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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寒冬的来临 ...


  •   “波光粼粼的威河,走来风尘仆仆的四人,
      奶娘打开门,手里举着灯——
      '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从此我们将在这里生存。
      引我们向善,热爱生活以果断,
      在坠落中翱翔,奔向遥远的梦——
      在彼岸远方……
      在彼岸远方……”

      礼堂里,一众师生站成黑压压一片,在弗立维先生的指挥下唱完了校歌。罗恩和赫敏趁所有人坐下的时候凑近说了几句话,一旁的哈利低垂着头,动作异常缓慢地落回自己的座位。
      “早上好,”第一排中间位置上的邓布利多是唯一保持站立姿势的。他环视了一圈眼前的男女孩们,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平和微笑,“你们或许都已经知道,今天,2012年3月20日,是圣戈萨赫罗的第137个建校纪念日……”
      没有人会想要细听校长再次回顾一遍学校的百年过往。没有人。
      哈利叹息着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借着坐在最后一排的良好优势肆无忌惮地忽视着台上的讲话。他也实在是不在听什么历史课的心情里。

      距离雪山上最后一次的争吵,德拉科和他又已走过了一个星期。哈利深觉梦境里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熬过。深冬的靠近和极地的特殊位置让每日的光照时长大幅度缩短,即便是这样,两人之间接近冰点的气氛和雪地行走的艰难也让哈利感到喘不过气,好像每分每秒都是在水中妄图呼吸。
      德拉科不再接近他了;他甚至搭起了自己的帐篷,一到晚上便消失在里面。他们唯一的交集,似乎只有吃饭分食物的时候——干粮和煮粥的锅碗仍然装在哈利的亚麻布袋里,而德拉科显然不愿为了这些小事就主动开口交流。他们因此不得不每天三次相对无话地坐在一起,惜字如金地吐出几句“火灭了”或是“粥好了”之类的话,望着铁锅底下挣扎着燃烧的、在风雪中苟延残喘的火焰。
      起先,哈利还尝试过说一些什么。那天帐篷外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当他听见德拉科的语调变得异常冰冷,即使在所有愤怒和复杂的情绪之中,哈利也感到了一丝微弱的内疚。他的确为对方不可理喻的行为和问话而怒不可遏,但那并不是所有……
      在那个时刻,在德拉科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之时,哈利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内心再次充满了厌恶——那种经年的、条件反射的厌恶。然而,与此同时,他却可以感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激烈反应和迎合着对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那种感受让他感到震惊和恶心,甚至是极度的恐慌。
      他并不确定在那时,他更加厌恶的是德拉科,还是那样的自己。

      “于是戈德里克对他们说,我们为什么不新办一所学校呢?这样无论是天主教、教友会还是圣公会的信徒,都可以在一块土地上和平共处……”
      邓布利多讲到这里,声调因为情绪的高昂而提了起来,将哈利的魂拉回到了礼堂中。他于是抬头望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双眸闪闪发亮,好像提出建校纲领的不是137年前的戈德里克·格兰芬,而是他自己——或是与他信念相同的、精神上的某位祖先。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在一开始就支持这个想法,”邓布利多继续说,“比如萨拉查·斯莱特林,他起先拒绝和其他三个人一起来到威布里奇,认为合并的做法只会弱化各自教会中最有力量的那些理念。如果一定要办学校,就该保持天主教的主轴。”
      邓布利多说到这儿,笑了一下。
      “我们现在可以知道,他最终还是和其他三人达成了一致,唯一的条件,是要允许他在学校名字里加一个‘圣’的前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所在的这个校园才不叫‘戈萨赫罗’。”
      礼堂里的大部分人像是都已经听睡着了。哈利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望着前排木质椅子上的一个深褐色斑点,神游到了校会结束。

