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起乌沉》赵培恩

3、皮蛋瘦肉粥

　　白小鱼还躺在炕上睡着，韦静心坐在一旁，眼神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温柔。
　　大夫已经来给孩子看过病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伤寒，再加上白小鱼小时候日子实在太苦，本来就体质不好，所以病情来势汹汹，吃过大夫开的药丸，这会儿已经退烧了。
　　“三叔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跟大夫说你是我们家的婢女。”韦静心嗤笑，“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伯爵府，不过是撑着最后一点脸面而已。”
　　这些白晏晏都无所谓，不如说这样更好。
　　现在的她不会像韦静鱼一样，打着女主妹妹的旗号去攀附权贵，千方百计的钻营。
　　她只想带着白小鱼离开伯爵府，开个饭馆，做大做强，赚好多钱，然后撮合韦静心和尚未出现的男主角，帮助两人建功立业，达成帝后cp。
　　这样不仅逃脱了原身死亡的结局，还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向她爹证明自己！
　　“这样也好，也许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韦静心摸了摸白小鱼酡红的脸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伯爵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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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静心端着一盅皮蛋瘦肉粥来到老太爷的屋里，二老爷和韦东早已经在那候着了。
　　“这就是老三刚说的，他院里新请的厨子做的粥吗，闻着倒是不错。”老太爷心情挺好，接过韦静心舀出来的一小碗粥搅了搅。
　　稻米洁白软糯，肉丝纤细均匀，老太爷没见过的深色食材沉浮其中，就像是半透明的某种宝石，碧绿的小葱点缀其间，去腥提色。
　　这简直不像是一碗粥，他活到这把年岁从没见过这样的粥。
　　老太爷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比起加了蜂蜜的甜粥，这碗微带咸味的粥丝毫不腻，味道丰富而有层次，简直是绝品。
　　他一口气喝了三小碗，眼看着一盅粥快见底了，韦静心赶紧劝住了他，“爷爷，您脾胃虚弱，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别一下吃太多了，好吃的日后还多得是呢。”
　　老太爷确实有些撑了，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碗，“味道确实不错，我这把年岁了，还没吃过味道这么好的粥。”
　　“那您老人家要是不嫌弃，以后您的膳食都由我们三房的厨子负责吧，正好二哥不是负责几家酒楼，食材什么的就由二哥负责吧。”韦东赶紧趁机说道，还不忘拉上盟友。
　　永静伯在几朝之前原本是公爵，地位仅次于亲王，可惜韦家后来几代，既无军功，也无文成，所以爵位被一削再削，成了永静伯。
　　三房儿子和各个孙子没有一个在朝廷中任职的，已经是大周贵族里边缘化的氏族了，韦老爷子都快愁死了。
　　家里赚钱的商铺都被老爷子交给了性子沉稳，相对来说还算有点出息的老大。
　　在这个饮食文化极不发达的世界，饭馆酒楼没有任何竞争优势，被交给了老二。
　　最不靠谱的老三韦东就分管了家中最不挣钱的田地。
　　“你们两个也算是有心了。”老太爷显然被一碗粥给取悦了，吩咐管家赏了两人好些珍奇物件。
　　韦静心看着喜不自胜的父亲和三叔，不管心里如何鄙薄，面上依然露出得体的微笑。
　　照着这个节奏，韦静鱼的日子总算是能舒坦些了，她们两个离开伯爵府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
　　几日后。
　　听完韦静心丫环传来的消息后，白晏晏从墙头上跳下来，鬼鬼祟祟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喊出自己的秘密武器，“白小鱼，你过来。”
　　扎着两个小揪揪，玉雪可爱的三岁小姑娘搓着手里的泥丸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娘，小鱼的狮狮，吃，吃！”
　　伸出乌漆抹黑的小手手就要把那个泥丸子塞进白晏晏的嘴里。
　　白晏晏张大嘴巴，啊呜一口，一边夸张地咀嚼嘴里的空气，一边摸白小鱼乌黑光亮的额发，“天哪，怎么会这么好吃，这真是娘吃过的最最好吃的狮子头，居然是我的小鱼做的呀，快来让娘香一口。”
　　白晏晏不顾白小鱼身上的泥巴，一把搂过自己的乖女儿，呵她的痒，逗得小姑娘扭来扭去，放声大笑。
　　“好了好了，小鱼，待会儿再玩，娘问你，娘做的饭饭好吃吗？”白晏晏坐在一个小木凳上，看着怀里的女儿问。
　　白小鱼点点头，“香香。”
　　“那娘这么辛苦做的饭菜，有人却说是别人做的，怎么办？”白晏晏又问。
　　白小鱼义正言辞，小脸严肃，奶声奶气，“不能骗人！”
　　白晏晏亲了她一口，“乖，那小鱼要不要去告诉那个被骗的叔叔，饭菜是谁做的？”
　　白小鱼立马大声，“娘做的！”
　　白晏晏又嘱咐了一遍，“你一定要按照娘跟你说的做，要是有人要欺负你，你就去找你四姨，记住了。”
　　然后她抱起白小鱼，一路避人耳目，来到了前院，躲在一丛灌木后头，看着前厅里围着一个大圆桌吃饭的众人。
　　今天主位上坐着一位身份特别尊贵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的目标。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听韦静心的准没错。
　　永静伯府今天迎来了一位贵客，当今皇上的第七子，肃王李瑾落。
　　各房都想方设法地要在桌上露个脸，好攀附上肃王的关系，尤其是已经七十岁的永静伯韦老爷子，更是激动的脸都红了。
