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希腊神话]》业歌

2、第 2 章

　　进入奥林匹斯的神王殿，首先看到的侍奉在大母神身边的众神，接着是高坐王座之上的身影。

　　重重叠叠的纱幔之下，隐隐约约的人形正轻轻的撑着自己的脑袋。

　　属于世界之主的神力蔓延在奥林匹斯的宫殿之中。

　　深渊的力量蔓延至奥林匹斯的时候，天空之神警惕的站起身，面色不善的看着从宫殿门口走来的塔尔塔罗斯。

　　“深渊之主，”天空之神见黑发黑眸的塔尔塔罗斯缓缓而来，他的脸色有些诡异：“您本该居住于深渊，是什么使得您走出了深渊。”

　　一只手牵着埃忒尔，双眸幽暗如深渊的塔尔塔罗斯看着一旁的太空神，轻轻在埃忒尔的背后推了推：“去吧，去往众神之母身边。”

　　“……王？”

　　埃忒尔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居于高座的那位神，再看看面色不善的天空之神，他有些踌躇的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微微的行了一个礼。

　　见塔尔塔罗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天空之神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侍奉于大母神身边的大地女神盖亚在母亲的指引下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儿子乌拉诺斯：“够了，乌拉诺斯，安静下来，这是我的弟弟，世界的最底层，深渊的王，是你必须尊敬的神明。”

　　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微微弯腰道：“是的，母亲。”

　　接着，盖亚驱散了众神，牵着塔尔塔罗斯的手来到大母神的身边，这位温柔的大地女神眸中有着深深的忧虑，她看着自己的弟弟，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手指轻轻的挑开遮盖大母神的纱幔：“母亲快要……消散了。”

　　说起消散的时候，盖亚的眼中几乎出现了眼泪。

　　塔尔塔罗斯抬头，看着纱幔之中神色憔悴的母亲，他伸出手牵住母亲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之上，绵延不断的神力传输过去，可是没用，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属于塔尔塔罗斯的神力很快便消散不见。

　　“没用的，我的孩子。”

　　大母神说，她轻轻握住了塔尔塔罗斯的手，微微笑了一下。

　　“在即将消散之前看到你们，创造出你们，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功绩。”这位伟大的女神憔悴的说着，看着塔尔塔罗斯的眸中，依稀有光。

　　塔尔塔罗斯沉默着，接着开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大母神摇了摇头，接着，她轻轻打了个哈欠道：“那个名叫埃忒尔的孩子，我会安排好他的。”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

　　他抱着死神，最后看了一眼缓缓关闭的纱幔，接着离开了奥林匹斯。

　　阶梯之下，菲尼克斯正等待着。

　　进入马车之中，塔尔塔罗斯的瞳孔无波，忽然，他的眸中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累：“走吧，菲尼克斯，离开这里，我厌倦大地之上了，这里使我感觉痛苦。”

　　菲尼克斯尖叫一声，马车朝着大地之下飞驰而去。

　　回到深渊之中，塔尔塔罗斯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累。

　　他的母亲即将消散，而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坐在王座之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菲尼克斯照顾着死神，这只不死鸟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很有一手。

　　塔尔塔罗斯陷入了熟睡，有多久？一万年？两万年？

　　世界变化着，神明的迭代在不停的变化。

　　天空之神诞生下新的神王，大母神消散，深渊迎接来黑夜之神与黑暗之神，死亡之神长大了，并且看到了自己的双生兄弟，死亡之神在深渊仰望着天空的时候，会看到相同面容的兄弟在奥林匹斯上行走，那是与生长在深渊截然不同的存在。

　　神战开始，然后又结束了。

　　分分合合的神肆意行走在大地之上。

　　死亡之神将自己笼罩在黑袍之下，拿着剑，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

　　在某一天，一位名叫宙斯的神诞生了。

　　死亡之神的瞳孔仿佛看见了未来。

　　三万年后。

　　深渊之中。

　　高大的神栖息在王座之上，生有羽翼的神穿着黑色的袍子，在深渊之神的怀里放入一株新鲜的花。

　　那双漆黑的瞳孔看着王座之上的深渊之主，执念深深的纂刻在眼中。

　　“深渊的……王啊，你何时再次醒来呢？”

