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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六章.浓情淡(下)--6.26 ...

  •   五

      我被人象拖条死狗似的拖到个黑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再然后又被兜头蒙上黑布辗转着不知来到何处。

      一路上想学英雄临危不惧,可又忍不住两腿打战。

      我想起我是多么怕痛,抽大血时还休克过。

      头脸黑布被扯去时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有个人端着盆热水进来时我又叫了一声,再然后有人端着铁梳进来时我已经叫不出来了,魂已然被骇去半条。

      我想我绝不适合参与革命,不消拷打,就个阵势就足够吓的我叛变了。

      “招招招,我招。”我尖叫,尖的不能再尖。

      门外有人应声而入,铁门刺心的一阵钝响。

      等不及瞧来人是谁,我已经迫不及待叛变坦白:“我和睿王府有世仇,这次是打昏了沈大师弟子易容跟着混进王府的,沈大师什么也不知道。主谋是我师父,可惜我师父已经死了,她为什么和睿王府有仇我也不知道。”

      来人不响,许是脑子锈逗被我唬住了,正眼对眼盯着我看。

      我控制住上下打战的牙关,这才勉强瞧清楚眼前这位是顾万朝顾大淫贼。

      顾淫贼唇角勾起个弧度,不知是喜是嗔,挥挥手将人全遣走了,独自在光线昏暗的班房里斜眼剔我。

      “罗衣小姐。”他笑,拿他扇子抬起我下颚:“果然是你,居然是你!”

      我被他盯的发毛,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是X光透视眼?隔着人皮面具也看得见我脸?”

      他凑近,仰脸闻我发上气息:“如果连自己心仪女人味道和声音都辨不出,我顾某不是白活了?”

      闻香识人,淫贼果然就是淫贼。

      我没好气,他则在原地跺圈,拿扇子一下一下敲着颈脖。

      “喂。”我唤他:“既然你对我一往情深,能不能赏我个痛快死法,什么大刑之类的就不要上了,我可不是许君山,我没骨气的紧。”

      他顿足,房内油灯微黯,他眼却是透亮,缓缓道:“你吃定我不能放了你?我就不会为你犯险牺牲?”

      “不会。”我答,不犹豫。

      这答案叫他神色突然有片刻萧瑟,幽幽的不知望向哪处,接着足下无声,竟就这么去了。

      我看到脚下热水铁梳,忍不住又是一声尖叫。

      房外传来顾万朝声响。

      他道:“这人已然招了,今儿个就不必用刑了吧。”

      牢房和连续剧里所有牢房一样,昏沉沉不见阳光,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以耶稣赴难的姿势被绑在柱上,最后居然还能睡着,还睡得口水横流,我都不能不佩服自己。

      恍惚里只听见门外人潮如涌,乒乒乓兵戎交错的声响。

      我长大嘴,知道救兵前来,可却是半点也欢喜不起来。

      到头来,还是要累的他人来救我,我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包袱一个。

      “守住这门口,莫要叫人劫了刺杀公主重犯。”

      一片嘈杂里顾万朝的声音浑厚清晰,字字入耳,是生怕来人不知道我所在。

      这位淫贼倒也有些真情意,居然真为我犯险,倒是我将他低瞧了。

      片刻后兵刃声渐渐稀疏,众人脚步声向我这方位踏来,似乎是抵挡不住。

      铁门被人一脚踹开,昏黄中我看到一片剑光雪亮,看到那三尺青锋似有魂灵,看到那人仗剑时万夫莫当的王者之气。

      就算是蒙着面,我亦能感觉到他身周的孤傲冷冽,每踏前一步时冻结空气的杀伐锐气。

      许君山,来者许君山,我认得他,早不需要什么凭证。

      狭窄囚室里他临空画了个圈,我仿似看见有羽翼自他身后展开,雄鹰引颈赴往它本该翱翔的云端。

      持刀的兵士步步后退,竟是没人敢攫其锋芒,由着他挥剑斩落缚住我手脚的绳索。

      我本来没受半点伤,腿脚利索的很,被这等帅哥揽了入怀,居然也顺势厚颜无耻的将头搁上他肩,做林黛玉娇弱无力状。

      他人虽瘦,肩膀却是宽阔,肩窝刚巧搁下我头。

      顾万朝同志拿着他的招牌折扇,本来是气定神闲的原地站着,这会子突然清咳一声,还挑眉不怀好意看我。

      “这地牢里上演你侬我侬,也未免太不把我顾某人放在眼里了吧?”

