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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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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钩,星子闪烁于天穹。
子时刚过,万家灯火早已逐盏熄灭,夜阑人静间自然也无人知道在高空之上,一艘长约万尺的大船正风驰电掣地朝着西飞去。
高空中,风极大,但船上最高处立着的一面旗帜却是纹丝不动,这面旗以玄采为底色,怀银在上面勾勒出一个顾字,这字洒脱俊逸处似飞絮飘摇,雄浑刚健处如猛象踱步。
旗帜下,船头处,一玄衣男子正悄然无息的立在那里,那人肩膀宽阔,胸膛挺直,双眉如剑,直鼻薄唇,站在那便如同一把利剑,气势直冲云霄。
此时他正眉眼低垂的认真打量着左手手中那块绯红色的灵玉,半响,男子抬起右手开始用指尖的灵力慢慢雕琢起来。
不多时,他身前的船板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玉屑。就在灵玉将将能看得出是个发簪的轮廓来时,男子似是若有所感,手心一握,灵玉转瞬间消失,衣袖一摆,船板上的玉屑霎时不见踪影。
那人转过身,右脚刚一迈步,下一瞬便到了船尾。
少倾,只见不远处一把剑穿梭于星云间,正在御剑的男子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轮廓分明的脸,透着文雅俊朗之意。
看到船尾的玄衣男子后,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讪然一笑,掐了个手势进船去到玄衣男子身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酒葫芦向前递去,“师兄,我御剑绕船巡查的时候顺便去华樽城给你带了美酒!”
玄衣男子单手打开酒葫芦,酒香清冽,沁人心脾,不由得说了一句“好酒”,但不过片刻又盖上葫芦扔了回去,“军中禁酒,下不为例”。
“知道啦,”白衣男子可怜兮兮的拖着尾音,“这不还没到长明府,师兄且容我再松快几天”。
“回房歇下”,玄衣男子浅浅的勾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转过头去,垂下的嘴角压住了心底的一声轻叹。
翌日,当第一缕光劈开了夜幕后,船上的传令兵吹响了低沉的号,厚重的声音穿透了船舱的各个角落,整个船不复昨夜的寂静,操练声,喊话声,声声不绝。
诡杆上的瞭望兵拿着玄鹰镜正监察着四方,诡杆下船楼最高层的议事厅里却是气氛静谧,昨晚身着玄衣的男子此时正身着轻甲,坐于主位,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突然,瞭望兵急冲冲的转身拿起铃铛开始大力摇起来,传音入耳,船上不同房间内正在忙着手头事的三人听到之后立刻拿起头盔朝着议事厅跨步奔去。这小小的动静就像一滴水花滴入大海,除了少数几位副官外,其他士兵丝毫无察觉。
昨夜御剑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议事厅外,看着远处的淡红色,狭长的的凤眸透出一丝冰凉,“白日遇上穿云箭,必是血海尸山时。”
“大帅!”三位将领进屋抱拳行礼。
“全船戒严,檀将军代我行事,既明随我下去走一趟。”说完他便出屋从船上一跃而下,口中喊道两个字,“让尘!”,一把漆黑如墨的剑瞬间出现在他的脚下,朝穿云烟散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积雪!”叫既明的男子立刻御剑跟了上去。
片刻前,离船几千里开外,清晨的凉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一个女子正蹒跚的走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不知从身上哪里渗出的血顺着衣服滴落于草丛中间,她青筋暴起的右手紧握住匕首,匕首上的血迹已是半干涸,冰凉的左手手指死死的扣住婴儿的襁褓,唯有怀里传过来的阵阵暖意能给她一路往前走下去的力气。
后面跟随着的狼群显然没有放过这个疲惫不堪的女子,昨夜奔亡途中遇到狼群,或许是为母则刚,这前半辈子没杀过鸡,没剖过鱼的女人竟然拿着丈夫留给她防身的匕首,在惊慌失措下用力的捅死了一只野狼,温热的血液溅了女人半张脸,也慑住了想要靠上来的狼群,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逐渐体力不支,而野狼的嚎叫声却越来越近。
一夜水米未进,一路提心吊胆,早已力竭的女人最终还是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前停了下来,她背靠大树,从怀里掏出一支白色的短筒,上写着穿云箭三个字,这是最后一支了,若神佛有灵,求诸天神佛可怜我儿。
看了看怀中的女婴,女人用最后一丝力气拉断了短筒下的线,红色光束飞速上升,“吱~”的一声巨响后,红色的烟雾在高空中迅速朝远方弥漫开来,久久不散。