　　背生羽翼的死亡之神喃喃自语着，他抱着自己的剑，坐在王座前的台阶之上，轻轻合上了眸子。

　　死亡之神总喜欢睡在深渊之神的身边，这让他安心。

　　名为塔纳托斯的死亡之神熟睡着。

　　直到深渊进入了新的神。

　　塔纳托斯睁开眼睛。

　　他飞出深渊，朝着哈迪斯而去。

　　名为哈迪斯的神在冥土之上建造了新的王国，而冥土并没有排斥这个名叫哈迪斯的新冥王，塔纳托斯来到新王国的时候，新冥王站在冥土之上伸出手，属于他的神力在冥土之上肆意缭绕着。

　　塔纳托斯的眼神冷了下来。

　　“小子，住手。”

　　黑袍的死神冷漠的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哈迪斯，下巴微微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这里是塔尔塔罗斯的王国，你这克罗诺斯所生的杂种，滚回奥林匹斯去。”

　　面色平静的新冥王看着塔纳托斯，冷静的说道：“冥土承认我了，这里并没有排斥我。”

　　塔纳托斯挥舞出长剑：“够了，这里的王只有一个，那就是塔尔塔罗斯，你这克罗诺斯生的杂种，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说着，属于死亡的力量在长剑上蔓延着，风暴开始聚集，塔纳托斯举起长剑，做势要朝哈迪斯劈去。

　　下一秒，只听见“叮”的一声，仿佛是无形的手握住了塔纳托斯的长剑，好听的男声响起。

　　“塔纳托斯，住手。”

　　听见这个声音，塔纳托斯瞬间亮起了眼睛。

　　“陛！陛下！”

　　他叫着。

　　深渊的王座之上，黑发黑眸的深渊之主轻轻睁开眼睛。

　　塔尔塔罗斯伸出手，做了一个握紧的动作。

　　接着，塔尔塔罗斯轻轻开口：“欢迎你，哈迪斯，冥界的新王。”

　　听着耳边的而声音，塔纳托斯瞬间抬起了脑袋，他收回自己的宝剑，恨恨的看了一眼哈迪斯，接着挥舞着翅膀朝着深渊的宫殿赶去。

　　而站在原地的哈迪斯轻轻垂下眼眸。

　　半晌。

　　“谢谢您，塔尔塔罗斯。”

　　“我终于……见到您了。”

　　尾音之中，淡淡的眷恋。

　　死亡之神来到塔尔塔罗斯的宫殿。

　　穿着黑袍的死亡之神眼含眷恋的看着位于王座之上的塔尔塔罗斯。

　　“您终于苏醒了。”

　　死亡之神谦卑的弯下腰，朝着塔尔塔罗斯行礼。

　　双眸幽深的塔尔塔罗斯看着手持宝剑的死亡之神，眼神微微的泛起了暖意：“你长大了。”

　　“是的，我的王，您已经沉睡了三万年。”

　　死亡之神如此说道，然后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举世无双的脸庞出来。

　　汇聚了母亲黑夜女神与父亲黑暗之神的优点，是一张惊艳至极的面孔，然而深渊之主看着死亡之神，只是如同看着一个孩子，塔尔塔罗斯从王座之上站起身，随后来到塔纳托斯身边，轻轻道：“走吧，陪我去看看那位新来的冥府之王。”

　　事实上，长久的记忆几乎在时光之中几乎要磨灭了，但是对于瓜分了世界的三兄弟的故事，塔尔塔罗斯还是记得一点的，但他还是安静的跟在塔纳托斯身后，听着塔纳托斯讲述着他沉睡的三万年，世间发生的种种故事。

　　比如现在的神王叫做宙斯，海王是波塞冬，而冥界则是名为哈迪斯的神所拥有的。

　　……哈迪斯啊。

　　塔尔塔罗斯的睫毛微微掩盖住了眸光，他缓缓走在冥土之上，朝着哈迪斯之地而去。

　　洁白的郁金香，流淌的河流，昏暗的天空，空无一人的冥界，只有怪物的冥界。

　　“……你说宙斯把他的父亲关在了深渊之中？”