      ……

      走出礼堂,哈利低头在手机上查看穆迪先生关于本周作业的邮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像是雨后森林的气息。他抬起头来,接着就看见德拉科大步走过自己身边,在撞上挡在路中间给树上山雀拍照的科林·克里维时骂了一句“滚开!蠢货”,头也不回地朝主教学楼的大门迈去。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马尔福最近看上去格外地不高兴?”赫敏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然而哈利没有回头看她,反而不自觉地注视着那个黑色的背影。
      那股气息很快消失了。
      “你在开玩笑吗?赫敏?”罗恩也走到了哈利身边,像他每次提及马尔福这个姓氏时都会做的那样,嗤鼻笑了一声,“他看起来不能再高兴了!你昨天在语言走廊上听见他骂克拉布了吧?相信我,每当马尔福那样骂人,他就在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罗恩又笑了一声,接着忽然搂过哈利的肩膀,使劲晃了他一下——“现在,让我们来说说你。”
      哈利回过神来。
      他扭过头,只见罗恩盯着他眨了眨眼。
      “……什么?”他动动肩膀让罗恩松手,退后半步。
      “你——哈利。”
      赫敏走上前来,接过罗恩的话。她认认真真地盯着哈利,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弟弟。这让哈利感到不太舒服——他知道这是赫敏在说一些她已经认定的想法之前会有的神情。
      “罗恩和我这两天在说……你看上去实在很不对劲,哈利,”赫敏的语速很缓,说话时眼睛一刻不离面前的男孩,“之前我们聊过的,这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最近越发明显。”
      哈利和她对视着,反应了一阵。接着,他闪躲地移开视线,朝罗恩望去,却没想到后者也以类似的——只是少了一些笃定的目光看着他。
      罗恩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直白的对话,在哈利看过来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应和着自己的女朋友说:“是真的,兄弟……我完完全全不是个敏感的人,但好几次叫你你也不答应……”他叹了一口气,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让自己也不太愉快的事,“我甚至去问了金妮,她说——”
      “罗恩!”赫敏瞪大眼睛,一下打断了他。她仰起头来绝望地“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摇摆着头,“我跟你说什么了!别提那个……”
      罗恩随即闭上了嘴巴。哈利微微皱起了眉头。
      “金妮?为什么要问金妮?”他问。
      像是寻求允许似的,罗恩偷偷地又瞥了一眼赫敏,在后者无奈地点了下头后,才朝哈利看回来,“金妮那天告诉我,你不喜欢她了……”
      哈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把双手抱在一起,不自在地看向地面。
      “我的意思是,这完全没问题,哈利,”罗恩加快了语速,“好吧我承认,去年我从弗雷德他们那里听到你喜欢她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怎么看待这事……但后来我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金妮是我的妹妹,你们如果互相喜欢,那当然是很棒的事……”说到这,他似乎又变得苦恼了,“但她现在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你看起来又比往常低落,我就猜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不是,”哈利及时制止了罗恩说完他的联想,摇了摇头,“金妮和我很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比之前更好的朋友,她很棒,哪里都很棒……”
      他不知道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他喜欢上了别人吗?
      ……谁呢?

      哈利闭了下眼睛,压制着心里翻起的酸涩。此时他甚至没有在想梦里那个人给他带来的失望和不适。他只是没来由地……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赫敏观察着他的反应,像是明白了他不想多说的愿望,伸手扶上他的肩膀,放轻了声音。
      “不想讲也没关系的,哈利。我们只是有点担心,想要做些什么……”她偏头望了一眼罗恩,停顿几秒,“……所以……所以我们在想,你想不想周末的时候出去放松放松?你知道,复活节之前我们还剩一次离校机会。”
      “不错!”罗恩很快附和道,“就我们三个!”
      哈利沉吟了片刻。他看着面前两个等待自己答复的好友,感到心里那些咸苦的感受像是掉入温水中的盐块那样慢慢化开了。于是片刻后,他直起腰板,在赫敏关切——和罗恩期待的眼神中,勾了一下嘴角,“好啊,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去。”
      赫敏笑了起来。
      “太好了!”她再次看了一眼罗恩,两人看上去都松了一口气,“那我们这两天都赶紧想一想去哪里吧!然后让父母给我们签离校同意书——小天狼星许可了韦斯莱夫人给你签字,对吗?”
      “对。”哈利说。
      “太棒了!”罗恩拉起赫敏的手,兴奋地说,刚才拘谨的样子全都不见了,“我们可以去伦敦,或者城边上的高尔夫球场——哦对,还有索普公园!我们有时间去索普公园吗?”
      “罗纳德——”赫敏紧握了一下罗恩的手,冲哈利又笑了笑后,拉着他向前走。哈利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听见赫敏小声说了一句“让他先选”,再看一眼主教学楼的方向——那里的门已经关上了。
      微风将礼堂旁樱树上的花瓣吹落到地面。哈利右手无意搓了搓自己的袖角,跟上他们的脚步。

