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白渔

17、长乐

　　她在地理上，算是夏国的南方人。南方人怕些五毒，很正常，只是这年头，蚊子吸血都算今天开荤，谁也没闲粮还能养活家里的昆虫。

　　魏千秋不是怕蜘蛛，她就是恶心，发自内心，毫不掺假。

　　二十分钟后，清归、清玄领着门派NPC从山道上翩然而下。魏千秋悠悠转醒，用力搓干净脸，从树林里走出，将他们截住。

　　“师姐师兄怎么下来了？”

　　清玄冷哼一声：“长乐宫此人实在不识好歹，如此欺侮我蜀山派，岂能饶了他？自该叫他吃点苦头，滚回洛阳去。”

　　清归笑眯眯地一拽魏千秋：“师妹莫要藏私，快与我一道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刷清归好感刷得多，或者她拿了隐谦的剑，所以这些NPC都跟她显得亲近。魏千秋一句我还有别的事情没说完，已经被两人一左一右拽着，甩进了战圈。

　　清玄手中的剑名唤“逍遥”，介绍中说是谢忘云年轻时的佩剑，用的正是蜀山中阶剑法里的“紫霄剑”。那极具代表性的紫气一出，几个与蜀山玩家缠斗的大虎便哀嚎着倒下。四周的人仿佛见了主心骨，且战且退，引着那些山兽向清玄周围靠过来。

　　蜀山NPC一加入，原本混乱一片，各自为战的玩家们，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不知不觉就划出了好几个区域。

　　为首的正是清玄，身旁围着一群学紫霄剑的弟子，所经之处紫气磅礴，三五人缠斗一只大兽。祁长生门下弟子所学“应时剑”，俗话来说就是前摇太长，这会儿让出前面的战阵，躲到后面掏出个卦盘开始算天时。而杜观吾、叶无梦门下，则以剑阵御敌，人数有多有少，辗转腾挪，剑气如织。

　　玩家不似这些NPC讲究天人之道，剑招出去都是杀气腾腾，乌垣叫来的走兽哀嚎阵阵，不多时就往下败去。

　　清归令跟着自己的十来个弟子四散开来，一拍魏千秋，当先往兽群中央去。她身法卓绝，踩着那些腾跃的大虫就是十来丈。魏千秋摸鱼不成，从紫气堆里冒出头来，换了流云剑。

　　魏千秋正要运起流云功追上她，脚下一踩，土层瞬间软下去。她只听见脚踝骨一声脆响，人扑棱摔在地上还没爬起，系统的提示音先响起来。

　　“玩家‘月下雪’时运不济，误中地鼠巢穴，脚踝扭伤，真气逆乱，请尽快处理。”

　　若是能开口骂系统，系统反馈里肯定塞满了魏千秋的怒吼。她往旁边滚开，正要翻身起来，清归轻巧落下，将她从地上拉起，眼神一扫，笑起来：“师妹好生不小心，踩着老鼠洞了。”

　　清归内力深厚，隔着靴子在魏千秋翘起来的脚上拍了一剑，一股真气冲撞进来，直接散开了那团淤青。

　　清归又道：“师妹且修养一阵。我去拿了乌垣回来，让他给师尊赔罪。”

　　魏千秋看一眼自己那个“行动不便”的buff，再看看被削下去10%的身法。门派驰援任务已经开始了第二阶，她那儿的救助进度条还是0，而且看各位那兴奋劲儿，几乎没什么能让她出头的地方。

　　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吃下一粒提升10点身法的风身丹，正要随清归一同去捉拿乌垣，身后忽地冒出个白衣女子，那姑娘一剑按在她肩上，便道：“道友且慢，事情有变。”

　　声方落，愈战愈退的兽群中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笛声。这笛声说不上好听，短促刺耳，但穿透得极远。

　　清玄的声音夹在其中，尽数被盖住。魏千秋与那姑娘在外围安静些的地方，都只隐隐听得一句：“蜀山弟子速速退下！”

　　玩家们正在杀灭NPC刷经验的兴头上，能有几个听到他说话的？等到察觉不对，为时已晚。他们随兽群走得深，正入了蜀山外的峡谷中，山崖上有数十个长乐宫的弟子乘飞鸾落下，笛声一响，毒虫凶兽不知从何处现出，将蜀山众人里外围了个结实，

