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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做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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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本是皇商出身,因当年投入大笔银子助圣上起事,姜家女才做了皇后。
却不得不说,姜后成也因姜家,败也因姜家。
姜家凭借财帛和精明算计的本事让她登上了后位,进京后,在讲求清雅的累世勋贵面前,姜后却总自觉低人一头。为了向清贵人家看齐,日常用度和穿衣打扮上力求清雅,甚至有些苛刻,甚至清贫。
在另一方面,她努力让自己遵从世家贵女的规范,当年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
她用多年礼教将曾元熙装进死板规矩的套子里,也并非全然刻薄,因她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在她心里,端庄平和便等同于尊贵。
平素里,也只有在翠锦一干贴身嬷嬷面前露出几分本性,若在人前,她一直以“礼”要求自己。
尤其在曾元熙这个身份尊贵的儿媳妇面前,她更是处处小心端着,生怕她瞧不起自己。
适才惊呼出声,曾元熙还未如何,她自己便先感到了不自在。
她不是惊讶徐嬷嬷的死,而是曾元煕真的会杀人吗?
姜后又堆起了雍容端庄的模样,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瞧我,想到徐嬷嬷当年也是跟了我一场的,如今突然就走了,这心里着实难受。”
翠锦嬷嬷适时搭腔,“娘娘就是太过重情意了些,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这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把戏了。
二人总能一唱一和将曾元煕玩弄股掌间。
按惯例,曾元煕也需附和两句,只今日她没说话。
徐嬷嬷自然没死,还好端端在侯府后院关着呢,二哥亲自把人拎过去的。
但一个“死”了的徐嬷嬷对曾元熙更有利。
当即,她也掩面哭了起来,声音哽咽,“是,我就想着先吓唬徐嬷嬷一通,谁知她当了真,昨夜买通了人逃了出去,天黑路滑,最后就滚进了山坳被雪埋了,如今踪迹全无,想是死了的。”
之后,曾元熙断断续续,将徐嬷嬷霸占云渊不给祖母医治,以及太子牵涉印子钱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些原本就知道的事,姜后不想再听,她想做的是从曾元煕手里拿过那份《认罪状书》。
但为了装不知情,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了下来,还适时地哭了几声徐嬷嬷,违心骂了几句太子。
最后关注点便落在了最关心的一处,“所以,你就让太子签了《认罪状书》?”
这是最让她气愤的,她金尊玉贵的儿子,竟然要向一个女子低头,福熙放肆!
只心中越生气,面上越亲和,虚点了下曾元熙秀气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净胡闹,太子最好脸面,你这样让他难堪,以后可还怎么相处?总不能还没大婚便伤了夫妻情分。闹也闹了,眼下就把《认罪状书》烧了吧。”
曾元熙却摇了摇头,似乎很为难,“皇后娘娘,当下还不行。”
姜后一愣,没想到曾元熙直接拒绝了,脸色便僵硬了些,看曾元煕的目光也带了些审视。
“瞧你还当了真,不过是几万两银子的事,何至于闹到喊打喊杀?若你缺银子,母后拿些体几给你用便是。左右母后这些傍身银子,日后也都是你们的。”
姜后一顿,“又或者是旁人说了什么让你想左了?纵然有些关系现在亲近些,但你总归要嫁入皇家的。你是个聪慧的,孰轻孰重总该分得清楚。”
曾元煕乖顺道:“元煕省得,日后定会像娘娘待姜家一般的。”
姜后亦嫁入了皇家,但她同姜家可没有划清界限。
重生归来,曾元煕想得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绝不允许旁人再指摘曾家,隐晦敲打,含沙射影,都不行!
姜后被当场打脸,心里不痛快,本就只算清秀的面容,此时有了些扭曲。
曾元熙跪在地上,略抬起一些身子,适时开口,“娘娘恕罪,元熙此举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太子贵为储君,牵涉印子钱是大忌,他近日一直为进户部参政奔波着,总不好因为这档子事就耽搁了。
“但如今太子签了《认罪状书》,又给我补齐了银子,这件事无论谁看,都算平息了,再难成为把柄。”
“娘娘也说我们是未婚夫妻,我这样刻意强势跋扈些,圣上和其他臣子只会心疼殿下要娶我这般悍妇,应再不会指责他了。”
曾元煕一直是轻缓的调子,一席话说得环环入扣,尽是为太子着想。
姜后冷笑:当真强词夺理,合着你欺辱了我儿子,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曾元煕正有此意,她动了动酸疼的膝盖,有些委屈,“圣上和娘娘总说视我为亲女,如今太子不仅瞒着我散印子钱坏我名声,还同姜绾牵扯不清,娘娘,我,我这心里也着实气不过……”
“您也是会为我秉持公道的吧?”