      这句他放亮声线,是说于众人听的。

      接下一句则用上内力,口唇不动,却幽幽传到我和许君山耳侧。

      那声音诡谲,缓缓道:“莫忘了你我之约。”

      约?什么约?

      我抬眼望向许君山,看见他眼神微微黯淡,然后又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这片刻顾万朝已抢身上来,折扇竹骨里伸出枚森寒匕首,直扑许君山右肩。

      许君山揽住我肩,身形闪挪,那步法凌乱迟滞,竟似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隔空凝力一击。

      我“咦”一声,接着忍不住再咦一声,感慨还没及出口,匕首已近在眼前。

      匕首定是宝物,闪着厉芒,一同闪烁的还有顾万朝眼内隐隐得色。

      许君山左手仍揽着我肩,隔着衣衫我都感受那指尖刺骨寒凉,感觉到这手主人的气虚血弱再当不得任何伤害。

      那刻我没多想,只将肩头微倾迎上匕尖,就像当日起早为初恋男友煎蛋般自然。

      我如此疼爱自己,以至于贪吃贪睡从不起早。

      可有的时候,爱亦能冲昏头脑更改你习惯脾性。

      匕首入肩,火辣辣一阵疼,我看着殷红色血自伤口奔涌,尖叫完又继续尖叫,果然是没品没胆怕死怕疼。

      诸人反应如何我无暇顾及,只感觉许君山身躯一颤,接着剑上挽花满室盛放,将顾万朝远远逼退。

      退至长廊时遥遥听见有人拍门,沈雁迟大师的声音,正拼命撕喊:“带上我带上我。”

      许君山斩落他门上铁索,我一把扯住他腰带,半拖半拽的拉他退后。

      一路上只听见他惨叫。

      “哎哟我的玉斧掉了,你个杀千刀的。”

      “哎哟我的笔洗掉了,你个狗娘养的。”

      “哎哟我的夜壶掉了,你个……”

      这一路退到门外,我们是乘着夜色脱险,只可怜沈大师的肚子却是瘪了,平日缠在腰间的万贯家财掉了个干干静静。
      六

      肩头中剑,虽然不危及性命,但好歹也是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的人一般都会昏倒,可我偏偏好似身强体壮的很,神志一直很清醒的被许君山送回了帮派分舵,眼见他俯身握住我手,姿态里明明灭灭透着怜惜,又眼见他最终拂袖离去。

      我伸手,这才意识到伤口剧痛,再低头时看见肩头汩汩涌着鲜血,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受了惊吓,终于是一扭头昏了过去。

      醒来时看见一张油汪汪的大脸,鼻头长了个不甚雅观的粉刺,还冒着可怖的白头。

      沈大师,这位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看来火气甚旺催的暗疮丛生。

      我虎一声坐起身来,摆个防卫姿势:“我会武功,而且这里场子是我师哥罩的,你想灭口报仇,门都没有。”

      他想想也是,不盯我了,改蹲在板凳上扯头发。

      我则开始布道:“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你。不过您是位学道高深的博士,地位名利的这些应该看的穿,俗话说,富贵如浮云…..。”

      可能我布道功夫甚差,布的自己都有些想吐,沈雁迟大师听了毫无所动的继续扯头发,隔半晌才突然发飙,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恶狠狠道:“上肉上肉,我要吃肉!”

      门外小厮被吓着了,期期艾艾的进来不知怎的是好。

      沈大师将嘴一扁道:“奶奶的,国师做不成了,倒有样好,可以放开怀抱吃肉喝酒泡马子了。我现在就要吃肉,上个十斤来再说!”