　　而阵中的乌垣既是一门中有头脸的人物，又岂会让清归这个“小辈”三两下拿住？清归剑风尚未近他身前三尺，乌垣身形一矮，再出现，已在数丈之外。

　　蜀山玩家被这波兽群一冲，慌乱之中四散开来。魏千秋正要上前，那姑娘将她又是一拽，劝道：“时机不对，你再等等。”

　　“乱中求胜，岂不是更好？”

　　小姑娘看她一眼，有些赞许：“这位同门是哪座峰的，怎么没有见过？你很有想法，以后跟我混怎么样。我叫白斋子，灯月峰叶无梦真人门下，真人的亲传弟子。”

　　“你姑且算我是真武峰的吧，”魏千秋看她手上拿着个本子在算伤亡，“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可由不得你找最优解。这位同门还是找个安全地方为好。”

　　“数学才能救——诶，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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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俩说话这点儿功夫，已有四五个杜观吾、叶无梦门下的弟子被击伤在地。那长乐宫门派便是以驭兽驱蛊闻名，这些玩家有几个真跟飞来飞去的蛊虫干过仗的？何况这两峰功夫讲究配合，并不如真武峰武学那般威猛，这般一冲，早就散乱难敌。

　　魏千秋一边过去，一边掏出草帽扣在脑袋上，反手背好那杆轻巧的算命幡子，足尖一点，踩着个
　　外围NPC的剑，落在那几个弟子面前。

　　她的剑快，中阶剑法中少有这样的快剑，被长乐宫玩家驱使过来的数十只金背毒虫还没进得众人三丈，剑光如星点，将它们全都点碎在地上。魏千秋不说话，只是取出一把糖葫芦，扔到刚被扶起来的人手上。

　　——她这还是特别款，跟老六手上讨来的，外面封了一层牛皮纸，不伤衣服。

　　里头伤得轻的那个惊呼出声：“是真武峰的糖葫芦师姐！多谢师姐相救，师姐所寻之人，我们几个必定尽心竭力！”

　　上道。

　　魏千秋喉咙里“嗯”一声，剑尖一转，流云剑锋瑞无匹，登时刺穿一匹白狼的喉咙。兽群中有人心痛得哀嚎起来，她手上用力一甩，狼血飞散，被扔出去的狼很快就刷新消失在黄沙里。

　　就这样一会儿，受伤弟子已退回后方，剩下的人重新结起剑阵，抵御兽群。清玄那边倒还轻松，紫霄剑既然是主峰最出名的中阶剑法，自有缘由。这些弟子虽被冲散开，却还有一敌之力，待缓和过来，便渐渐脱离险境，与那些偏行诡道的虫兽斗得有来有回。

　　魏千秋直直掠过他们，再往右翼而去。

　　右翼多是祁长生门下弟子。若说灯月、庐陵两峰的剑法须得多人结阵，乃至一人当作两人使，方能显出剑法精妙，那五丈峰的剑法，就属实有些神棍。

　　“坤位三人，‘迎月偎松’……‘老树盘虬’……”

　　坤位空无一物，那个算卦的弟子说得磕磕绊绊，底气渐弱。待到一声了，方有三个弟子犹豫着踏上去，摆出阵仗。一式“迎月偎松”尚未使完一半，地下猛地蹿出两头鳞片泛光的穿山甲，他三人脚下土壤陡然松下，将人埋进及腰的深坑中。

　　“我就说这不是什么能学的东西！”一柄剑从土坑里扔出来，“蜀山剑派除了真武峰都是废物！”

　　魏千秋轻飘飘一脚踩歪老虎头，反手一剑拍开凑上来的豺狗，收剑入鞘。她走过那埋着人的坑，慢了两步，伸手去抓起一个扔出来，扔剑那个倒是被她拿脚勾起腰带，一式铁板桥，将人倒踢出来，摔在那个算卦的弟子身边。

　　她没开门派传音不知道，这会儿门派传音里嚷得厉害，有人叫还没回门派的弟子回来帮忙，还有人问门派榜十大高手都在哪儿，中间混杂着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糖葫芦师姐”这次也来了。

