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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不正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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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迎客的伙计眉眼清俊,一见石渊渟立刻笑嘻嘻上前招呼:“呦,石大爷您来了,好些日子不见您。”
石渊渟轻轻点头:“今日才到。”
伙计一边将他们往里面迎一边说:“如今只有二楼的座位了,您看是等等,还是委屈一下就坐二楼?”
石渊渟又说:“二楼就行。”
“好嘞。”伙计殷勤地把他们引到一处窗口坐下,用肩膀上的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倒上两杯茶,问,“您今天还是吃红烧河鱼吗?”
石渊渟指了指墙上的菜单问玉染香:“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玉染香不想他知道自己识字,也正好想吃红烧河鱼,便说:“老爷点啥我吃啥。”
石渊渟便点了一个红烧河鱼,韭菜炒河虾,一个醋溜大白菜。
玉染香光听见菜名口水都流出来了。她叹息自己竟然没出息成这样,果然是太久没吃鱼了,这会儿又真饿了。
“我送您一碟花生米,您二位先垫巴垫巴。”伙计记了菜,说了这句话就跑了。
玉染香忍不住抿嘴笑:“小哥好机灵。”
石渊渟点头:“这店里的伙计都很机灵。客人只要来一次,他们就能记住姓名和喜好。又个个嘴甜长相清秀,所以这家生意才那么好。”
玉染香暗想:等有一日她有钱开店,也要找个这么机灵的伙计。
今日风和日丽,饭桌下点着炭火,所以客人们尽都把窗户打开。
此处虽然只是二楼,可是也能看见蜿蜒清澈的河水从楼下流过和远处白雪皑皑之下黑压压的松林。
若是再坐高些,视野会更好,难怪那伙计会问石渊渟要不要等楼上的位置。
石渊渟把装花生米的碟子往玉染香面前推了推:“此处每一季的风景都不同。春季满山火一般的杜鹃花,夏季是雪白的栀子花,秋天黄绿相间层林尽染,登高远眺,即便是坐着喝杯茶也是享受。”
玉染香点头。听他说得,她都想等到春天才来看看了。
只是他才到玉家村三五月,押镖的活更是到入了冬才开始接,如何有机会见过这里春夏秋三季?
玉染香刚要问,伙计就把鱼就上来了。
那鱼煎得两面焦黄,浇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酱汁,撒了葱花和红艳艳的辣椒,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上菜好快。”玉染香眉开眼笑,把刚才心里的疑惑全抛下了。
“一定是伙计见我不等位猜到我们饿了,所以叫厨子先做我们的。”石渊渟给玉染香装了满满一碗饭。
玉染香眼睛却只盯着鱼,点头叹息:“果然是个好伙计。”
石渊渟低声叮嘱她:“慢点,这是鲫鱼,虽然鲜,但是多小刺,一不留神就卡住了。”
玉染香笑了笑,倒不好意思太猛浪了。
石渊渟另取了一副筷子,夹了鱼肉把刺细细挑了放在她碗里。
玉染香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老爷既然这么喜欢吃鱼,为何平日在家里不叫我们做?”他分明不是那种小气的人。石大娘再节省也不会在他的吃食上节省。
她却从没见石大娘和石渊渟提起吃鱼的事。
石渊渟手一顿,看了一眼窗外,回答:“小时候有一年冬天,家母受了凉,反反复复总不好,我听人说鲫鱼加姜熬汤散寒又滋补想弄给家母吃,可是家里穷买不起,便偷偷下河去捉。结果我把鱼捉回来,人却病了,从此家母就不吃鱼了。”
玉染香意识到他说的是蕙儿失踪那一年的事,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生病的,便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说起来,这事石渊渟和石大娘还真是都没错,两个人却都在责怪自己。
这个结怕是要找到蕙儿那一日才能解开……
吞了一口鱼下去,喉咙传来一阵刺痛。
玉染香吞咽了一下,是一根刺卡在了喉咙上。
果然吃鱼不能走神,一走神就卡刺。
石渊渟瞥见她皱眉,忙叫伙计拿了一碗醋上来。
玉染香摆手:“不妨事。”
石渊渟见她不肯喝,故意激她:“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
玉染香知道他是一语双关。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见玉莲儿总有意无意接近他,她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现在被他说的心虚,她有些恼羞成怒,翻了个白眼:“谁喜欢吃酸的。”
石渊渟把那醋碗往她面前轻轻一推:“喝点说不定就下去了。等开了春,有鲟鱼的时候,我带你来吃鲟鱼,那个只有一条软刺。”
玉染香一听他下次还愿意带她来,心情忽然就好了,便端起碗喝了一小口,被酸的脸拧成一团,还真把刺给冲下去了。
“诶,下去了。”她摸着喉咙笑。
“果然适量吃点醋对身体好。”石渊渟自言自语。
玉染香的脸皱成一团:这人正经的时候像个老古董,不正经的时候,嘴贱得让人恨得牙疼。
玉染香终于可以一个人住一间房。石渊渟给她和自己房间都提了两桶热水。玉染香原本想问他洗澡要不要帮忙,可是实在是没好意思开口,索性就装忘记这件事了。
她美美洗了一个澡,擦着柔长的头发,从石渊渟给她的沤子里挑了一盒栀子花的。
这沤子膏体细腻,气味清香,涂在脸上十分滋润,还真是比她两钱银子买的要好很多。
“啧啧。差一点冤枉那大胡子了。”玉染香笑了笑,无比满足地钻到被窝里闭上眼。
只是她躺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冷,爬起来从柜子里寻了两床被子出来全压在身上才勉强睡着。
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又觉得冷,她一直往床边靠,然后差一点直接滚下床。
她惊醒,捂眼哀叹:她果然睡觉不老实。这几夜习惯了有石渊渟在外面挡着她,就更加放肆了。
早晨玉染香从房间出来,迎面撞见眼眶青黑,脸色苍白,像鬼一般何镖师。
玉染香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打招呼:“何镖师早。”
何镖师红了脸挠着头:“早,早。我都还没回房,小哥就起来了?”