      话说是理亏者气短,我没法子,只好挥手让送十斤牛肉来。

      沈大师于是在我房里吃的满嘴流油吧唧作响,严重影响我休养生息,我窝在床角,越发觉着伤口生疼,忍不住又是哎哟哎哟一通乱叫。

      这当口有人急卷风似的掠了进来,云意神色慌张的扑倒我跟前,瞧前瞧后的连声问我要不要紧。

      我还没发话,嘴里满塞牛肉的沈大师已然凑了上来,上下打量云意,道:“这位小姐长的不错。”

      云意向后急退,我忙拍了她肩宽慰:“别怕别怕,这位被我连累丢了官职身家,现在脑筋不正常,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沈大师闻言不停拿眼别我,云意则是近前,握住我手道:“大哥托我知会你一声,你因带着面具,身份未曾暴露,睿王府暂时还不知道行刺的人是谁,你就放心养伤。”

      我低低哦了声,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忙握紧云意肩头。

      “明懿呢?”我盯住她眼:“死了没?”

      云意将头别转开去,答非所问:“今日大哥若朝上得胜,我们将来也未必就怕他睿王府的人了。”

      话里意思是明懿不曾偿命了,我不由气堵,为自己这样百般无用。

      气堵完了体会到话里另层深意。

      朝上得胜?和谁比试,又得什么胜?

      我探询着望向云意,云意垂首,缓缓道:“边关吃紧,朝上正缺武将,大哥封了厚礼委托静王举荐,今日朝上和顾万朝比试武艺谋略,若是赢了,他就能重披战袍。若是输了,就斩立决。”

      这话说的波澜不惊,我却张开了嘴,半天也不能回神。

      回神后我也不觉得伤口疼了,只顾着问云意什么时候开始比试。

      云意答就是今日,说只怕这会连轿子都出门了。

      我从床角寻了件风裘裹上,没经思虑就夺门而出,耳后一直追着不知谁的撕喊。

      “鞋,你没穿鞋!”

      ××××××××××

      ××××××××××

      一路上刮着急风,我赤足踏雪,竟是不觉寒凉。

      到许府时正看见顶软轿出门,轿内人低低咳嗽,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搭在轿外,倦怠而苍凉的手势。

      我在轿前迎风,裘衣在身后招展,叫我几乎不能于狂风里立足。

      轿停了,帘揭开,轿内人似乎片刻犹疑,但最终还是跨足出来。

      风益发紧了,我扯着喉咙对眼前人撕喊:“昨日牢里顾万朝说的约定可是要你受他一剑?他以此为代价换我周全?你是不是应了?应了你今日就是死。你既然愿意为我去死,又为什么偏偏不肯承认爱我?”

      轿内矮身而出的许君山闻言静默,微微眯眼逆光看我。

      我向前一步,高声重复:“你既然愿意为我去死,又为什么偏偏不肯承认爱我。”

      他词穷垂首:“我纵受他一剑,今日也还是有必胜把握。”

      急劲风声里他这话语这样微弱,转瞬就被撕的粉碎。

      “许君山。”我在不过尺外赤足问他,拼尽全身气力,要天要地要所有人听见:“你到底怕什么,怕连累我?怕我没勇气承担后果?那如果我不怕呢?如果我连死都不怕呢?”

      他象被触动,抬眼幽幽问我:“你又为什么去行刺明懿,当真是不怕死吗?当真是无所留恋?”