      ……

      芬兰女人坐在雪山的顶端,将缝在一起的北风如同拆线那样一根根解开。她拆开一根透明的线,东海岸的便能远行;拆开两根,扎根土地里的松柏便摇摇晃晃。等拆到第三根的时候,雪花便铺天盖地扫向大地,顺着山坡将原本踩有脚印的坡路再次刷平——这夜回到梦境,哈利便是和德拉科前后走着,在这样的环境中向山上前进。
      这是进入半山斯奈尔小镇前最后的一个陡坡。海德薇在山下的警告让他们在山侧躲过了一场小的雪崩,接下来的路却是最难行走的。他们不得不戴着手套,用先前临时做好的木棍手杖探好每一步路,再躬着腰放低重心,摸索着攀上坡去。
      空中不断聚集着更多云群,看样子过会儿天气会更糟。他们不得不抓紧爬到坡度平缓点的地方去扎营,以躲避晚上更加猛烈的暴风雪。

      此时正值黄昏,余晖像是玫瑰色的火焰一样在山峰上熊熊燃烧。那颜色柔和的光亮在白色的雪坡上一经反射,变得像太阳本身那样刺眼。哈利迎着风向上走,深一脚浅一脚;锋利的雪沫划过眼角,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更别提看清余晖的模样——或是德拉科究竟在前头走到了哪里。
      太大了,风实在是太大了。哈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他越是往上,便越能感觉到自己双腿的酸痛,像是随时都能因为失去力气而颤抖起来。身体上的疲倦和可见度不过二十米的四周让他产生了一种本能的、被自然吞噬的恐惧。但他仍然在往前。
      “德拉科?”
      有一阵,风雪间歇性地平息了下来。哈利听到前方依稀的脚步声,像是来自另一时空的回声那样模糊而空灵地传进耳朵里。他知道那是德拉科,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
      那脚步声没有停下,且越来越远。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

      他努力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借着镜片的遮挡,试图看清去路——纷扬的雪花填满了视野里的每个角落。它们像是无数只微小的、迁徙的白色飞鸟,往山谷中的漏风处蜂拥着冲去,突然却又回转了方向,凶猛地向他扑腾而来。它们同人类一样找不到方向,着急在落日前回到属于自己的避风港,但风暴每秒都愈加狂妄,将奋力凝聚起来的一切无情打散。人与雪于是一样失落在这片彻底而冰冷的茫然之中,脚下的路成为仅有的实体。
      “德拉科!”哈利又喊了一次。这次声音不仅大了起来,甚至还夹杂了隐隐约约的颤抖。他把眼镜一把从自己鼻梁上拽下,咬紧牙继续前行。
      德拉科就在不远处,哈利能够确定这一点。往前又走了几步后,他甚至能听到前面人爬山时的喘息声,还有木棍插进雪地中“唰”的声响。然而他的叫喊没有得到回应——一片苍白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他自己。而这,让他胸中燃起了一丝怒火。
      哈利于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用更重的力度将手杖杵进雪里,趁一只脚还没完全陷入雪堆中便抬起另一只脚,蹒跚但却不间断地向上爬着。耳旁的风狂啸,他却只注意得到前方又一次拉远了的脚步声。
      他向前迈一大步——又一大步——
      攀上一个坡,又一个坡——
      紧接着,完全意料之外地,哈利踩中了一块表面覆了一层薄冰的、光滑的坡面,随即立刻——伴随着上半身平衡的失去——倒了下去!