狼群被这刺耳的声音惊了一下,停在女人不远处几十步开外不再前行,狼眼幽幽的盯着女人,仿佛过了几个时辰,又好像仅仅只是煮开一锅水的时间,狼群开始失去耐心,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突然向树下的女人扑去,女人转过身把怀里的婴儿塞入树下小洞中,用力扯下脖子上的灵晶珠塞入婴儿的襁褓中,狼的利爪在下一刻搭上了她的背,女人双手死死的握住树根,指甲上的鲜红已经分不清是血染还是原本的凤仙花红。
“去!”一声喝令,剑光闪过,群狼尽斩。
女子气息微弱的偏头看向来人,流露出紧张感激之色。
“齐光院顾钦。”
简简单单五个字像是一把火,重新点燃了女子眼中的光亮。
“求...东...笠...救...”,干涸的嗓子扯得女子生疼,越是着急想要开口说话就越是发不出声。她眼神焦急哀求的看着顾钦,眼泪像是决堤般往外涌。
顾钦那波澜不惊的神色也不由得微微一顿,从袖中掏出一瓶灵露,以灵为力,以叶为器,喂了女人几滴,“我师弟温既明适才已去东边查看情况,想来已经到了。”
温既明到达村庄的时候,这里已是残垣断壁,魔族的破坏力一向大得惊人。
往里走了十几步,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那人挺得笔直的背脊如同他身旁的竖着的长枪,一往无前,只战不退。宽厚的肩膀仿佛能挑得起这一方天地,只是已经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气息。
温既明神色郑重的走到他面前,眼底的瞳孔不可置信地一缩。
散乱的头发,满面的血污,男人身上的轻甲早已破损不堪,唯有肩头处还依稀能看得出是玄清叶笠四个字,他的腰腹处撕裂出一个大洞,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孤勇得下一刻好像还能提枪再战几回。
温既明突然想起看过的一本纪传,在封魔符未出现之前,魔窟最初现于人界,初始,每每太阳落山后人间便是炼狱,没人知道今晚何时何地会出现魔窟。
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死伤惨重,十室九空,有些地方秃鹰的数量尽是比人还多,那时,是无数修炼之人前仆后继以自身元丹为引,自爆元丹以封魔窟,才堪堪护住了人族的传承。
百年前的事了,书中寥寥几笔的文字描绘不出的悲壮大义力透纸背而来,才让看见的人心底喘不过气。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齐光院温既明,敬玄清营叶笠!”温既明左手置于右手之上,低头弯腰行礼。
喝了几滴灵露过后,女子仿佛有了些生气,低头看了看婴儿,见她正安稳熟睡,想要抬起手指拭去她脸上沾到的泥污,却发现徒劳无力。
“我叫周筠娘,家夫叶笠曾是玄清营的一名士兵,”她的声音轻的如风,但还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顾钦的耳中,“小女昨日满月,丈夫陪我回村庄探亲,当晚魔窟突临...”
回想起昨夜的那场混乱分离,筠娘双眼通红,话说得断断续续,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一点点的带走她身上的生气。
“师兄。”温既明回来的时候,首先对上的是一个女子满怀希冀的眼睛。
“玄清营将士叶笠,以身封魔。我来时见到几个散落的村民,已让纸人带路引他们去临近的镇上。”
周筠娘听完第一句话后心下大恸,一股血腥味再也压不住的涌上喉头,颜色红得发黑的血落在草木上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温既明不知前因后果,只是觉得师兄没有一剑斩之,定然不是坏人,于心不忍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盒,但是却被顾钦拦住,“非修炼之人,虚不受补,灵丹有害无益。”说罢,又送过去几滴灵露。
“我,我快要去见笠哥哥了,顾帅,筠娘和笠哥哥都是苦命人,这孩子刚满月便要没了父母,恳求顾帅庇护。”
“师兄”温既明看着小襁褓,心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很。
顾钦神色依旧宛如铁铸,但语气却稍稍柔软了那么一点,“我会给她找户好人家,照看她至成年,十里红妆,送她出嫁。”
周筠娘不住点头,嘴唇颤动却已是讲不出任何话来,双手抱了抱孩子,把襁褓朝顾钦的方向递去。
顾钦弯腰伸手接过女婴,问道:“这孩子可曾取名?”
她微微摇头。
顾钦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和清澈纯真的眸子对上后,“愿你以后百福齐臻,便叫叶臻。”
叶臻我儿,愿你此生百岁无忧,最后看了眼顾钦手中的女婴后,周筠娘不舍的闭上了眼睛,神情安然。
笠哥哥,之前我总是担心修炼之人不易老,不时和你抱怨说往后余生你不能陪我一同老去,现在忘川河边上,你一定在等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