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许医生》慕子鱼

6、第 6 章

　　下午，其余的人都出外景去了，工作室只有陈菡和赵嘉琪在。

　　陈菡刚修完一组图，快速按了保存，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长长的头发瀑布般垂在椅背后，也许是因为专注太久了眼睛累，她闭着的眼睛微微颤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几分钟过后，陈菡睁开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快五点了。

　　陈菡正准备下班，转头见赵嘉琪还窝在沙发上，正漫无目的地翻着时尚杂志，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早没了热气，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还没不走？”

　　“客人约了五点来试衣服，你先回去吧。”赵嘉琪将杂志合上，随手放到旁边的报刊架上，端起咖啡嘬了一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那我等你一起吧，我开了车，顺便送你回去。”陈菡直起身，将电脑关上。

　　“你不用等我，程哥刚出完外景，他会来接我。”赵嘉琪嫣然一笑，语气里透着甜蜜。

　　赵嘉琪口中的程哥，是她男朋友宋程，赵嘉琪从大一就开始跟他交往，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宋程是江城人，毕业后为了赵嘉琪留在了榕城，之后两人又拉着陈菡一起创办了现在的这间摄影工作室。

　　“啧啧啧，秀……那我就不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了。”陈菡打趣着，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还没来得及套上，电话就响了。陈菡看一眼，又是母亲林淑芬打来的。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抿了抿唇角，还是接起来。
　　“喂。老妈，又有啥事啊？”因为是母亲大人的电话，她没有刻意去掩饰语气里的疲惫。

　　“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放在心上啊？”林淑芬开门见山，一点也不跟陈菡绕弯子。

　　“哎哟，你又来，我昨天不是跟您说了嘛。我忙。”陈菡歪头将手机夹住，腾出手来快速将外套套上，

　　“一开始还是妈妈我拜托人家李阿姨给你找对象，人家才帮你物色的。李阿姨都提了好几次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就是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吧，你连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林淑芬明显有些生气，“行了，我不跟你说，让你爸跟你说，看他把你惯得。”

　　陈菡好久都没跟父亲通过电话了，每次有事都是母亲联系她。

　　其实陈菡跟陈云涛并不亲近。

　　林淑芬和陈云涛都出生在农村。林淑芬家里条件要好些，兄弟姐妹都有书读，林淑芬更是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省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申县县城中学当语文老师。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能出个大学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意味着可以摆脱农村人的标签，拿到农村人都向往的城镇户口，享受国家的商品粮。

　　陈云涛那时候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只有高中学历，户口还是农村户口。两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到一起的，为此还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强烈反对，不惜以断绝关系来要挟。

　　可惜年轻人的感情总是来得轰轰烈烈，恰好当时国家号召到偏远地区支教，满一定的年限可以帮助解决配偶的户籍问题。林淑芬和陈云涛干脆响应号召，到西部某自治州下面的县城去支教。

　　这一去就是十年。当时同去的还有赵嘉琪的父母。

　　那时候两家住在县城学校分给青年教师的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就是腾出来的教室，一家一间，吃住都在里面，条件不可谓不艰苦。陈菡和赵嘉琪都出生在那里。赵嘉琪只比陈菡大几个月。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容易就培养出了革命般的友谊。那时候林淑芬和赵嘉琪的爸爸都要上班，陈云涛在县城的自来水厂找了个工作，赵嘉琪的妈妈没有工作，就担负起了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

　　所以说，赵嘉琪和陈菡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这话一点也不假。

　　赵嘉琪八岁那年，她的父母决定下海经商，便举家来到榕城，在这里安了家。

　　虽然分隔两地，但两家一直联系着。

　　又过了两年，林淑芬为了陈菡的教育，才在赵嘉琪父母的帮助下来到榕城，在榕城的一所小学教书。但陈云涛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留在西部，直到陈菡考上大学那一年，陈云涛才调到榕城。

　　中间整整8年，陈菡只有在节假日才能见到父亲，其余的时间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从十岁到十八岁，从天真的孩童到懵懂的少女，中间的情感缺失，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况且，女孩子年龄大了，很多事情当然更愿意跟母亲交流。

　　“喂，菡菡……”陈云涛无奈地接过妻子的手机。

　　“爸，我没在家，我妈没少压迫你吧。”

　　“你这孩子，又打趣你爸。”陈云涛难得跟女儿通次电话，却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顿了顿，又接着把话题转过来，“菡菡，听你妈妈的话，爸爸觉得你妈说得也有道理，早两年爸爸也觉得不着急，可一转眼你都快27了……”

　　得，原来是倒戈了。

　　“是啊，她就是被你惯得，你们两父女要气死我。现在还有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再过两年，三十多了，谁还愿意搭理她。”

　　隔着听筒陈菡都能听到那头母亲的控诉。

　　“好了，爸，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妈，我跟她说。”陈菡无奈。

　　陈云涛把电话递给妻子，林淑芬见丈夫态度还算良好，这次也算站在自己这一边，气性也就没那么大了，对陈菡说话的语气也就缓和了不少。

　　“听爸妈的话，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不想看着你孤独终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陈菡赶紧打断她，“我这两天牙疼，脸都肿了，你要让我这样去见人，也成，你安排吧。”

