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白姬绾

11、第十一章 花音醉

　　当聂舞迭站在万花宫正殿的台阶上，和卜迷夜隔帘相望时，月翼剑下已经倒下了无数万花小筑的弟子。
　　，
　　医者本为济世救人，当以慈悲之心善待生命，但是今日聂舞迭心中却只有一个杀字。短短两个时辰，他杀人的数目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一生救治的人。成为慈悲的医者，或是成为冷血的屠夫，其实也只是一念之差，一步之遥。

　　藕荷色罗裳上溅满猩红鲜血，至于血是他的，还是被他所杀之人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卜迷夜冷冷地注视着他：“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聂舞迭不回答，反问：“为什么不能就我一个人？我妹妹在哪儿？”

　　卜迷夜不怀好意地笑：“在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你以为我还会让她活着吗？”

　　聂舞迭信以为真，又悲又怒，几乎站立不稳。

　　卜迷夜快意地笑了。

　　“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杀了她，她到底在哪里？”沉重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大殿门外传来，许天钧神情凄然地走进万花宫中，脸色十分疲惫憔悴，眼中满布血丝。知道聂舞迭的秘密，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可是，十余年朝夕相处的守侯，爱已经不单单是炽热的迷恋，而沉淀为一种宁静的信仰。当爱升华为习惯，恋涅槃为信仰时，他已不在乎聂舞迭是男是女，他爱的是聂舞迭这个人，从相遇爱到现在，还会爱他一世，直到来生。所以，他不能放任聂舞迭独自去葬梦谷，他已经习惯了在危险的环境中，当他身后可以依靠的一堵墙壁。

　　卜迷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让她思念多年的男子，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如多年前一般了解她。

　　卜迷夜微笑着望向许天钧：“钧哥哥，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刚刚不过是和聂庄主开了一个玩笑，香音是我的爱徒，我怎么舍得杀她呢？”

　　许天钧回望卜迷夜：“你恨的是我，和别人没关系，放过舞迭和香音吧。”

　　卜迷夜冷笑，没有回答许天钧，转头对聂舞迭道：“聂庄主远道而来，风尘疲惫，不若先坐下来喝一杯薄酒，其它的事情不妨迟些再谈！”

　　卜迷夜击掌，两名宫装女婢从帘后走出，一人手托一方古色古香的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只红玉酒壶，配一盏同色的夜光杯。

　　周围气氛肃杀，大殿尸横狼藉，卜迷夜轻轻抬掌，掌中紫光暴长，击向面前的沉沉珠幕。一阵闷响过后，帘幕上的珠玉“劈劈叭叭”爆裂开来，大珠小珠，玛瑙玉石，跳跃着滚下高高的大理石阶，隐入满殿血海之中。

　　帘幕粉碎，卜迷夜风华绝代地立于殿上，她优雅地向两名宫女颔首。手持托盘的宫女跪在聂舞迭面前，将托盘高举头顶，空手的宫女端起酒壶，妖红如血液的美酒缓缓注入透薄如纸的夜光杯中。

　　聂舞迭收起月翼，许天钧一言不发，两人同时望着流入夜光杯的血红琼酿。

　　在琼浆满到欲溢未溢的程度时，女子的纤手恰好止住，她放下玉壶，退立一边。

　　卜迷夜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染着凤仙花汁的纤长指甲，微笑：“聂庄主博学多识，一定听过‘花音’这种酒吧？先师曾对我说，花音酒只产在万花……不，葬梦谷中，因为只有葬梦谷才有这么多的迷迭香，才能酿出足够纯正的花音酒。”

　　聂舞迭凝视夜光杯中的妖红液体，没有说话，许天钧却已脸色煞白。

　　卜迷夜微笑着，嘴角露出迷人的梨涡：“迷迭香的味道，能够麻痹人的意识，花粉更有使人精神迷乱的功效。呵呵！在酿制过程中加入了迷迭香的花音酒，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极品的佳酿。只不过，喝下它却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聂舞迭心寒，他自然听说过花音酒。这是一种至醇至美的酒，也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喝下一杯，就会使人真气涣散，武功全失；喝下两杯，就会使人精神紊乱，筋骨酥软，全身疼痛不堪；喝下三杯，就会使人思维溃散殆尽，最终沦为没有意识却也死不了的傀儡。

　　卜迷夜毒蛇口中吐莲花，“只要你喝下一杯花音酒，我就让你见香儿……不，聂倾雪！”

　　聂舞迭额上沁出了一滴冷汗，卜迷夜的用心实在太险恶，她明知他无法拒绝，却更毫不留情地置他于死地。

　　“我替他喝！”许天钧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月光杯。但是，他的手还没触到杯子，聂舞迭已经先把酒抢了去，一仰脖子，花音酒一滴不剩地滑入了他的喉咙。

　　聂舞迭冷冷地望着卜迷夜：“这样，你满意了吗？”

　　卜迷夜粲然笑道：“相当满意，但是如果你喝下第二杯，我会更加满意。”

　　喝下第一杯花音酒后，聂舞迭已经明显感到真气运转受阻，经脉周行僵滞。他的内力正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点一点地流失。

　　没有料到卜迷夜会说出这种无耻的食言话语，聂舞迭心中一气，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强忍住心中怒气，质问：“你说过，只要我喝下一杯花音酒，就让我见小倾，难道你想食言么？”

　　卜迷夜冷哼道：“哼，我卜迷夜岂是食言小人！在你闯宫之前，我就已让白十三去落星坡带她来此，不多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相聚了。”

　　香音穿过雄伟华丽的殿廊，地上横陈着同门的尸体，一片狼藉，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也被殷红的鲜血染得触目惊心。

　　白十三和香音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突尤而空寂。

　　白十三叹道，“明明放你离开，你为什么偏要再回来？也许，你现在进去了，就不能再活着出来了。”

　　香音笑了：“你来落星坡，一定是师傅的意思，是她让你带我回万花宫，如果你违背她的意思，私自放我走，你要怎么向她交代？”

　　白十三挑眉“你怕我无法向迷夜交代，所以才不肯走？”

　　香音望着白十三，“我不想让你痛苦，让你为难，也不想让聂舞迭受到伤害，所以我不能自私地走掉。”

　　“迷夜怨念太重，今日聂舞迭注定有一劫，如果你不走的话，恐怕你也会受到牵连。”

　　“你在担心我？”香音笑了笑，有些苦涩，“为了我，而违背师傅的意思，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啊！”

　　白十三咳嗽一声，“我只是……”

　　“算了，不要再说了。”香音急忙阻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明白，对他来说，她永远也比不上师傅。不过，现在将赴龙潭虎穴，生死未卜，就让她暂时保持一种错觉，以为这一次，她在他心中，终于重要过师傅吧。这样，即使她死了，也可微笑无憾。

　　白十三低头望着香音，似乎还想分辩，香音突然踮起脚，勾住白十三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蝶翼般轻柔的吻。

　　白十三错愕，香音飞快地跑开了，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白十三失神地道：“这个小傻瓜，她这是在做什么？”

　　眼看香音的身影消失不见，白十三提步向她追去。

　　（落拓大叔和别扭萝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