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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美人 ...

  •   薛祥见陈懿不动,想着他这几日在府里很安分,不是看书便是闲聊,并不在王府里乱走乱打听,便道:“听说你字写得好,不展示一下?”

      王爷都这么说了,陈懿只好拿起笔,在半人高的案前站定,向众位揖道:“各位前辈作诗作词,小可替前辈抄录。”

      薛祥的清客确实都比他大,再加上文人相轻,他父亲陈慡又是个叛将,其他人平日里都不大理会他。现在听他一口一个前辈,还要行抄录事,不免觉得这后辈还算乖觉。

      最老资格的先生不吝啬给了他一个笑脸,道:“那便多谢陈小友。”

      让他写,顺便称称他的斤两。

      景王薛祥不理会这些明刀暗枪,笑着没说话,径直赏花。

      清客开始作诗,有联句的,也有一人作一整首的,陈懿动作飞快,将每一字都准确无误记录下来。

      等众人诗性散发后,陈懿这边竟然录了二十七首下来。

      薛祥为首,走过去瞧。

      诗文如何暂且不提,陈懿这手字是真的好,挺秀峻拔,颇有风格。字如其人,这些老清客,倒是收了轻视,起了一些爱才之心。

      陈懿浅笑着接受大家对他字的褒奖,淡淡道:“先生们的诗作得更佳。”

      这时,牡丹花圃对面出现一位妙龄女郎,十七八岁的模样,肤色白皙,有一双杏眼。许是看到牡丹花心情好,女郎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嘴角弯弯,露出一排细白的贝齿,推起大眼下两条饱满的卧蚕。

      这笑容灿烂又甜蜜,十分惹人怜爱。

      不等陈懿皱眉,景王薛祥等人从西边绕了过去,他快步跟上。

      走近才发现,女郎实际上是一位娘子,梳着妇人头,小腹微微隆起,已然怀有近五个月的身孕。

      这位娘子经丫鬟提醒,看到景王,上前几步行礼:“妾身不知殿下也在此处,打扰殿下雅兴了。”

      薛祥虚扶一下,笑道:“弟妹过谦,薛夕这园子这么大,本王又岂能独占?元勰呢?他没陪你来么?舍得你身怀六甲一个人来逛园子?”

      娘子听他提起夫君,甜蜜地笑了笑,道:“王爷有事忙,说晚些过来接妾身。”

      薛祥点点头:“那弟妹好好赏花,本王先走一步,回头去宸王府喝酒去。”

      “王爷定然以备薄酒恭候殿下。”女郎行礼。

      景王带着清客离开后,她的侍女扶起主子,讨好道:“侧妃,您瞧王爷多宠您,这后花园可是王爷特地去找彭城王殿下说了,给您开的后门呢,咱们逛了这一会儿,也只有景王殿下过来而已。侧妃可要给王爷生个小世子才是。”

      娘子听到最后一句话,收敛了笑容,训斥道:“我只是侧妃,王爷还没有娶正妃。小世子自然由王妃所出才是,以后这话再提一次,你便别在我身边伺候了,迟早惹来杀人之祸。”

      侍女大惊,忙跪下请罪。

      娘子皱了皱眉:“起吧,别再口无遮拦,今日这话若是被人听到,必然笑话我轻浮。”

      侍女不敢在言语,起身扶着侧妃继续赏花。

      可侧妃已经没了赏花的兴致。

      她伸手拂过隆起的小腹,她也想为王爷生儿子,可等王妃进门后,前头生的庶长子定会被忌惮。如此,还不如生个女儿,一个像王爷的女儿。

      上天会让她如愿么?