　　在听到这一点的时候，塔尔塔罗斯的眼神有些微妙，怪不得他睡着的时候总觉得耳边有点吵……原来是上一任神王被关入了深渊之中。

　　来到哈迪斯之地，雄伟的宫殿矗立在冥土之上，现在还人烟稀少的宫殿只有三三两两的神，踏入宫殿的那一刻，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新冥王哈迪斯手持羊皮卷，淡淡的看着站在宫殿前的塔尔塔罗斯。

　　哈迪斯走出宫殿，看着塔尔塔罗斯，道：“深渊之主，您好。”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接着，两位王者像是交接一样的，开始了谈话。

　　“冥界已经许久没有神来了，这里是被众神放弃的地方，你愿意来到这里，倒使我很安心。”深渊之主塔尔塔罗斯从衣袖之中伸出手，苍白的手腕和手掌之中，是一颗鲜红的石榴，他看着手心的石榴，安静的伸出另一只手，接着，属于黑暗的神力细微的蔓延着，鲜红的石榴在哈迪斯的注视之下，长出了小小的嫩芽。

　　“这是我的礼物。”

　　塔尔塔罗斯说。

　　哈迪斯接过塔尔塔罗斯递给他的石榴，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温和了下来，他看着塔尔塔罗斯道：“我会让这石榴成为我的象征，深渊之主，您所给予的，我都会倍加珍惜。”

　　一旁的塔纳托斯看着哈迪斯和塔尔塔罗斯的友好会晤，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为什么陛下会对这个叫哈迪斯的神这么好？！

　　塔尔塔罗斯没有再理一旁的塔纳托斯，他看着哈迪斯，那双幽深的瞳孔之中是一种淡漠之色，纵使塔尔塔罗斯有些欣赏哈迪斯，也只尽于此了，他刚刚想开口告辞，哈迪斯就开口了：“您想看看哈迪斯城吗？”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哈迪斯的马车载着三个神飞驰在冥界上空的样子。

　　塔尔塔罗斯和哈迪斯大眼瞪小眼，一旁的死神恨恨的抱着自己的剑，像小媳妇一样咬牙切齿的看着哈迪斯。

　　其实除了哈迪斯城，冥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哈迪斯城也不过是冥界最近才有的新景观，感觉有点尴尬的塔尔塔罗斯面瘫着一张脸，最后微微咳嗽了一下，挤出几句话：“哈迪斯，冥界交给你了。”

　　哈迪斯点点头，他看着塔尔塔罗斯，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是一种淡淡的暖意。

　　塔尔塔罗斯觉得有点奇怪。

　　哈迪斯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总感觉哈迪斯看他的眼神特别的……火热？

　　感觉怪怪的，还有点GAYGAY的，总之倍感尴尬的塔尔塔罗斯在马车停止之后立马下车，然后向哈迪斯告别。

　　这个哈迪斯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前世做为直男的塔尔塔罗斯内心的雷达响起了警报。

　　回到自己的宫殿之中，塔尔塔罗斯又感觉到深深的疲累，他硬撑着自己的困意，召见了菲尼克斯，这只刚刚重生不久的不死鸟欢快的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飞舞着：“我的王，您终于醒了。”

　　塔尔塔罗斯抓住菲尼克斯的鸟头，淡淡的说了句：“吵。”

　　然后他安静了下来。

　　站在宫殿之中，塔尔塔罗斯看着宫殿外面的千里荒凉，忽然出声：“菲尼克斯，你觉得哈迪斯怎么样？”

　　早已听说过新冥王大名的菲尼克斯揣摩着塔尔塔罗斯的用意，是说不满，还是满意？

　　它狡黠的转了转眼睛：“那个孩子是个不错的神，但若您看他不爽，我愿意为您出手除掉他。”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淡淡道：“去哈迪斯身边吧。”

　　“什么？”

　　“我说，菲尼克斯，你去哈迪斯身边吧。”