      “对!”我高声回应:“不得所爱,酒后失身,宿仇未报,我的确是不怕死,什么都不怕了。”

      “罗衣…..”他抬手掩住口鼻咳嗽,念着我名,像是无限顾念唏嘘。

      我退后数步,放弃咄咄相逼。

      这冬日里我首次懂得退让,遥遥呼喊:“你若真的顾念我,就得胜归来,否则我就真的生无可恋了。”

      他往前跨进一步。

      一步跨越所有山水阻隔,他缓缓近到我跟前,弯腰将脚上官靴脱了,伸手握住我冻得青紫的脚腕,代我将鞋穿上。

      恍然间我只觉得这是场幻梦,所有机敏伶俐都不见了,杵在原处十成十象个呆子。

      穿好鞋后他返身,罗袜沾尘,不曾发过一言,却连步态都柔软了。

      “喂!”我在原地唤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赢?至少给我点底气。”

      风雪中他止步,身躯笔直临风傲岸,自灵魂深处探出自信的光亮。

      “放心。”他道:“我会叫众人明白,许某,仍是当朝第一将才。”

      七

      回到帮派后我一直捧着双鞋傻笑,沈雁迟大师则满嘴流油的盯住云意,一屋子就齐刷刷两位精神不正常人士。

      “小姐三围多少?”

      “皇宫里围墙多高?我可不可以翻过去瞧上一瞧?”

      我和沈大师同时开口,问题也一样欠抽。

      我气急,一双眼打横看他:“您好歹也是位高级知识分子,就算是掉了些财产,也不至于就打算破罐破摔做淫贼吧?”

      他也当下回应,抱了拳学太子丹作别荆柯:“那是,皇宫里围墙不算太高,您赶紧的去翻,祝小姐有去无回早日命丧黄泉。”

      我龇了牙,还想回掐,却听见云意长长叹了口气。

      我立马蹲低身子看她,接着又扯住她衣袖:“要不我和你同去宫外候着,总能打探到些消息。”

      她又叹口气,感慨良多:“他是一定能得胜归来,只是不知这日后他还能强撑多久。”

      言语间和许君山一般自信,我心又定了三分,紧接着就听闻有人在门外通传,说是宫中有人带信,要见云意小姐。

      很快来人进屋,是位细声细气的公公,手拢在衣袖传话:“第一场骑射顾大人赢了,现下正比第二场武艺。”

      我闻言趔趄,非常想拔高嗓子学穷摇女说不可能你骗我,可那云意倒好,拿出锭银子塞入公公衣袖,气定神闲,半点也不着忙,好似结果早在预料。

      “喂!”我拍她脑门:“方才那位公公的话你听明白没有,他说是顾大人赢了,顾大人!”

      她退后落座,将沈大师牛肉盘子撞的叮当作响:“昨日大哥便说过,他气力不得长久,所以第一场不会耗尽全力,输是一定的。”

      我不太明白,趴上桌边还想问个究竟,那厢沈大师早已扑将上来,将他宝贝牛肉牢牢抱住。

      “何止气力不得长久。”他边吃边是摇头:“他这样下去,小命更是不得长久。”

      我瞪他,眼珠子快戳上他脸:“我和你有仇,怎么他和你又有仇吗?白白的要被你咒死。”

      他大摇其头,寻张椅子翘腿:“我没咒他。我不过知道他吃了药,内力被封,现在他非要强提,那可不离死不远。”

      “什么药!”

      这次轮到我和云意异口同声。

      沈大师眯起眼,转了身独独面对云意,晾个后脑勺子给我。

      “什么药我不知道。”他道,语声温柔的紧:“只是我曾经亲眼看见顾万朝来到我旒云观,向我师兄讨要两味药,第一味是什么我没听清,只听见说这第二味是专封人内力,出自关外,服后三个时辰见效。”

      “你师兄是谁?”

      我再度和云意同声。

      “我师兄以前是我师兄。”他答:“现在是个死鬼。对什么毒药春药之类的很是在行。他以前住我隔壁,我就在墙上挖了个洞偷看他,发现他宾客如云,还都是些显贵。那时候我就断言他活不长,果然,两个月前他死了,一剑穿心,被人灭了口。”

      紧接着他还想详细描述他师兄死时是怎生个惨法,摆个架子学人横尸倒地,我急了,弯腰和他脸贴脸,揪住他衣领声如洪钟。

      “你怎么知道药是给许君山吃的?”我问,提着他衣领一路把他提了起身:“还有这药有没有解药?”