      哈利惊呼了一声。他慌张地想要抓住地面,反而因为额外的动作让自己更快地滚下山坡。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哈利闭眼抱住自己的头,心里想着完蛋了,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便拦腰重重撞上了一棵雪松。
      立时,剧烈的疼痛从后背靠近尾椎骨的地方电流般飞速传来——他却来不及多想,只扭身抓住了雪松的树干,惊魂未定地让自己稳定在了半坡。

      被用作手杖的木棍倒在几米外的雪地上。

      雪松边,倒地的男孩忍着痛,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杵进松软的白色地面,艰难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接连喘了好几口气,再后抬眼望向那个仍然在向山坡上移动着的、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的黑影。
      霎时,所有还未来得及消去的慌张与恐惧——连带之前试图克制的不满,都幻化成了更为庞大的、像是笼罩了整个视线的怒火。
      哈利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用力到指甲像是要穿破手套的布料,往掌心里扎去。

      ……

      肆意扫荡的风终于在半山转弯的闭口处被迫减缓了速度。哈利爬上最后一个陡坡,因为后背的疼痛而站不太直。几米外的缓坡上,德拉科坐在一块露出的石头上,额发散乱着,遮住眼睛里的神色。
      一声不吭地,哈利撑着木棍,走过去。
      “我饿了。”德拉科沉着声说,没抬一下头。
      “唰”地一声,哈利从肩上扯下那个袋子,用力将它扔向德拉科。后者立时跳了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德拉科托住砸痛自己的包裹,往后连退了三五步。他满眼敌意地盯着哈利,语气里霎时有了愤怒,却因为对方没接话而没能一股脑倾泻出来。哈利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着,嘴唇微微颤抖。面对这幅模样,德拉科皱了下眉,放低手臂,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哈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我他妈几乎摔了下去!!这是在雪山上!你——你——”
      他噎住了声音,跨到那块石头边坐下,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愤怒和寒冷在那时一并撞破了他这些日子来的伪装,身体上的疼痛迅速掉头而来。哈利不是个会喊痛的人,也不需要旁人的帮助才能站起来,可他仍然在前方黑色的背影消失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失落,像是被风雪刮去了身上最外面的那层皮,露出新鲜血肉于是敞开在零下的空气中,再无任何保护可以使人感到安全。
      如果是赫敏和罗恩在这里,他们一定不会抛下自己不管——满脑子杂乱的想法中,哈利突然听见这样清晰的一句话。他知道这不是一回事——他们甚至都不处在一个世界,然而这却无法扑灭他心中越烧越烈的怒火,和怒火中夹杂的——像是冷风那样穿梭而过的、令他心口刺痛的悲伤。
      他将眼睛闭上,完全埋进自己的手臂里。北风在不远处回转,发出空灵而庞大的呼啸声。这本该是接近胜利的时刻,翻过这座山,他们便能临近冰姑娘的宫殿。然而此刻哈利心里却没有喜悦。
      也许一开始是他莫名其妙。
      但现在呢?

      被情绪蒙住的人注意不到周围的响动,直到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哈利才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打开了包裹面包的牛皮纸。
      他一声不吭地听了一会儿,正准备移开注意力,就听见那声音忽然停止了。
      哈利回过头,只见德拉科站在风雪中,双手捏着掰成两半的面包。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包断开的地方,神情好像刚刚打破了什么珍贵的瓷器。哈随着他将视线向下移,眨了眨眼睛,脑袋空了一下,接着明白了过来。

      那是秋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树上红透了的苹果,散落满地的雏菊花瓣和飞走的白蝴蝶像是遥远的海声那样飘渺却庞大地回到哈利的记忆里。他愣愣地和德拉科一样望着那两半面包,曾经的快乐和欣喜忽然无比清晰。
      他们是那样相爱。将花园里夜莺的歌唱到了哥本哈根的路灯下,六个月的朝夕相处比所有途中遇见的风景还像一个童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哈利纹丝不动地坐着,将所有因为悲伤带来的刺痛奋力压下,才有足够的力量抬起眼睛,望向德拉科的脸。而就在他这么做之后,他发现,德拉科眼里的愤怒也已消失殆尽。
      他们在四处飞散的雪花中对视着,没人挪动一下。哈利看着这个男孩,用视线描绘过这几天来他一直避免看清的——那张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里,他都熟悉到可以单凭记忆画在素描纸上的面孔。他看着那对与德拉科性格似乎并不相符的、弧度平缓的眉毛,鼻梁处的阴影,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看到了什么——现实中的德拉科,眼前的德拉科,或说两个都不是。更多的,那像是看到了一堵空白的墙;上面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是,只是平白吸走了那些情绪。
      而在这片空白中,一股类似于冲动,却比那要更轻微和温和的感受从哈利胸中升了起来,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是梦境,还是现实;是春天里的某个夜晚,还是冰雪封冻的白天……
      于是,当德拉科把头别开,同时将面包递上的时候,哈利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将它接下。晚霞斜在纯白的山坡上,光芒将视线晃了一晃。他将面包捏在手里,又看了看德拉科,在那一瞬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