　　“我的王！您不需要我了吗？”

　　菲尼克斯立马睁大了眼睛，它飞到塔尔塔罗斯的身边，着急的用爪子抓着塔尔塔罗斯的长袍，大大的眼睛满是水意：“我的王，除了您身边，我什么地方都不去！”

　　塔尔塔罗斯抓起菲尼克斯的头，烦躁的一扔：“去服侍哈迪斯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对了，把塔纳托斯那孩子带上，那孩子是命中注定属于哈迪斯的臣子。”

　　接着，塔尔塔罗斯宫殿的大门关上了。

　　菲尼克斯看着关闭的宫殿大门，急得团团转，最终还是朝着死亡之神的方向飞去。

　　做为塔尔塔罗斯生活的几万年里，他一直在沉睡，长久的时光磨灭了他的记忆。

　　他以为他会忘记从前，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

　　无法回去的疲累之感让他深深的抑郁了。

　　他只能以熟睡来麻痹自己，但是哈迪斯的到来，似乎为冥界注入了新的活力。

　　塔尔塔罗斯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他要继续睡觉了。

　　塔尔塔罗斯做了一个梦，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梦。

　　他梦见那位新冥王哈迪斯来到了他的宫殿之中，于王座边俯下身体，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塔尔塔罗斯被吓醒了。

　　他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塔尔塔罗斯感觉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站起身，决定让自己再宅一点。

　　结果这个时候，哈迪斯来了。

　　这一次塔尔塔罗斯只熟睡了几个月，时间并不长，对于哈迪斯的拜访，他倒是很意外。

　　黑色长发的冥王看着神色冷淡的深渊之主，轻轻行礼，对于塔尔塔罗斯这一会淡淡的疏离，哈迪斯感觉有些疑惑：“深渊之主，您似乎对我有些疏离？”

　　塔尔塔罗斯用手撑起了自己的额头，不去看哈迪斯：“并没有这一回事，哈迪斯，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哈迪斯伸出手，袖子一挥，然后一大堆的石榴出现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您给我的石榴，我成功的种出来了。”

　　“……所以你这是，给我送石榴来了？”

　　塔尔塔罗斯看着眼前的一堆石榴，沉默了一会，问道。

　　哈迪斯摇了摇头。

　　这位此时尚有些幼稚的冥王看着王座之上神色冷淡的深渊之主，认真道：“我只是，想来看看您罢了。”

　　塔尔塔罗斯：“！”

　　想起之前的梦，塔尔塔罗斯森森的沉默了。

　　他只好回复道：“我收下这些石榴了，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哈迪斯看了一眼塔尔塔罗斯，然后缓缓离开了。

　　塔尔塔罗斯以为这一次只是意外，谁知道哈迪斯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三天两头开始往他那里跑。

　　终于有一次，在塔尔塔罗斯开始小憩的时候，这位冥界的新王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您的黑发是天空的夜幕，瞳孔是天空的星辰，而我的视线无法从您的脸庞移开。”

　　“若这是病，我已经病入膏肓。”

　　在小憩的塔尔塔罗斯：“……”

　　缓缓睁开眼睛的塔尔塔罗斯看着不久前还在诉说爱意，现在装的和个没事人一样的哈迪斯，他诡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提醒道：“哈迪斯，去大地之上看看吧，春天会抚慰你的心灵。”

　　哈迪斯摇摇头：“我属于深渊。”

　　而深渊是塔尔塔罗斯。

　　深渊之主沉睡在王座之上，那位新冥界之主来到王座之侧，俯下身体执起发丝轻吻着。

　　微微睁开眼睛，黑色的光在闪烁着。

　　哈迪斯知道塔尔塔罗斯，从被父亲吞入腹中时就知晓。

　　那是一个预知的梦，他却恍惚过了千万年。

　　来到冥界见到塔尔塔罗斯的时候，明明是初遇，但对于哈迪斯来说，却像是重逢。

　　那是命中注定。

　　爱与美之神的金箭射中了他，爱欲烧灼着他，而他却克制的看着深渊的主人，只在那位王熟睡的时候诉说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