　　五丈峰的弟子见着她，登时欢喜起来，嚷道：“是糖葫芦师姐来了！有真武峰的人坐镇，咱们还怕什么！”

　　魏千秋欲言又止，没管他们，提剑而上，挡住扑来的一头狮子。不知长乐宫那边是不是也发现了此处是好捏的软柿子，山兽数量比旁处多了两倍不止。她刚到没一会儿，清玄那边也跑过来十来个真武峰上的守山弟子，右翼压力陡轻。

　　祁长生门下弟子都用回了初阶剑法，那算卦的也从地上站起来，将卦盘往地上一扔，嘴上没说什么，面上看着却没劲头。五丈峰的初阶剑法虽不需算卦，但也没什么大威力，仅够这些只把它刷够升级级数的玩家自保，稍有不慎，就会丧生兽口。

　　魏千秋很快就在这里刷满二十人的任务数，正想着清归还没回来，她要不多呆一阵，就听见方才丢剑那弟子骂骂咧咧，喊声：“倒不如现在就洗空了赶紧换新门派去，什么狗屁剑法，连个野猪都砍不动。”转手将剑一丢，往兽群里冲过去，不多时就哀嚎一声，被野兽踩死过去。

　　他如此赴死，五丈峰众人士气更低，心中赞同的不少，没去施行，无非是见他死得不爽落，还有些犹豫罢了。

　　魏千秋一甩剑，懒得再看。她运气而行，仗着身法在兽群里穿梭，专挑那些个儿大的削个腿戳个眼，将它们都拉到自己这边，带着在峡谷里乱跑，见着清玄就往他那儿引，让大师兄能者多劳，帮她打打这一屁股小怪。

　　如此跑了十来分钟，战场上终于响起第三阶段提示：“本轮门派驰援任务，蜀山派伤亡小于10%，成功进入第三阶段——请阻止乌垣进入蜀山地界，倒计时10:00。”

　　一阵狂风从峡谷之中卷过，众人睁开眼时，长乐宫玩家已经被传送到乌垣身边。清归同清玄一道站着，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魏千秋把草帽摘掉，换了身二阶门派套，混进人群里，准备看乌垣搞点什么。

　　“狂妄小儿——”乌垣肩上攀着只眼镜王蛇，脚下踏着白鬃狮子，缓缓靠近众人，“玄长老贵为宫中四圣，地位尊贵。你派中上阳真人，亦不曾有婚配，男欢女爱，如何不可！哼，三番五次阻挠，实在是不将我长乐宫放在眼中。”

　　清玄喝道：“好不要脸的东西，岂容你辱我派尊者名声！”

　　他将剑一扬，清归立刻闪到他背后传功。一道浓郁成形的紫光凝在他剑尖，乌垣脸上的神情都看得分明时，清玄终于将这道剑气扬了出去。

　　人群中立刻有玩家喊道：“这是紫霄剑法里的‘紫气东来’，竟然还能这样用！怪不得我们真武峰是主峰，真是赚了。”

　　乌垣停也不停，随手扔出一支帽上的蓝紫翎羽，他身后跟着的那些长乐宫弟子顿时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紫光凌然而至，在乌垣身前两尺便止住，他身前冒出个光罩，随着紫气推进而渐渐暗淡下去。

　　两者相较片刻，乌垣一挥手，紫气到底在光幕前破碎开来。

　　他身后的长乐宫弟子倒下去几个，乌垣桀桀一笑：“这便是蜀山大弟子的本事？不过尔尔！”

　　清玄背对众人而站，一动不动，剑尖上再次凝起紫光。

　　乌垣一挥手，密密麻麻的毒虫从他脚下扩散开来。魏千秋能听见身旁弟子倒抽凉气的声音，抬头看一眼系统界面，那代表着阶段结束的倒计时，还有整整9分钟。

　　“蜀山盈江月前来领会阁下高招！”

　　剑气荡开几个弟子的衣袍，一个青年男子领着两三个人从山上飘然而下。

　　魏千秋突然想起苟十三的口头禅：妈的，最烦装比的人。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