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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失恋 ...

  •   我这失恋不同于旁人的单相思,到底是妄图插足别人婚姻,实在令人唾弃。心中愧疚难当,行为出格一些也是在所难免。

      韶光自然不敢违抗我,奉上月白色男装及许多银票。

      他认为我要去投花魁,其实我没有那么傻,只是想要去热闹的地方喝酒罢了。我以为人多烦燥,脑子嗡嗡作响,便可以将今日之事统统忘记。

      老鸨将我俩引入二楼一间雅致的半包房,转而去招呼熟客。我甩了甩袍角,坐于案前,垂眼便将舞台中央犹抱琵笆半遮面的姑娘们看得清清楚楚。

      “殿下,喝慢点,小心呛着。”韶光伸手欲拉我手中的酒杯,被我一闪而过。

      “殿下,今日之事其实相爷他早有预料。”韶光忽道。

      是呵!我是失忆了,叶青昀可没有。他既看穿了我对宋征的心意,又知晓宋征已娶妻之事实,却从来不对我讲明,是存心看我笑话?

      “别跟本宫提他!”我自斟了第二杯酒。

      “相爷对殿下是……”我没让韶光把话说完,就将一杯酒灌入了他的喉咙,他咳了三声,可怜巴巴望着我,令我尤是懊悔,可转念一想,韶光不过是叶青昀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我又何必心生怜悯。
      我干笑了两声。

      “殿下。您听。”韶光忽然正色道。

      隔壁幔帐内传来两名男子的谈话声,我不以为意,可是刚听到鸿胪寺卿的大名时又敌不过好奇心重,侧耳倾听。

      “听闻兄台已有婚约,今日却来投选花魁可是想效仿鸿胪寺卿宋大人的美名啊?”

      “兄台见笑了。宋大人乃前科状元郎,累世公卿之家,父亲又是那位殿下的师父,自然是敢行旁人不敢之事,鄙人今日前来不过是凑个热闹,岂敢效仿于他。”

      宋夫人竟是花魁出生?而我与宋征原本就有婚约?

      头顶嗡嗡作响,脑仁一疼,隔着重重幔帐,我冷冷道:“两位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非议朝廷重臣。”

      两人讪笑后,其中一人道:“阁下是刚到帝京吧?此事京都早已是人尽皆知。白小蝶卖艺的铜雀楼啊,如今还是一摊废墟呢。”

      “铜雀楼?”我喃喃如自语。

      “旧都青楼。”韶光插话道。

      我抬眼瞥视他,短暂的四目相对后,韶光垂下了眼脸。

      “备车。”我抬了抬广袖。旧都晏城相隔帝京百来余里,今夜难眠,不妨走这一趟。

      韶光前脚刚离开,我后脚便隐入摩肩接踵的人群,出了百花楼,去不远处的欢聚楼领马。

      小二正捧着干草喂飒露紫,见我来,笑吟吟叫了声:“叶姑娘。”

      我递给他二两银子,翻身上马。小二拍手道:“小的许久未见识叶姑娘的骑术,今夜得亏是明月当空,方再能见到姑娘马背上的风姿。”

      我淡淡一笑,将他拍的马屁留在了飒露紫奔腾的马蹄后,一路往旧都而去。

      这并非我失忆后第一次去旧都,入暑前韶光曾带我去吃过北城桥头的一碗凉粉,可当我提议留宿旧都别宫时,韶光以明日要上朝之名连夜将我带回,所以旧都城内我还是陌生的很啊。

      韶光说从前我爱骑射,拜护国大将军为师,所以极善骑马,即便是在皓月当空的夜色里。

      旧都的城门因着我的腰牌而开,韶光说出门在外免不了多带些身份,便常为我备着仪鸾司的腰牌。
      自明德皇帝迁都以来,晏城渐渐已失去前朝繁荣辉煌的过往,城中商铺鲜有人光顾,而风月之地却未见萧索,只因达官贵人们惧内又怕风言风语,不敢于帝都乱来时,便会驱车前往此地。

      我下了马,问小摊上的老翁:“老丈可知铜雀楼如何去?”

      老翁抬眼仔细打量我,叹了口气道:“多好的地方啊,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如今还没人敢重建。公子啊,你可有旧相好在那处啊?放心吧,人都救下了,独那鸨娘烧断了条腿。”

      不就是区区宋征么?不就是求之不得么?这等烧店之荒唐事,我还真干得出来?我心中愧疚难当,顺着老翁所指方向策马徐行。

      不多时,我已来到闹市中的一摊废墟前,望着成堆黑漆漆的木料,眼前倏忽出现一派歌舞升平的画面,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即便是长公主殿下又如何?宋大人爱的是我家小蝶,殿下又何必仗势欺人、存心夺人所爱呢?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我只觉脑仁生疼,一颗头像是要炸开,那画面如泡沫在我眼前支离破碎。我蹲在马蹄旁,思忖良久,也想不通我往日到底是要如何仗势抢强民夫的。