　　陈菡放弃挣扎了，既然二老一直对外，那她干脆就范，又不是没有相过亲。

　　“怎么又牙疼啊，看过医生了没有？”

　　“看过了，吃了消炎药，下周准备去拔牙。”

　　陈菡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要不是林淑芬这两天逼得紧，她才不会说。

　　刚到榕城那会儿，林淑芬一个人带着她，又要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管她，陈菡能自己搞定的坚决不麻烦她。

　　陈菡刚转学出来的时候有小朋友欺负她，她也只是默默地，不跟林淑芬讲。好在学校里有赵嘉琪，赵嘉琪比她大一届，带着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吓唬了对方几下，便再没有人找过陈菡的麻烦。

　　“那我跟李阿姨说一声，再安排吧。”
　　林淑芬在陈菡相亲这件事上可不会轻言放弃，但还是更关心陈菡，“你下周啥时候去拔牙啊，要不要我请个假陪你去啊？”

　　“不用，还没定时间呢，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拔个牙还要人陪。”陈菡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行，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跟你爸，我们年纪大了，就希望儿女能陪在身边，嘉琪我也好久没见着了，有空约着一起回来吃饭。”林淑芬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怎么，阿姨又在让你相亲了？”一旁的赵嘉琪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

　　“是啊，一毕业就催，住家里的时候就天天念，想着搬出来自己住会好点，结果呢，还是逃不掉。”

　　陈菡苦笑一下，撇了撇嘴，“有好几次，我做梦都在相亲，被吓醒了……”

　　“话说，你也相了这么多次亲了，见过的相亲对象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吧，就没有看得上眼？还是说，你还——”赵嘉琪顿了顿，“没有放下蒋逸尧啊？”

　　这是这么久以来赵嘉琪第一次在陈菡面前提起蒋逸尧。

　　陈菡没想到赵嘉琪会将她相亲失败的事情跟他联系起来，她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回家路上陈菡忍不住回想赵嘉琪问她的问题：是不是还没有放下蒋逸尧？

　　这个名字曾经盘亘在她的心里七年，拿不起也放不下。

　　而今再听到他的名字，遥远得仿佛已经过去多年。他们有彼此的联系方式，电话，□□，微信，但都默契地不去相互打扰。

　　毕业欢送会之后，陈菡就在微信上屏蔽了他的朋友圈，也将自己的朋友圈设置为对他不可见。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她放下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现在在江城发展如何？跟肖瑜的感情还顺利吗？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想到这些，陈菡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算了算了，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她从来都没有身份去关心这些。

　　毕业之后，陈菡并没有刻意保持单身，只是，各种因素加起来，她就自然而然地单到现在。

　　细细想来，从毕业到现在，除开相亲认识的年龄相近的异性，她在生活和工作中接触到的有发展机会的异性数目，居然是，0个。

　　这极可怕！

　　回到家，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快8点了，陈菡窝在沙发上，拿过ipad准备找个电影看看，可心头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看啥。

　　百无聊赖，她干脆将ipad丢到一旁，趴在沙发上小憩，大约过去半个小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进了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两本厚厚的笔记本，坐在书桌旁缓缓地翻起来。

　　是她大学到研究生毕业期间写的日记，每一篇都是关于他——蒋逸尧。

　　它们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就像其他任何物件一样，自然地被存放在某个地方，无所谓被刻意记起或遗忘。

　　这是毕业以来，陈菡第一次翻开。

　　她一直信奉一句话：“任何不加节制的东西都是危险的，会将你带向不堪的境地，情感尤是。”

　　所以，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汹涌爱意，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这两本厚厚的日记。

　　翻着翻着，陈菡的内心涌起一丝酸楚，往事历历在目，像是经年抖落的尘土，呛得人泪流满面。
　　她不忍再看，合上日记，重新将它们放回书架上。

　　从书房出来，陈菡打开了好久没开过的电视机，又从房间拿了条薄毯子，搭在身上，靠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节目。

　　她也不知道看什么，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跳着台，不是傻白甜的剧就是无脑综艺，没劲。

　　陈菡扫了一眼自己住的这个地方，这里的每一样家具对她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每天下班后她就回到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人说话，就放点音乐，或者打开电视，无所谓看什么，就那样开着，听声音，从新闻联播到电视剧台词，至少，这样才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天已经黑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灯火。

　　对面的住宅楼，星星点点的灯光，每一盏灯后面就有一个故事，或孤独，或温馨。

　　在她爱着蒋逸尧的那些岁月里，她也曾幻想着和他的未来，在脑海里，她和他早就过完了一生。

　　可是，一切推倒重来。

　　还好，我们爱的是一类人，而非一个。

　　陈菡以前觉得，那么多盏灯，总有一盏是为自己亮的，总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和他彼此等待对方归来。但是现在，面对父母的压力，她还能等到吗，她不确定了。

　　也许有一天，她会结婚，跟一个不爱但是合适的人。

　　陈菡这样想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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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下过去，新的故事即将展开！
大概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如果这篇文能让一些小可爱找到共鸣的话，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