      他眨眨眼,表示对我愚钝的轻蔑:“顾万朝要了药,跟着许君山失去武功,他们两人还有仇,怎么阁下以为世上之事都如此凑巧吗?”

      我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推断的有理,只好将他衣领放了,放软语调问他可知道有没有解药。

      他拿了半天架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厢已经有人通传,说是报信的来了。

      这次所有人诧异,诧异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那边第二场就已经分了胜负。

      来的不是先前那位,这位公公比较清秀,眉眼也和善,不过一般是将手拢在袖筒里发话:“第二场比武许大人赢了,现下正在比试第三场兵法。”

      果然是好消息,所以他得的赏银也比先前那陀大,云意眉头舒展,留他详细讲解许大人到底是如何个得胜法。

      公公自称也是姓许,虽说是一路习惯性的低着腰,但口才不错,说书说的在场个个意气风发。

      “小的是第二次见许大人挥剑,也是到今日方才明白,书上说的那等仗剑平天下的容光,世上原来真的是有。”

      他这般开头,接着我神魂便飞出窗外,跟着他字句来到那七尺剑尖,清楚见证到许君山是如何一剑当风心生傲啸,三招内便将剑搁上对手咽喉,冷冷饶他不死,将场下所有人心慑服。

      八
      “还剩一场呢,比试兵法,不知道能不能赢。”

      那位许公公走后我就一直重复这句,在屋里踱来踱去,把地皮都要踩穿个洞。

      云意这会子倒好像气定神闲,抱了膀子立到门口断言:“赢,一定是会赢,若提到用兵,顾万朝绝对不是他对手。”

      我有些定心了,上前吊住她肩膀,可不过一会一个新的疑问又升腾上来。

      这疑问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实在关不住它,在这时节将它问了出口。

      “既然是擅长用兵,那么当年又为什么兵败,几万人输给人家几千人呢?”

      我听到自己声音,里面有些忐忑。

      隐情,我需要一个隐情来为所爱正名。

      云意表情立即凝重了,不一会开始咬指甲:“我也不知道,像大家说的,这事总归和凌弟有些关系,他那人最最任性自大,大哥也管不住他。”

      我“哦”了声,挑起眉头又开始自作聪明:“那么他没推卸责任是不?都是人家造谣,他其实没坑害他的凌弟?”

      云意表情更僵了,指甲盖子已经被她咬的差不多:“那……那倒不是,后来在……在朝堂上面,他的确说都是四弟的责任,所以四弟才被赐死的。”

      我的心顿时又“咚”一声掉进了寒潭,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隔半天我开始喃喃自语,咬牙切齿总算找到了个借口。

      这当口外又有人通传,说是宫里来信,许君山已经赢了,很快就会回府。

      我和云意顿时疯了,冲上去一通乱抱,那沈大师赶紧的也凑上阵来,从上到下好好的揩了一把云意的油。

      疯劲过去了,云意一拂衣袖怒视淫贼,我则夺门而去,一路磕磕巴巴差点被好几个门槛绊倒。

      没有经过大脑,我已经决定去许府门口候他,什么尊严矜持,老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许府门外我继续魔症,拒绝进屋暖和,一定要在门口痴情守候。

      结果人是左右没等来,外头天寒地冻,我只好蹲在石狮子旁边,拿袖管不停擦鼻涕。

      快绝望时终于盼见了轿子,一路颠簸从路口而来,到我跟前停下了。

      那只欣长苍白的手揭开了轿帘,轿内人矮身迈了出来,在我跟前立定。

      然后他走到我跟前扶起了我,深不见底的黝黑色眼眸就在我跟前,不再隐藏情义。

      “为什么不进去?”

