放,不迷路才算离谱。
后来她长了记性,可算不往男宿舍楼跑了,但对于这两栋挨着,还根本没啥区别的宿舍楼,她一直恨得牙根痒痒。
刚住消停,马上她又发现了新的难熬项目,军训。虽然说他们推到十月份才入学,且十月的捂了嚎风已经暗戳戳地往身上藏了不少冰茬子,但上头本着不能浪费现有国防生资源的想法,还是给他们发了军训服。
军训的鞋到手时已经有点晚,许滋溜那一双小白鞋早就被折腾得发黄、发臭。
因为东北荒居的建设也是有次序的,食堂、宿舍、教学楼这种刚需肯定都得配备好,至于操场这种上层建筑就先往后拖拖,跑道和足球场仍是一片黄土,拿水泥铺盖的小小篮球俨然场成了军训队伍里的香饽饽,起码在这里,迈方步的时候不至于踢起一溜子黄烟,坐在地上休息之后也不用互相追着屁股可劲拍。
许滋溜被要求直立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忽悠来、忽悠去,偶尔落在瓦蓝的天空上,有时则同情地瞅瞅不远处几颗摇摇欲坠的耷拉叶子的松树,每棵都拄着四根拐——真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想活的松树,那种坚如磐石的意志恐怕早就被捂了嚎风削完了。
再远的地方,在荒居外头,还有另一座荒居,名字倒是挺时尚的,叫什么卢梭琉璃城。不知道卢梭和琉璃城有什么关系,可能带一点对于法式风情的渴望,许滋溜对这片住宅楼心生向往。只是法式配色也有点不尽如人意,土黄+墨绿,神奇得好像只能发生在厕所里。
剩下可以看的就是教官,只不过他们总是转来转去,也不在眼前停留。看起来倒是很潇洒,但是许滋溜警告自己,不可以对他们产生斯德哥尔摩,不能对他们抱有除了敬畏之外的其它感情。
军训的时候最盼望的当然是下雨,到处都有拜雨神的,搞得跟大型封建迷信现场似的。可他们等来雨之后却傻眼了——虽然下雨的时候可以清闲片刻,但下完雨还是要训练啊,还是要去黄土地,哦不,黄泥地上罚站啊。
许滋溜的鞋底上沾了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泥巴,她跑到黄土地的最边边,找到一处台阶,蹭啊蹭的,蹭下来一块混合泥水的眼镜布。
真够离谱的,许滋溜心里暗想。
“同学,是不是又走错了?”
台阶上又传来客客气气的声音,许滋溜一抬头,看到男生裹着风衣坐在台阶最高处,跟她说话悠然得跟老熟人一样,恍惚觉得自己又走错宿舍了。
他既没穿军训服与教官服,又没有所有人眼中的疏离和陌生,许滋溜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笑了,“观赏学弟学妹们军训,不就是学长们最好的消遣吗?”
许滋溜想,这人真够贱的,嘴上这么说的人很多,但是大冷天的,谁还真的坐这儿看?她没理他,转身朝自己的队伍跑,扭头一看,他还真是津津有味地往人群里瞅。休息的时候再往场地边上瞟,他的身影就消失无踪影了。
学校发的军训服其实没啥用,第二天伴随着捂了嚎风的到来,不穿棉袄已经没法在肥沃的黑土地上生存了。后来军训结束的时候,甚至有人穿着羽绒服参加了汇演。
作者有话要说: 地理不好,苞米地的历史也是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