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妖怪屋》禾木雨

1、住进妖怪屋

　　九月一号，开学季。

　　笼罩在苍翠树影中的东华大学迎来大批行色匆匆的学生，刚结束高考、成功考入东华大学的云瑶就是其中之一。

　　随波逐流地办完入学手续，云瑶又辗转多处，最终敲开一处门庭冷落的办公室，“你好，我想办理一下走读手续。”

　　*

　　“确定要走读吗？”

　　发放表格的老师盯着云瑶资料推了推眼镜，“你这住址离学校可不近啊。”

　　“我家在校外还有个房子。”

　　云瑶垂下眼睑解释道：“就在西门外面。”

　　“西门外面？哦思源小区是吧，那是挺近的。”

　　老师这才把表格递给云瑶，“给你，打星号的是必须填的，填好给我。”

　　“谢谢老师。”

　　云瑶道过谢，拿起一旁的中性笔埋头填表。

　　十点四十五，办完所有手续的云瑶孤身一人拖着行李走出学校西门。

　　思源小区的大门就跟西门脸对脸，难怪老师会说这里很近，云瑶穿过马路走进小区，对着面前的一片多层楼房犹豫片刻，重新自口袋内掏出地址条看了下。

　　“东华大学西门，思源小区，三十号楼。”

　　——地址条上写着这样简单一句话。

　　“居然连楼栋门牌号都不留，这合理吗？”

　　云瑶忍不住叹气。

　　“是三十号楼的住户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再走到头，穿过绿化小树林，最里面那座二层小楼就是了。”

　　“是吗，谢谢啊！”

　　疑问得到解答，云瑶连忙转身道谢。

　　一只胖墩墩的麻雀挺着胸脯站在花期已过的紫薇树上，“道谢就不必了，能给点小米吃吗？”

　　“最好是沁州黄。”

　　云瑶：……

　　**

　　云瑶有个秘密。

　　她打小就能看到妖怪，还能听懂妖怪说的话。

　　云瑶曾经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得知她能看到妖怪后，父母不光没觉得她是怪物或精神病，还想尽办法帮她——举例来说，到现在为止，她晚上想睡个安稳觉都离不开老爸当年求来的驱妖符。

　　可惜这份幸运期限不够长，八年前，她的妈妈在事故中丧生，自此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老爸云昱留下一封信后神秘失踪，信中夹着张银行卡，还有一把钥匙。

　　银行卡是挂在云瑶名下的，里面存款多到云瑶怀疑自己老爹失踪前可能抢过银行，至于钥匙，信上给了地址，还说这栋房子也在云瑶名下，要她上大学后就住进这里。

　　虽然那时候的云瑶根本还没收到东华大学录取通知。

　　在许诺过一会儿给麻雀精上供大米后，云瑶拖着行李来到三十号楼前，等看到楼的结构后她就明白老爸为什么不写楼栋门牌号了，原来这楼是独门独户。

　　云瑶掏出钥匙去开门。

　　本以为这楼闲置许久门一定很难开，想不到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云瑶推门而入。

　　一只体型跟成年黑熊差不多大的橘猫，在看电视。

　　两只身穿汉服的鸟，在面对面下棋。

　　一群尾巴尖顶着一团火的大老鼠，在客厅跑圈。

　　好多妖怪……

　　尽管推门就见大场面，不过这对身经百战的云瑶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熟悉大多数妖怪处世原则的她镇定挪开目光，干脆利落将注意力转到房子本身上面。

　　很好，这屋子里比想象中干净多了，看起来不用太费劲收拾。

　　云瑶心道。

　　**

　　“我刚才好像听见门响？”

　　大橘猫扭过头时，正好看到了往楼梯上拖行李箱的云瑶。

　　“咦？”

　　橘猫猛地瞪圆眼睛，“有人进来了！”

　　云瑶闻声下意识看过去。

　　“她还能看见我！！”

　　橘猫尖叫。

　　“能看见你不是很正常嘛。”

　　一只鸟气定神闲落下棋子，“都说叫你减肥了。”

　　“这跟胖瘦有关吗？”

　　橘猫两只前爪用力摁住脸，在脸颊两侧均匀摁出两个松软的坑，“我是妖怪！”

　　云瑶默默收回视线，拖动行李箱，上楼。

　　被无视的橘猫愣在当场，直到楼上传来开门声才悻悻道：“喂，这个人不会打算住进来吧？”

　　“或许是走错了。”

　　另一只鸟拈着棋子思考下一步落在哪里，“你上去看看呗。”

　　**

　　二楼一共四个房间，都没上锁，一个杂物间，一个盥洗室，还有两间卧室，北向的卧室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云瑶推开南边带阳台的那间卧室看了眼，发现里面有张光板床。

　　看来只要买些被褥就能暂且安置下。

　　云瑶在心里盘算着。

　　对于楼下聚集着妖怪这件事，她压根没往心里去，从小到大，她见多了寄居在人类住所的妖怪，他们大多过着跟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只听声音都猜到一定是那只分量拔群的橘猫，云瑶暂时不想跟它打交道，于是走进卧室关上门，并在门后拍上一张云昱当年求来的平安符。

　　“这种东西对我们不起作用哦。”

　　忽然响起的说话声让云瑶吃了一惊，她转过身来，入眼就是橘猫磨盘子大小的脸。

　　“你怎么进来的！”