端庄娴雅的小娘子,哭起来是隐忍和克制的,眼圈红彤彤的,眸子里漾满泪花似掉不掉,几分倔强,几分委屈,几许控诉。
样子有些可怜,但她说的话,姜后一个字都不信,只觉心堵。想不明白,今日曾元煕怎会如此难缠。
这时,翠锦嬷嬷凑到姜后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姜后的神色几经变化。
眼见马上就要到酉时,姜后只想速战速决,当下故意软下了嗓子,好一番安抚。
“傻孩子,母后自是心疼你的。这事璟儿是做得不妥,只你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他年轻气盛,总有个心思浮动的时候,你要学着宽容大度才是。”
曾元煕不开口,怕忍不住将讥嘲摔到姜后脸上,若您做得来这般大度,何至于同淑妃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是人心偏得厉害,也太过自私自利。
姜后依然在絮叨,“只你年幼不知深浅,《认罪状书》一旦签字画押便成了铁证,若被有心人利用,对太子终究是个麻烦。如今放在你的芳菲阁中多有不妥,母后为你收着,回头我替你教训他出气,可好?”
听到这话,曾元熙眼中的泪水珠串般滚落,只咬紧了唇.瓣,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果真是元熙想左了,只如今《认罪状书》却是真的找不到了。”
她有些难为情:“原是放在芳菲阁了,只我午后不在,再去寻便不见了。女使们有说是徐嬷嬷盗走了,有说是被风吹了,还有的只推说看不到……”
“放肆!”姜后再忍耐不住,猛地拍了桌案,“福熙,我原看你本分规矩,没想到也是个信口雌黄的。”
这便忍不住了么?
曾元煕佯装身子一抖,心里却全无惧意,只一径装可怜,“皇后娘娘恕罪,元熙句句属实,我查了芳菲阁,只,只那些女使全不听我的。”
姜后只觉心中一阵发紧,她知道曾元煕在说谎,但她这般软成一团,让她倒为难。
想及翠锦嬷嬷说王老夫人今日要给曾元熙撑腰,不由警醒,曾元熙究竟是孩子心性,还是在刻意诓骗,借此挣脱她的控制?
只她却说不出彻查芳菲阁的话,她派人名为伺候,实为禁锢曾元煕的心思,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甚至徐嬷嬷身死,她也无法大张旗鼓去查。
心中憋气,她挥袖便掷了茶盏。
曾元熙没有躲避,生生被洒了一身茶渍,她勾唇冷笑,当真是母子,太子气急了掷棋子,姜后气急了摔茶盏,也不怕哪一日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她知道姜后定不会信她的说辞,一如她也不信姜后所说的“视你若亲女”,不过是演戏罢了。
今日如此做戏撒谎,她心中极为难堪,似把坚守了多年的尊荣一朝碾碎在地,任人踩踏。
但如今力弱,她若要同太子解除婚约,只能徐徐图之。
这份《认罪状书》便是第一个把柄,大婚前贪墨未婚妻的银子,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是令人不齿的。
她不确定将来有没有用,但至少她要努力去做,去争取,也许最后她攒起了更多的把柄,退婚一事便成了呢。
姜后被气得失了理智,掷完茶盏才想起圣人就在隔壁同俊杰们叙话,这般响动势必要惊动了他们。
果然,隔壁忽而静默下来。
姜后急忙给翠锦嬷嬷使脸色,让她扶起曾元熙,又利落地将地上破碎的茶盏收了起来,刚刚忙完,便听到了开门声。
“出了何事?”
竟是乾熙帝亲自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神思不属的太子,和慵懒淡漠的五皇叔。
众人都不傻,只看地上的水渍和曾元煕身上洇湿的茶水痕迹,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乾熙帝看向姜后,皱眉不悦,“今日悬灯祈福,这又是为了哪般?”
太子倒平常,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曾元煕,早知今日,何必招惹我?
五皇叔扬了扬眉,他耳力好,早已听出曾元煕和姜后在隔壁,想及有戏可看,便跟了过来。没想到竟是这般情景。
小娘子一身狼狈,低垂着眉眼,将整个人都藏进了阴影里,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想来是哭过了。
只脊背笔挺,像极了落水的小奶猫,被人欺负时,弓着背,乍着毛,可怜又傲气。
心里不觉漫起一丝烦躁,赵怀晨下意识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戏码。
“原来是皇嫂在教训儿媳妇,可是因为白日的事?我倒是全程参与了,不若做个见证吧。”
赵怀晨径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恰好同曾元煕在一侧,得以清楚看到她绷直的脊背,和紧攥成拳的手。
乾熙帝目光一沉,开口问道:“白日发生了何事?”
姜后和太子不由神色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520,更爱自己多一点,么么哒,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