      那主仆的身影渐渐看不到,陈懿才问身边一位年约四旬的何先生:“刚才那位娘子是……”

      何先生故意落后众人几步,小声道:“那位娘子是宸王的侧妃,宸王至今没有纳正妃,对这侧妃倒是很喜爱,去哪里都带着。因此我们王爷也给她几分薄面。”

      “原来如此,多谢何先生解惑。”

      “小事。呃,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何先生道。

      “先生请说,但凡我能帮的,定竭尽全力。”

      “呃,就是,你那儿有没有字帖?你这字太好,我还想再练练。”何先生坦然道。

      陈懿没想到是这么一件事,当即应下:“先生好学之心让人敬佩,我那儿有字帖,建康买的。明日给先生带过来。”

      何先生一听建康买的,双眼发亮:“多谢陈小友,在下保证妥善保管。”

      陈懿笑着点点头。

      何先生心满意足盘算起明日就能见到正宗的南边字帖,也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每日练多少篇合适呢……

      陈懿嘴角噙着笑,心里感慨良多。洛阳确实不是区区马头城可比的,风流向学之人比比皆是,饱学之士不见得比建康少许多。连何先生这样腹有诗书的人时刻都自省不足之处,并且设法弥补。这点让他很意外,也生出一股忧虑——前齐崇尚奢侈享乐,很多儒生的好学之心在这种环境中被熏染得变质懈怠,而国之根本就是这些有才之士,如今大宁初建,若是不能改掉这些习性,出现新的精神样貌,怕是没多久就会走前齐的老路。

      打下江山不难,难的是在陈旧腐朽中重现生机。他心中盘算了一番,打算回去就写一封洛阳见闻给父皇,万不可轻视这群汉化的胡人。

      下一刻,他又想起刚刚那个宸王侧妃,眼中一片冷凝。

      当年薛元勰离开建康时,曾向阿桃许诺,宸王妃之位给她留着。现在阿桃嫁给他了,薛元勰的宸王妃想法泡汤,所以便找了这么个冒牌货么?

      呵,宸王侧妃?不笑的时候还好,笑起来竟然与阿桃有六分相似。

      薛元勰安的什么心,还需要说?

      陈懿垂下眼帘,掩住眼中闪现的杀意。

      -

      彭城王府。

      元若棋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让青朱二人摆上画具,她想将今日的牡丹画下来,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一幅牡丹图刚画完,薛夕便回府了。

      元若棋面貌清冷绝美,又是才女,那个自傲的劲儿讨人喜欢得不得了,偏生晚上在帐中亦颇有风情,这种反差让薛夕都快爱死她了。

      有什么比征服了一位冰山美人让她晚上热情如火还更有成就感的事么?

      没有!

      尤其是前面三个有钱有权的人物都没能征服的美人儿对自己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这让薛夕觉得自己俊美无比、魅力无边、年轻强壮。

      一进院子就瞧见美人儿面无表情地赏画,只是眼中泛着柔情,看来是颇满意自己今日的画作。

      薛夕向准备行礼的丫鬟们摆摆手。丫鬟们闭嘴退下。

      薛夕轻手轻脚想绕到元若棋身后,才走到一半儿,便被美人儿发现。

      “王爷在自家院子里,奈何做贼?”元若棋横了他一眼轻讽道。

      薛夕不以为杵,反觉得她很有趣,还没哪个女郎敢跟他这么说话。“本王就是贼,采花贼!”说罢他上前打横抱起元若棋就往内室走。

      元若棋吓得脸都白了,挣扎着想下地:“王爷,这天还亮着呢!”

      “管他的,采花还分天亮天黑啊?从亮采到黑才不负功夫。”

      元若棋:“……”

      她是服了这位王爷胡说八道的本事。

      事毕,薛夕看着美人儿红着小脸儿,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千年铁树开花,美不胜收。是以情不自禁摸了摸。

      元若棋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王爷有件事说错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什么事?”薛夕无所谓道。

      “王爷不是采花贼,而是,偷心贼。”元若棋嘴角微翘,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厌恶。

      但这在薛夕看来就是一副羞涩的模样。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美人儿跟他表白呢。

      倏然间像回到十多岁的时候,有心仪的女郎跟他如此表白心迹,一颗老心暖融融的,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薛夕情不自禁地搂着美人儿又来了一次。

      两人清洗后,晚饭摆了上来,薛夕突然想起他回来时元若棋正在看画,便道:“今日作画了?”

