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三七二十一》清樽晓星

27、就是一个大蒸笼

　　夜色沉沉，繁星点点，晚风轻拂，竹影摇曳簌簌作响和着阵阵虫鸣带走人们因白日难挨的暑气而产生的烦闷与不悦。当然这院中之人是注意不到这样的夏日美景的，他们的全副心思都在那间亮着烛光的屋子里。
　　子时已过，自从傍晚时分竹三七叫过一次陆英之后就再也没有叫人进去过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一舟很想冲进屋内看看自己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只是门前挡着两尊大佛，每次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儿想上前的样子，陆英和薏苡就会狠狠地瞪着他。
　　“穆世子，这位竹庄主真的能救醒成公子吗？”蒋檀雅终是按捺不住地问道。
　　薏苡听到这话冷笑着凝视眼前这些人。
　　“你笑什么！”一舟道。
　　“我真替我们家庄主感到不值，她在里面尽心尽力地救着你们的成公子，可你们这些人根本不信她。”
　　他们想反驳薏苡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薏苡的这番话正直直地戳中了他们的内心。
　　“小薏苡，小老儿信竹庄主。我可是你们庄主十足十的拥趸嘞。”沈世济道。
　　“也就您老相信我们庄主，看看这些人方才在我家庄主面前个个都装作深信不疑言听计从的样子，可现在呢？还不是原形毕露，真让人恶心。”
　　“你说谁恶心！”蒋檀雅身旁的婢女扯着嗓子道，“这是我们蒋家的宅子，你个粗鄙不堪的乡野之人居然敢在这大放厥词，真是没规没矩！”
　　“乡野之人？粗鄙不堪？”薏苡正要反驳只见小屋的门开了，三七不紧不慢地走向那个婢女，“我告诉你我们就是来自乡野，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穆世子亲自将我从乡野请过来的，连他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我，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的丫头？”
　　那婢女早已被三七的气势吓得魂不附体，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自己下去领罚吧。”蒋檀雅不带一丝情感淡淡地说道。
　　“竹庄主，此事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导好下人，”又对着薏苡道，“这位姑娘我家下人出言无状得罪了你，我代她向你赔罪。”
　　“方才我说话也过了些，我也要向小姐道歉。”薏苡就是这样，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儿，再大的恩怨她都能抛诸脑后。
　　“人已经醒了，你们自己进去看吧。”几人大喜过望急急忙忙跑进屋中，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来气。各种药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那味道真是难以名状令人闻之欲呕。屋内水汽弥漫，颗颗水珠汇聚一起滴落在地在墙上留下道道水痕。
　　众人皆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们来到床前见成公子就躺在那张凿了洞的木床之上，透过这些洞你能看到木床底下放着许多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罐。
　　成公子不再如之前那般面色枯黄口唇苍白，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气息，虽然还不十分平稳，但较之前的气若游丝已是好了很多了。一舟跪在床边轻声唤道，“公子？”正在闭目养神的成公子听见他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
　　“成公子，你想说什么？”蒋檀雅见他醒转难掩激动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般。
　　三七拍了拍蒋檀雅和一舟示意他们让个位置，坐在床侧一根一根取下扎在成公子身上的银针，“你现在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竹庄主，一舟先替我家公子多谢竹庄主的救命之恩！等我家公子好了必会重重报答竹庄主的！”一舟恭恭敬敬地给三七磕了个头。
　　三七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先将他移回方才那间屋子吧。”又向陆英要回方才的那两张药方，将其中一张交给沈世济，“沈大夫，这张药方就交给你保管吧，先让人抓一个月的药量，若是头疼没有发作，你就给他开些益气补血的方子帮他调理调理。若是仍有头疼的症状，就将药量减半再吃一个月。”
　　“三七，你们是现在就要回六合山庄吗？”穆岩之听完三七对沈世济的这一番交代问道，“天还未亮只怕不好赶路。而且我看你面色也不是很好，要不要在这休息一下之后再回山庄？”
　　三七也不理会穆岩之的关心只对沈大夫点了下头算作告别，“竹庄主，我给你把个脉吧。”
　　“不劳沈大夫费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说完提步就往外走。
　　可是还没走到房门口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幸好陆英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庄主，庄主？”可怀中之人却已昏厥。
　　穆岩之和沈大夫见状跑到三七身边，沈大夫立刻替三七把了脉。
　　“沈大夫，你别吓我，我家庄主这是怎么了啊？”薏苡见沈大夫皱眉蹙眼反反复复地端视三七，忧心如焚地问道。
　　“先找个地方让她躺平，这样她能舒服些。”
　　“去我住的房间吧。”穆岩之伸手想要去抱竹三七。
　　陆英一把抱起三七侧身躲开了穆岩之伸出的手，“请穆世子前方带路。”
　　穆岩之双手落空只得在前方带路，安置好三七之后沈大夫写了一张药方交予陆英让他赶紧去抓药。
　　“沈大夫，我家庄主到底是怎么了？”薏苡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都拧在了一起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么多年了，竹庄主还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活病人的好大夫。”沈大夫感叹道，“成公子已是病入膏肓不能自主吞咽汤药了。竹庄主用熏蒸之法，将药材放于药罐之中煎熬，用煎药的蒸汽熏蒸全身，通过这种方法让药效进入体内。只是这种方法见效甚慢，以成公子当时的身体状况怕是很难到撑到药气进入血脉和五脏的时候，所以竹庄主才会让人准备热水，通过药浴快速打开毛孔，打通经络，这之后就能让药效尽快进入体内发挥作用。不仅如此，竹庄主还加大了熏蒸的力度，同时用八个药罐一同熏蒸。这源源不断的蒸汽在密闭的屋内散不出去，温度只会越来越高，这屋子就如同一个大蒸炉一般，一个健康之人长时间处于这样高热的环境怎么能受得了呢！”沈大夫钦佩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三七，“若换了我能撑过半个时辰就是奇迹了，她居然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替成公子针灸来疏通经络，加速血液流动。”
　　“沈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庄主的手是怎么了？”
　　方才光顾着诊脉，沈世济都没注意到竹三七的手指，他两只手的中指皆有血痕，沈世济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如此。她用针扎破了自己的中冲穴，这个穴位对疼痛最为敏感，我说她怎么能在这种高温环境下保持清醒！这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小薏苡，先替你们家庄主将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吧。”
　　“穿这个吧。”穆岩之从箱笼内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薏苡。
　　“多谢穆世子。我去要点热水，麻烦沈大夫先帮我照看一下。”
　　“嗯，这儿交给老夫，你只管放心去吧。”
　　“沈大夫，三七什么时候能醒呢？”穆岩之问道。
　　“她底子好，喝了药不出意外晌午时分就能醒。”
　　“那就好。”穆岩之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三七长舒了一口气。
　　“人都说荣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个面冷心冷的阎王爷，这两日我眼瞧着你的做派，可见世上流言着实不大可信。”沈大夫瞟了一眼穆岩之后眼含笑意接着说道，“劳烦言之帮我看着点，我去取我的金针，一会儿给她扎一针好得快些。”
　　三七身上冷汗不断地从额间渗出沿着三七光洁的脸颊滴落枕上，他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偶尔微微抽搐几下，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也没有了往日张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穆岩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责、愧疚、担忧和隐隐的心疼交织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将手放在了三七的额间想要替他抚平那紧皱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