      此时,一辆朱漆马车从我身边一掠而过,停在了不远处的酒肆门前,车内并无人下车。车夫与旁人交涉两句后,驾着车直接进了后院。我素来好奇心重,又总觉这辆马车眼熟,便悄悄跟进了后院。
      院中早已是森严戒备,我躲在一颗槐树之上,屏息低头一看,偏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兵部尚书霍元朗,他从车内下来,戒备四望后匆匆行至院中雅阁。

      因雅阁四方皆有戍卫,我又无心朝政,只暗自猜测霍元朗此行是来夜会相好的,便觉好生无趣,从那树上下来,溜去酒肆里喝酒。

      酒至半酣,壶中空空,懒叫小二,便俯卧几案之上。隐约中,一抹人影挡在我头顶,一只冰凉的手抚过我的额头。

      仲夏夜里的一抹凉意,尤是舒适,我抬起头来,见到一张俊美如谪仙一般的容颜,只是较素日略显疲惫。

      “你如何来了?”我问。此话一出,自己吓得半醒,恨恨望着眼前之人。

      “昭和,我是谁?”他坐于对面,长臂一伸,纤长的手指抚在我的发髻之上,广袖摩挲过我的脸颊,留下极淡的兰花香。

      “叶相。”我呢喃,随即拍案道:“你个大骗子!”

      “昭和,我是如何骗的你?”他不怒反笑,目光柔和。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自觉牵强,强撑起身子往门口行去:“叶相请自便,本宫告辞。”

      眼角余光中,叶青昀帮我付了酒钱。总算是占了他的便宜,我扶额快走了两步。

      刚跨上马背,飒露紫马蹄子一撒,便要飞快驶出,熟料一抹月白色身影轻盈腾来,跨坐在我的身后。他冰冷的双手覆在我握住缰绳的手上,隔着长衫传来的温度却是滚烫。我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两下,任由他驾马。

      行至清潭边,叶青昀勒停马,将我抱下来。我借着酒力正想说他一二,他倒先开了口:“从今往后可不许醉酒骑马。”

      登时,我便惭愧地抬不起头来,直到他轻笑两声,撩起我额间的碎发。

      慌乱中,我忘了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清潭,直直往后退了两步,他长臂一伸揽住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一带。

      一时间,我的脸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处,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淡淡的兰花香气随着微风传入我的鼻间,我竟然贪婪地深吸气。直到他轻轻笑,我才一狠心将他推开,熟料力道用得大,将他推出半丈远。

      清冷的月光下,我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见他挺拔俊逸的一抹轮廓。我问他:“叶相可是在病中?”

      “原来你知道。”他云淡风轻道。

      从未央宫中的猜测到旧都城内的肯定,我用了整整一日,可他不说,我又如何能知晓?

      “既然人在病中,又何必处处算计,搞这么多事。”我不悦地双手环抱于胸。

      若我猜测的没错,百花楼的好事者故意泄露八卦分明就是受他的指使,而向来维护我的韶光,还添油加醋说了句“旧都青楼”更是可疑无比!

      他走近两步,看似是要握住我的肩膀,实则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我身上,“昭和,我若不这样,你如何能清醒?宋征并非良人,我自己都已说倦了,你却从来不肯听。”

      他要是将此事一五一十说清楚,我又怎么会灵顽不灵呢?

      “如今本宫闹了笑话,叶相可如意?”我冷声道。

      “将所有人赶走后,火烧铜雀楼,你从前闹的笑话就不小。”他温声揶揄。

      “骗人。若是我先将人都赶走了,那老鸨怎会少了条腿?”

      “是她执意要回去抢银票,与你无关。”他抚平我额前的碎发。

      我偷舒了口气,“原来本宫也并非十恶不赦。只是被鬼迷了心窍,竟想同青楼之人抢男人。不过本宫贵为长公主,居然抢不过区区一名歌妓,却也是叶相的失职啊。敢问皇家尊严何存?”

      叶青昀笑了两声:“是我不好。”

      纵是铁石心肠也难敌叶相忽然的温存,我心跳加速,埋下脸去。

      他脖子一歪,将头靠在我的耳畔,如丝缎的黑发掠过我的颈脖,我的心快跳出喉咙眼,连忙道:“丞相既在病中,还是早些回去吧。”

      “霍元朗勾结平阳王有谋反之心,即便是你的心腹,我也留不得他。”清冷月色中,他低声在我耳畔道。

      原是要说这个,是我想歪了。原来他煞费苦心引我来旧都,不过是要我亲眼看见霍元朗的狼子野心,无奈我看到一半便离开了,没能将雅阁中人看得明晰,任凭他说谁都行。

      “朝中之事,与本宫关系不大。丞相乃首辅,国家大事向来独断专行,此事又何必询问本宫的意思?”我捏紧拳头,心中已是愤愤。

      他沉默,我窘迫,只因突然意识到他此番也只是知会,没有询问之意。

      叶青昀何时将我放在眼中?何时将大陈的皇族们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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