      “嗯,去了牡丹园,瞧着甚美,便画了下来。”说着侧头冲青青道,“去取来让王爷瞧瞧。”

      “诶。”

      须臾,青青便从书房取了画过来。

      元若棋的画里,牡丹花儿是主要的,但园子里的假山、连廊都画了一些进来。

      薛夕文化不甚多,但出身高贵鉴赏水平还是有的,大赞:“若棋这牡丹图实在是画得甚好,用色和谐,构图也妙。”

      元若棋脸上罕见地染上了笑意:“这才不负牡丹真国色啊。”

      薛夕险些看呆了去。

      他点点头,视线回到画上,想找出更多的点来恭维爱妾。

      仔细一瞧,便皱眉道:“你这是画的外园子里的花儿啊,怎么没去后花园么?”

      城外牡丹庄园是他的,他自然很熟悉里面的景色和构造,只是他从没带元若棋去逛过。

      只见爱妾一愣:“这园子还有后花园?可我去的时候只有前面这一片开放啊。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还有一块儿地方,侍卫说是王爷您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薛夕皱眉,想说什么,便听元若棋幽幽道:“可今日我瞧见景王府的好几辆马车去游园子,还有宸王府的马车,却没遇到人……”

      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盯着面前的羊肉羹,脸上恢复了清冷。

      薛夕却明白了,今日景王跟他打过招呼,说带着清客去逛园子;宸王也来跟他打过招呼,说他的侧妃要去赏花。

      明明是他的园子,自家宠妾却被拦着不让进,只能和百姓们一起挤,看那些品相一般的花儿。

      元若棋自哂:“我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呢,在建康时,何人不捧着我呢?便是禁宫的华林苑也去得,从来没人敢那么拦我。本以为是所有人都去不得,却原来,只是我如今身份低贱被人看不上眼罢了。”

      这话刺得薛夕噌地起身,高声道:“来人。”

      朱青二人赶紧进来。

      “去叫管事来。”

      王爷所谓的管事,自然是王府的总管。

      总管战战兢兢进来问王爷有何吩咐。

      薛夕怒道:“去,把今日牡丹庄园后花园口当值的,那些拦着姨娘不让进的,每人给本王打五十大板,然后发卖出去。”

      总管吓了一跳,五十大板,就算是个大男人也会去掉半条命的。

      可王爷有命他不敢耽搁,回屋子刨了几口饭便赶紧往庄园赶去。

      “你看,这样处理可好?”薛夕敛了怒容,换上笑,讨好地问美人儿。

      元若棋眼眶微红:“王爷不必待我这么好的,左右我现在也只是个玩意儿罢了。”

      美人儿自贬落泪,薛夕心都要碎了,抱在怀里好一阵哄,就差趴在地上让她当马骑了,元若棋这才破涕为笑。

      二人用过饭躺在床上,元若棋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请王爷赐教。”

      “你说。”

      “牡丹庄园不是王爷您的园子么?为何要让人随便去逛呢?”照理说彭城王的园子,除非他邀请,景王的清客和宸王的侧妃是没有资格去的。

      薛夕只得把他打赌输了的事讲给她听。

      元若棋道:“景王殿下和宸王殿下对手下人真是好,只有您开了园子,他们的清客和侧妃才有资格进去不是么?”

      这话说得薛夕心里颇不是滋味。

      元若棋又摸着他的脸,说:“我的傻王爷,只属你最心善……我听闻先皇过世时,可是您和宸王殿下一起秘不发丧,通知陛下前去接先帝灵柩,陛下这才顺利登位。否则,废太子不闹么?冯家不闹么?”

      元若棋话没有说透,但薛夕很明白那意思。他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凭啥他和薛元勰帮助陛下登基,应该是头功,可景王薛祥非要来插一脚呢?薛祥那厮,简直无法无天,什么都要压着他一头。薛元勰也不是个好东西,最是奸猾狡诈,也最会收买人心,在民间赚了一大把好名声。

      元若棋瞧见薛夕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清冷的面容浮起一丝微笑,正如雪融花开般绮丽。

      次日,彭城王薛夕在东城的一个隐蔽茶楼约见了御史中丞兼度支尚书于彪。二人谈了一个时辰有余,才谨慎地各自离开。

      过了短短半月,于彪便在早朝之时弹劾尚书仆射李冲多条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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