      然而夏天毕竟已经过去很久。在这样的时节里,即使哥本哈根也会落雪。
      醒来后,哈利拖着休息良好却提不起劲的身体走到洗手间,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又打开手边的窗子,望向楼下的草坪。

      他想念夏天。

      磨坊风车呼呼转的声响,玩捉迷藏时躲在枝叶后的小鸟……哈利自觉不是一个容易感到惆怅或是喜欢怀念过去的人。事实上,他总避免做这样的事,只是按部就班地向前走着,听朋友们热热闹闹谈论最近发生了什么,想想怎么应付作业和来自斯内普的冷嘲热讽,最多铭记一下和小天狼星在一起的时候。除此之外,记忆在他这儿的分量并不太大。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德拉科将面包递上来的那刻,他确实很想念夏天。想念那些快乐和他现在无法理解的——曾经却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的相信和爱恋。他也想念那个连游行队伍经过都会将自己护到一边的德拉科,而不是将自己扔在雪山上——行为几乎和现实中马尔福一样恶劣,又因为哈利太习惯这样的态度而变得异样熟悉的男孩。

      “咔嗒”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哈利飞快回过头,只见罗恩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半睁半闭着,抬起手,懒洋洋地挥了挥。
      “早。”他说着,走到水池边,弓腰洗了把脸。
      “你在这儿做什么?”哈利目睹罗恩因为水太冷而从头到脚打了个颤,不解地问。
      他的好友从不早起。即使被吵醒了也会睡回去。
      “我听见你出来了。哥们儿,你的生物钟准到令人同情,”罗恩抄起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声音因此模模糊糊,“但你知道吗——”他扔掉毛巾,用还湿着的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以后你醒的时候,记得叫叫我。我得找时间复习西班牙语。”
      “为什么不是晚上?”哈利更加奇怪地看着他。
      罗恩“哈”了一声。
      “赫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今晚要我一起思考苏菲亚奇遇记的下一步计划,明天要教我物理,谁知道后天或大后天又会是什么……”接着,他却又笑了笑,“我想和她呆在一起,但我有些科目成绩实在是太差了,所以……”
      罗恩没有说完,反而开始往牙刷上挤牙膏。哈利看着他专专心心刷起了牙,沉默了。
      和全校最聪明的女孩交往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自从确认关系那天起,罗恩便开始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没有更累,反而一天比一天更有活力了。
      陪伴总是让人更有劲的。他们这三个好朋友从来都呆在一起,但爱人总还是……不太一样。
      哈利回过头,又一次望向那片草坪。捱过一个冬天,它终于显出了更为鲜艳的翠绿色。他防不胜防地想起就在几个月前,在梦里,他和那个男孩就是躺在那样一片绿色的草地上。那也是他第一次敢于承认,他真的很庆幸……很开心德拉科能在身边。

      “……我想到周末我们可以去哪里了。”
      哈利回过头,转向罗恩说。对方盯着镜子刷牙刷得起劲,只勉强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类似于“woo-er”——实则大概是“where”的音。
      “还记得我说过的,小天狼星那个木屋吗?”哈利轻声说,“我们可以去那儿。”
      镜子里,罗恩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他扭头“噗”一声吐掉嘴里的泡沫,惊喜地开了口。
      “好主意!那肯定会非常——哦!可以让乔治和弗雷德送我们去,他们刚刚拿下了驾照,显然爸爸那辆旧东西已经被抢走了。”
      “那就这样吧。”哈利点点头。
      罗恩咧嘴对他一笑,嘴上仍糊着不少泡沫。外面来的风令人微微发瑟,哈利随之拿起自己的牙刷,左手顺带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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