　　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肃王居然主动上门了。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王爷用着可还习惯？”韦老爷子恭敬地问，紧张得嗓子都有些发抖。
　　李瑾落没什么表情，轻轻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韦伯向来乐善好施，广交好友，本王近来听说贵府请了一个好厨子，来过的公侯大臣都赞不绝口，今日特来叨扰，果真色香味俱全，不同凡响。”
　　韦老爷子面色尴尬。
　　他近日来总是宴请公侯大臣，不过是为了找关系，给自己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或是某个孙子谋个差事，等他百年之后能保全永静伯的爵位，没想到已经被朝廷知道了。
　　李瑾落还说什么乐善好施，广交好友，分明是在提点他。
　　都说这位肃王性子坦诚直接，丝毫不顾忌情面，如今看来城府不可谓不深。
　　其实他老人家真是想多了，区区一个伯爵府能翻出什么大水花，李瑾落根本没看在眼里。
　　“不过是乡野庖厨，不值一提。”韦老爷子擦擦额头的汗。
　　“这桌上的菜本王从未见过，所以本王想见见这位厨子。”李瑾落不爱说话，能说刚才那一段话，已经是很客气了，现在直接开门见山。
　　韦老爷子连忙吩咐老三韦东去把厨子叫来。
　　韦东一头冷汗地给站在身后三房管家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三房管家领着一个身材壮实，挽着袖口，围着白色围裙的大厨走了进来。
　　那个大厨平时最多也就见过管家，从来没遇上过这样满桌贵客的阵仗，紧张得全身发抖，头都不敢抬。
　　“这桌饭菜都是你做的？”李瑾落打量着厨子，果然如他所料，三房不会让韦静鱼露面。
　　不过想起她那个机灵样儿，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倒不像是在后宅受过多少磋磨的人。
　　厨子立马跪倒在地，“回，回王爷，是……是小人做的。”
　　“是吗？”李瑾落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简单的肉片，“这个肉既没有羊肉之腥臊，也无牛肉之老硬，是用什么肉做的？”
　　厨子语塞，“这个……这个是……”他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手抖如筛糠。
　　韦老爷子也不知其中底细，看他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模样顿时来气，“你支支吾吾地做什么，老老实实地说就是了！”
　　厨子被一顿呵斥，吓得腿都软了，这些菜根本不是他做的，他没见过也没吃过，让他怎么说啊！
　　李瑾落又看着桌上的一道汤，“此汤色泽清亮，口味清甜，且无油不腻，是怎么熬制的？”
　　大厨还是说不出来。
　　“老三！”韦老爷子没想到好不容易能攀附李瑾落的机会，居然弄得这样难看，气得直拍桌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厨子是三房的，自从他吃过那碗惊为天物的皮蛋瘦肉粥后，他老人家的饭菜就交给了三房的厨子，这是个难得的底气，他敢说整个大周都没有一位厨子的手艺能比三房厨子更好的了。
　　韦东也惊慌失措，不知如何交代，只能不停地偷瞄身旁自己的夫人。
　　就在场面一度凝滞的时候，突然一个甜美可爱的声音在沉默的大厅里响起，“是我娘做的菜菜。”
　　众人惊醒，韦东反应极快，赶紧喊丫环，“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小畜生拉下去！”
　　可不能让这对母女坏了他们伯爵府的好事。
　　丫环上去就要捉白小鱼，可是白小鱼谨遵娘亲嘱咐，见状不好就跑，立马钻进了桌子下面，从李瑾落的身旁钻了出来，拉着李瑾落的袖子，鼓着圆嘟嘟的脸，“小鱼吃狮狮。”
　　小孩说话多少有些含混不清，李瑾落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抬手拦住正要上来拉小姑娘的下人，“你说什么？”
　　白小鱼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菜，“娘做的，肉丸丸，要吃。”
　　一副垂涎三尺的小馋猫模样。
　　李瑾落顺着她指的方向，从那盘大丸子里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放在自己的瓷碗中，“吃吧。”
　　完全没有考虑到白小鱼在桌子前面就露出个头顶尖的事实。
　　白小鱼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巴，“啊。”
　　李瑾落一愣，“要我喂你吗？”
　　白小鱼把嘴巴张得更大了，“啊。”
　　李瑾落只好用勺子舀起一小块丸子喂进小姑娘的口中，看小姑娘嘴巴鼓鼓，吃得那么香，他也尝了一口。
　　入口肉香四溢，浓油赤酱，香滑软嫩，肥而不腻，确实是一道上品佳肴。
　　“你刚说什么，这些菜是你娘做的？”李瑾落在白小鱼已经张开等着的嘴巴里又喂了一勺丸子。
　　难道这就是韦静鱼的女儿？
　　白小鱼的礼仪很好，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才一脸同情地看着李瑾落，“你被骗了哦。”
　　然后看着桌子上的其他人，嘟着肉乎乎的腮帮子，奶凶奶凶地说，“不可以骗人！”
　　李瑾落看了看地上已经一脸惨白昏倒在地的厨子，和面色发白差不多也快昏过去的韦东，弯弯嘴角，“我被骗了吗？”
　　他的语气很轻，但是让在场的人感到一种难言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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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狮子头又好多种，红烧的，清蒸的，高汤的，都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