      这句不过六个字的话叫我张大了嘴。

      因为说这话的是许君山,向来寡情薄义君心似铁的许君山。

      “如果实在不想进去,我们就到外头走走吧。”他又加了句,一转身走在了前头。

      我在原地发怔,好一会子才想起拔腿跟上。

      他在前我在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都已经走出城门,周遭一片寂静,除了白雪还是白雪,他这才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不想活了?”他问我,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你这种心眼子比碗口还粗的人,为什么要去行刺明懿,傻到要去送死!”

      我低下头不说话,开始拿脚在雪地上画圈圈。

      那头他的问话已经追了过来:“李君慕,谦谦君子,怎么你最终还是觉得他不能托付?”

      我撅起了嘴:“那天你看到的,其实是我们酒后乱性,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不可能不介意……”

      “我是介意。”他答道,抬手掩住口鼻开始咳嗽:“可是你若选定了他,就算是错,也比我这样纠缠不清强。”

      “我愿意和你纠缠不清,有钱难买我愿意!”我扯住喉咙越喊越高。

      “就算在一起只有三两天,就算明天我便死了,你也愿意?”

      “是!”

      这一问一答倒是干脆的紧,可惜的是之后两人都没了声响,许君山立在原处死盯着我,那模样像要把我盯出个洞来。

      我脸皮是向来的厚,赶忙不遗余力创造机会,搓手跺脚说是“真冷”。

      许君山闻言果然脱下身上皮裘,轻轻搭在我肩头,右手犹豫了下,在我肩头一握,暖暖一握,约莫十秒后才撒手。

      满世界吹起了暖风,天可怜见,在这样一个寒冬,我终于是叩开了这个男人的心门,得了他给我的暖。

      大约是幸福的抽抽了,我眨了眨眼,居然万分不合时宜的插了句:“可是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师妹,我是……”

      “我知道。”许君山打断我话头,又顺手摸摸我头顶:“你被鬼上身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还成天说些胡话。什么不是,这么一根筋厚脸皮,好吃懒做胆比天大,除了咱们袭大小姐,世上哪还有第二个?”

      被鬼上身?

      我笑到打跌,这还真正是个好借口。

      百口莫辨,真是百口莫辨,那么算了,我干脆闭嘴,这袭罗衣和我徐国栋性子如出一辙,那么就当她是我前世好了,我不过是到了宋朝继续做我自己。

      场面又开始冷清了。

      好像我不开口,他就决计不会多说一字。

      我叹口气,有点气闷:“不过和你在一起估计也闷的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他不作声,以行动证明自己的确是根闷棍。

      我气结,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打算作弄下这位酷男。

      “知道吗?”我弯腰写字,作神秘状:“我被鬼上身之后,还学会了波斯话,我教你几个好吗?”

      他闻言凑了上来,看我雪地上了画了个“Peace”

      “Peace,就是和平的意思。”我谆谆教诲:“还有这个:War,是打仗的意思;Found,是找到的意思。”

      “学会了吗?”我清清喉咙立起身,指着地上三个洋文:“你这么聪明肯定学会了,来,连起来念念。”

      他皱起眉头,一脸苦相念道:“Peace……”,然后就呆呆看我,向我求助。

      “War,Found!”我指着那两字高声,对他愚钝表示轻蔑。

      “哦!”他立马应了声,眉头还是紧蹙:“我说袭大小姐,就算你中午吃了三斤黄豆,也不用这么大声承认屁是你放的呀。” (那三个词连起来念就是:屁是我放的……,明白了您哪?)

      我这才知道自己反上了他的当,将树枝一扔咬牙切齿:“果然是不叫的狗……”

      他不笑,到这会子居然还是冷着脸,摇头长叹:“说你打小不爱读书写字,所以见识短浅,不假吧?这种小把式,也来骗我。”

      “我教你点有用的吧。”他捡起我那根树枝,在地上‘唰唰’写字:“你瞧瞧看的懂不?”

      我侧了头,提防他诓我,在心里默念雪地上那行大字。

      “孔子曰:对博用砖乎,照脸乎,不宜乱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即可矣,乎不死继续乎!”

      写完这句他就拍手预备打道回府,剩下我在那傻站,念叨来念叨去快被乎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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