　　视觉刺激太大，云瑶下意识后撤一步把后背紧贴到门上。

　　橘猫眨了眨眼，咧开嘴嘿嘿笑起来，“你还真看得见我们啊。”

　　云瑶抬手压了压心口，“你这个体型想看不见也很难吧！”

　　“喂喂，我这体型怎么了？明明很健美好不好。”

　　橘猫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既然你能看见我这事儿就好办了，你不能住这儿，赶紧带着东西离开。”

　　“为什么我不能住这儿？”

　　云瑶微微挑高眉毛。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橘猫人立起来，两只肥爪子用力伸展开，“这儿可是妖怪大人的地盘，人类免入。”

　　“是吗？”

　　云瑶举起钥匙冲橘猫晃晃，“不好意思啊妖怪大人，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

　　“诶？”

　　橘猫被云瑶说得一怔，半晌才把头低下来凑到云瑶跟前。

　　云瑶推着橘猫腮帮子把它推开，“离我远点儿。”

　　“你是云昱的女儿？”

　　橘猫被推的脸歪向一边，虎牙都呲了出来。

　　云瑶眸光微闪，不答反问道：“你认识我爸爸？”

　　“你居然真是云昱的女儿！”

　　橘猫突然激动起来，“云昱这个大骗子，明明说好每个月给我买三个罐头的！他都三个月没来了！”

　　云瑶：……

　　比起她爸爸背着她偷偷在外面养妖怪这件事，眼下更让云瑶震惊的，是橘猫这么大个头，一个月居然只吃三个罐头？

　　妖怪这么好养的吗？

　　“云昱他去哪儿了！”

　　橘猫很愤怒，“我要让他赔我罐头，他三个月没给我，至少要赔给我……嗯……我数数……”

　　橘猫中止愤怒开始掰爪子，掰了半天抬起头，中气十足道：“连本带利，他至少要赔给我四罐才行！”

　　云瑶：……

　　哦，原来不是好养，只是脑子不好。

　　“我爸失踪了。”

　　云瑶推开因为激动又凑过来的橘猫，“到现在还没找到呢，你要是能找到他，我给你五个罐头。”

　　“真的吗？”

　　橘猫很高兴，看来还知道五比四大，“那一言为定哦，你爸爸在哪儿走丢的？我这就去找附近流浪猫打听去。”

　　“监控里最后的影像出现在东华大学。”

　　提起失踪的父亲，云瑶情绪难免有些低落，“我说真的，你要真能把我爸爸找回来，别说五个，你今后要吃的罐头我也都包了。”

　　“赚罐头去咯！”

　　橘猫完全体会不到云瑶复杂的心情，它只知道自己有活干有罐头赚，当即化作一道流光，快活地从阳台飞出去。

　　云瑶目送着飞走的光，半晌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她确实是没办法，连拜托妖怪找爸爸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背后传来叩门声。

　　云瑶敛起笑容，转身开门。

　　“吓——你一跳！”

　　门外没人，只从门框上方垂下来一个长长的脖子，脖子连着脑袋，脑袋悬在云瑶面前，正吐着舌头做鬼脸。

　　云瑶想都没想一拳揍上去。

　　开什么玩笑，从小到大跟妖怪打架，她还没输过！

　　两分钟后，一只狐狸状的小妖怪顶着被揍肿的脸规规矩矩跪在云瑶面前，“对不起，我再也不恶作剧了。”

　　“这小家伙是靠吃人类惊吓情绪为生的。”

　　身穿汉服的鸟踱着慢条斯理的小方步走过来，“以前云昱在的时候会给它做饭吃，它也就很安分，云昱三个月没来，这小东西饿坏了才出此下策，您别往心里去。”

　　“我爸……还给它做饭？”

　　云瑶觉得这些妖怪挺猛的，毕竟她爸做的饭狗都不吃。

　　“你爸不光给它做饭，还管着我们的饭呢。”

　　大鸟笑吟吟道。

　　云瑶：……

　　这一刻，云瑶对老爸的认知从“背着她偷偷养妖怪”进化到“说不定在这座妖怪屋任职厨师”上。

　　“姑娘，我想问您一件事。”

　　大鸟很礼貌地开口，“请问，您会做饭吗？”

　　云瑶：……

　　会。

　　老爸让她过来，难道是想让她继承这份大厨事业吗？

　　当绑好围裙走进一楼厨房时，云瑶觉得自己碰触到了真相。

　　**

　　橘猫名叫阿南，爱吃红烧肉跟罐头。

　　两只鸟分别叫曾一曾二，爱吃鱼。

　　小狐狸叫红团团，爱吃鸡。

　　至于在客厅里跑圈的火鼠一家是最省粮食的，吃面包虫。

　　反正没一个爱吃蔬菜水果的。

　　云瑶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正准备喊那些白吃白喝的妖怪开饭，玄关处又传来开门声。

　　她忘记锁门了吗？

　　云瑶端着菜看过去。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跨进来，随手把摩托车头盔丢到一旁柜子上。

　　是个陌生男人。

　　云瑶心跳不自觉加速了一秒，又悄悄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不，应该说是个长·得·好·帅的陌生男人！”

　　不过眼下似乎不是该感慨对方帅不帅的时候，云瑶收回在对方“美色”中沉迷了一秒的神智开口问道，“你哪位？”

　　这个房子除了妖怪之外只有她一个住户，眼前的男人一定是走错门。

　　陌生男人此时也看到了云瑶，听到她问话后，男人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淡金色的光。

　　“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来问。”

　　男人淡然反问，“你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