他走近,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便扑面而来。
玉染香像,原来他这是在外寻欢一夜刚回来,难怪一副被吸干精血了的模样。
她忍着笑说:“何镖师好好歇息。”
话音刚落,那边石渊渟的房门响了一声,原来是他也起来了。
何镖师看了一眼石渊渟,又看了一眼玉染香,意味深长的一笑,笑得玉染香头皮发麻。
玉染香知道他定又在想什么歪心思了,正要问他,何镖师却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困死了。”
何镖师刚进去,其它几个镖师也如游魂一般陆陆续续回来了,个个向玉染香和石渊渟打了个招呼就进去睡了。
玉染香回头看了石渊渟一眼:果然银子来得有多快,去的就有多快。难怪石渊渟这样不喜欢说话的人,昨日都要婆婆妈妈交代他们。
石渊渟走过来说:“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只管用吃早饭然后去逛逛。”
玉染香刚好也想去看看玉料和布料,再给玉娘子买点东西。
“老爷不用去访友嘛?”玉染香问。这会儿她想起昨日心中的疑惑了,正好趁机套套他的话。
之前他是人是鬼,跟她都没关系。如今既然要日日在一起,自然还是多了解一些才好。
“我在此处没有什么故人。”石渊渟淡淡回答。
玉染香越发奇怪:他应该对潭州城很熟悉,为何会没有一个朋友在这里?
“那老爷的故人都在那里?”玉染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石渊渟终于注意到她的意图了,转眼看着她:“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的意思是,她还不够重要,没资格知道这些事吗?虽然这几日他们如此亲密,他却还是把她排除在某个范围之外。
玉染香攥紧了手,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失落,只淡淡笑道:“是奴婢多嘴了。”
石渊渟靠近了一步说:“此事有点复杂,我需要寻时机慢慢告诉你。”
玉染香下意识退了一步。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每每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的时候便会发现他其实还身处浓雾中。
石渊渟微微皱眉看着她:“你还是如此怕我吗?”他以为她每夜给他涂药,每夜在他怀里入睡,是因为她已经不怕他了。
“老爷,奴婢怕老爷不是应该的吗?”玉染香回道。
石渊渟认真看了她许久,才说:“我却觉得你从来没有真正怕过我。”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卖给他寻求保护,更不会跟着他长途跋涉到这陌生的地方来。
“老爷说笑了。”玉染香又回道。
石渊渟不打算再纠结这个,转身往下走:“去吃早饭吧。”
玉染香不再跟石渊渟说话,静静吃东西,静静闲逛。
石渊渟早习惯了一个人独坐一天,可是这会儿玉染香才两刻钟不说话,他就觉得心里面像猫抓了一般难受。
果然有些事情,养成习惯很容易,想再戒掉却很难。
玉染香挑了几匹漂亮的缎子,却没有看到好的玉料。想来潭州的玉料都来自玉家村,玉家村又世代做碾玉匠,好玉料自然不会到外面来。
不过,她如今这处境,就算是拿到了好玉料做出了好东西,也保不住,不如等她自立门户时再说。
她抱着一堆布料转身,却见石渊渟静静站在店门外的树下等着。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少女子回头看他,他却如石佛一般只管望着远处沉思。
其实他们某些地方很像。人分明在这里,却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心在别处,随时都会离开。
他的秘密是什么呢?他好像不太喜欢跟官府打交道。
他真的是朝廷命犯吗?可若是朝廷通缉犯,他不是应该隐姓埋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