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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噩梦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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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声音明明是那般轻微,可是却无端入了沈恪挣脱不开的噩梦之中。
沈恪在血色的梦境中走了很久很久,这一场梦境太过漫长,周边都是炙热的焰火,焰火之中似乎有人在挣扎,在哀嚎,痛苦而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站在这宛如阿鼻地狱的土地上,浑身的疼痛从五脏六腑里蔓延出来,一寸寸的,浸透他的骨髓,冰冷与火热交替在他身上,在这般折磨之下,沈恪只觉得困乏无比。
而这可怖的梦境前方,似乎有一丝幽静的道路存在,那儿很安静,似乎走上去,便就能结束这一切的痛苦了。
沈恪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他朝着那一条幽静安静的道路走去,但是迈出了两步,便就感觉到脚下的步伐很沉重,他低头看去,看到有黑影缠绕在他的脚上,似乎是不想让他往前行进。
他愣了愣,但是身上的痛苦令他向往那一条幽静的小道。他想着,只有走过去,便就结束了。
但是脚下拉扯的力道越发沉重,心头无端端地涌起一道声音:不能走。
沈恪此时只想尽快摆脱这周身难以遏制的痛苦,他吃力地迈步往前走去,朝着那条道走去,一步又一步,脚下的黑影越来浓重,仿佛是有千斤锤绑在了腿上,令他步履艰难。
然而这沉重的感觉却始终无法阻挡他往前行进的想法,沈恪拖着沉沉的脚步一点一点地往那条幽静的道路上挪去,步伐缓慢,他疲惫地往下看去,忽而间看到了自己的脚下的黑影,那是一双手。
那双手很熟悉,似乎是在记忆中见过,但是他却记不起来。
沈恪木然地往前走,他没有发现自己每走一步,身形便就缩小了一点,走到那条道路前,他赫然成了一名瘦小的孩童。
到了道路口的时候,他忽然走不动了。脚下的那双手紧紧拖住了他,令他寸步难行。
沈恪模糊的记忆突然开始一点点得清晰起来,一阵喧嚣声陡然响起,惊得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走呐……”
“快跑,小安,跑出去……”
“小安,好好活下去……”
或急躁,或担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不断推离那条近在眼前的幽静路途。
而脚下的那双手虽然是冰冷的,然而拽住他的力道却是柔和的。
沈恪低着头,沉默得望着那双熟悉的手,突然间,那双笼罩在黑影中的手褪去黑雾,显露出它苍白瘦削的模样,也激荡起沈恪隐没在心底的记忆。
那是父亲的手,修长而又漂亮,那是一双握笔的手,教导他读书习字的手。
不是收养他,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养父的手,而是儿时在流民之中惨死的生身父亲的手。过去那不敢回想起来的记忆在此时蹦了出来,那惨烈而血腥的画面从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中醒转过来。
他的生身父亲是被饥饿的流民分尸啃食而亡的,最后留给他和娘亲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双惨白而毫无生机的手……
那双手拽着他往后走,可是沈恪每后退一步,便就觉得周身的冰冷被炙热笼罩,那一份无形之中出现的热浪包围住他,让他浑身仿若火烧,疼痛却是自内而外得涌上来。
这一份疼痛,令他难以忍耐,忽然间,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身后轻轻地拥抱住他,熟悉的气息缓和了他的痛楚,他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娘亲的怀抱里。
“小安,没事的,小安,做得很好……”柔柔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是娘亲,那是娘亲的声音。
沈恪不由得张口喃喃低语:“娘……”
然而,此时回应他的却不是记忆中的那道嗓音,而是一声声带着哭腔的纤细话音。
“维桢,你醒醒。”
这道声音里带着无助,细细的哭声里,满是少女不安而柔弱的心声。
不要哭。
不要怕。
这一道哭声传入他的心底,便将他浑身的痛楚都压了下来,转瞬间,那道幽静的道路失去它的诱惑,沈恪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那一道带着哭腔的呼唤声上。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找寻那道声音的主人。他想要告诉那人,不要害怕,他没事的。
那道哭泣的声音越发哀痛与急促,柔软的手轻轻地推搡着,微弱的力气一点点地唤醒他沉入无尽黑暗的意识。
“维桢,你张张口。”
“维桢,喝药,你喝点药,喝了药就会好的,维桢……”
沈恪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他下意识地随着少女的哀泣声微微张了张口,一丝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地喂了进来。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绽开,这苦味太过浓重,令他涌起来一股恶心的感觉,也或许是实在太苦了,苦得他不得不从那绵长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吃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泪痕的李云曦。
李云曦双眼通红,鼻尖也是泛红,她的皮肤很是白嫩,这般姿态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微风拂面,一阵芬芳从空气中飘荡过来。沈恪侧头低低地咳嗽着,这一阵咳嗽带起身上的剧痛感,他侧着身,微微蜷缩,气息急促,额上和脖颈处满是冷汗,但是脑子里却是火热得厉害,五脏六腑间也是灼热的刺痛。
沈恪咳得厉害,陡然间呛出一口血,殷红的血水溅落在地上,在阳光下漫成一副可怖的画面。
这一下呕血,吓得李云曦瞪大了双眼了,眼中的泪珠恍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她伸手半抱着沈恪,颤抖的手抚着沈恪的后背,断断续续地呜咽道:“维桢,你,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对不起,我……”
她含含糊糊地絮叨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勉强靠着李云曦的力量,沈恪吃力地撑起身子,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坐起来后,便就无力地依靠着李云曦,急促而滚烫的呼吸,落在李云曦的皮肤上,让她更是慌乱害怕。
李云曦本就是一个娇娇女,经过又冻又吓的一夜,身子里的力气早就抽空了。沈恪这么一靠,李云曦身子一歪,两个人便就狼狈地歪倒在地。
“哎呀!”
“唔。”
钝钝的落地声,沉闷的痛哼声,接连响起……
落地时牵扯到的伤口的疼痛感,让沈恪略微迷糊的意识清醒过来,他只觉得身下一片温软,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似乎缓解了他内腑间翻涌起来的恶心感。
他勉强转过头,便就发现自己极为冒犯地将那一位金尊玉贵的天之娇女压在了身下。
李云曦慌乱地转头看向沈恪,温热的触觉擦过沈恪的面颊,骤然间,两人四目相对。
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让李云曦不由得一愣,对上沈恪不甚清醒的眼眸,李云曦面颊微微发红。她顾不得刚刚那无意间的肌肤相触,伸手轻轻推了推沉沉压着她的沈恪,喏喏地道:“维桢,刚刚是不是撞到你的伤口了?”
沈恪醒过神来,他的呼吸略微急促,没有回话,却是努力地撑起身子,挪了开来。
李云曦见沈恪这般动静,便就迅速松了松身子,配合着沈恪,努力地帮忙撑起沈恪的身子,两人慢慢挪动地重新坐起来。
她怕沈恪坐不稳,便就伸手半揽着人,顾不得男女有别和礼仪大防,让人倚靠着她坐好。
李云曦缓缓喘了一口气,开口道:“维桢……”
“对不起,臣失礼了。”沈恪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夹杂着滚烫气息的气音拂过李云曦的面颊,勾起了些许异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