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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森林舞会 ...


  •   你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
      当晚风将暧昧的黄昏吹入森林,哈利的目光落在了德拉科的脊背上。归巢的鸟在隐蔽处对吟着最后两首情歌,沙沙作响的松针摇头晃脑地散落芬芳。格尔达和西奈走在最前面,一人手里提着小箩筐,一人抱着卷起来的棉毯。
      “在那寂静的山谷里,从那树林,哎哎哟!飘来夜莺甜美的歌声……”
      她们一同歌唱着,在听到对方因为唱了太久而破音的嗓子后笑作一团。西奈仍旧没有妥协,没有穿裙子也没有戴花,只是把她的黑发编成一根长辫。格尔达今天则披散着金发,穿了一身白纱裙,像是很久以前的旧服饰,却也照样遮不住她的美丽。
      德拉科怀抱自己的棉毯,难得走在了前面。转弯的时候,他放慢脚步,接着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哈利——他们在一片细碎的余晖中对视,好似注定会发生的那样。
      你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
      哈利眨了两下眼睛,微微一笑。他抱着棉毯,上前两步,与等待着他的男孩并肩。
      “要是晚上下雨,我们就完蛋了。”德拉科咕哝道,吸吸鼻子。
      “感觉起来不像。”哈利也吸吸鼻子,并未感觉到空气有多么潮湿。
      早上西奈告诉他们,山精居住的地方距离小屋不算很近,因此要带上棉毯,如果时间太晚便不回来了。初初听到这里,德拉科睁大眼睛,一副惊恐和鄙夷的样子。直到格尔达安抚说山精守护的地盘是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动物的,他才在同伴的注视下,半信半疑地勉强接受。
      哈利一边走着,眼角余光瞥向金发男孩的侧脸。他无法想象现实中的德拉科能忍受这样的风餐露宿。别说是在森林里打地铺睡觉了,就是让他在球场上淋一点雨,恐怕都要叫嚷个不停。

      姑娘和少年漫步着穿过森林,在画眉和蓝乌鸦的叫声渐弱、月光洒向大地时,来到了一片天然的空地上。这里比半个篮球场大不了多少,被四周篱笆一样的枞树围了起来,随处开着丛林中的野花——风铃草垂着头,为土地铺上蓝紫色的地毯,纯白的繁缕花点缀其中,像是暮晚夜空中的星星,此外还有明黄色的金雀儿和朔日草。
      格尔达和西奈将棉垫扔在地上,从箩筐里翻出涂了野蜂蜜的面包,分给两个男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哈利望望四周,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动静。西奈伸手去箩筐里继续翻着,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一根暗红色、腌制好的香肠。
      她抬起香肠嗅了嗅,双眉挑起,把它插在野花稀疏一些的土地上。
      “这是……”哈利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等着吧。”格尔达微笑着对他说,就地而坐。哈利和德拉科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这么做了。

      没过多久,哈利身边的风铃草突然晃了一下。他惊诧地低下头去,只见一个非常小的小人拨开合拢的花瓣,把头探了出来。他,或者她,是那么那么的小,比一根大拇指长不了多少,却比那还要细——没错,这就是“山精”。你无法区别他们究竟是男是女,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他们却同样漂亮,有着一头长到脚跟的金色头发,用金梳子扎稳固定在头顶。
      越来越多的山精从紫色的花朵中出来了。他们穿着用花瓣和飞虫透明翅膀织成的裙子,身上因此散发出一股芳香。其中的一些睁大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比他们大上不知多少倍的人类,另一些则层次不齐唱着欢快的歌,跳到草坪上,围住了地上的那根香肠。
      “我们还以为你们今年不会来了。”一个相对来讲个头较高的山精踮脚站在花茎上,朝格尔达说。他的声音实在是不大,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在讲什么。
      “我们答应过的,会给你们带来香肠——啊,今天还有另外两个新朋友!”格尔达说。她有意放轻了声音,好叫自己不要吵到这些小生灵。
      “一个,”那个山精说,“只有一个。”
      哈利意识到小人正往这边看。他反应了片刻,扭过头,就见德拉科皱着眉,看上去不太愉快。“德拉科?”哈利开口问他,“怎么了?”
      德拉科摇摇头。“我不太喜欢他们……”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只够身旁的男孩听到。
      山精们成群地围在那根香肠边上,从裙摆上各自扯下一片花瓣,端在手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双腿现在都露出了一截,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有失文雅。一只花蜘蛛从旁边的金盏儿背后爬了出来,又攀上了香肠,围圈圈盘起了丝。哈利一下子就想起了罗恩——他那个好朋友最怕的可就是蜘蛛。而此时德拉科看着漂亮的小山精们,跟罗恩看见了蜘蛛没什么两样。
      蜘蛛网包裹了香肠,像是一层覆盖石柱的雪白轻纱。几个比指头关节大不了多少的山精孩子在朔日草黄色的花朵上跳来跳去,哈利于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椰香,而这很快引来了花丛中躲藏着的蝴蝶。她们煽动起钻蓝色的翅膀,在缠着丝的“珠子”上散下淅淅沥沥的金粉。
      “那是他们的五月柱,”格尔达指着那根完全变了样的香肠,轻快地说,“他们喜欢过人类的节日,即使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噢,是的,是的……”高个头山精瞥了她一眼,语气听起来十分骄傲,“但你们的仲夏夜却比不上这个精彩呢!”
      说着,他从花茎上轻盈地跳下来,也走到了“五月柱”的面前,从自己的裙摆上扯下一朵白色花瓣,和同伴一起,将它贴在了闪闪发光的柱子上。
      “让音乐开始吧!”高个头山精喊道。

      一瞬间,安静的森林变得喧闹了起来——风铃草的花骨朵摇摇晃晃,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就从那里震动着发出来。山精们手拉着手、唱着歌,围绕香肠转起了圈,紧绷的蛛丝被微风一吹,便像提琴般欢快地、悠扬地奏响。枞树中歇息的鸟儿大概是被吵醒了,叽叽喳喳也叫开了,花丛和树影交错的地方随即变成了混乱的音乐会现场,将夜晚热热闹闹地搅乱。
      山精们围着“五月柱”,歌声越来越响亮。他们唱呀、跳呀,将腿踢高又放下,摇头晃脑。西奈拍拍手上的面包屑,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格尔达鞠了个躬,姿势十分别扭。
      “My lady,”她这么唤道,伸出左手——错误的那只手去,说:“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格尔达笑了。她一点儿没介意黑发女孩笨拙的邀请,反而快乐地搭上后者的手,轻盈地、像小仙子一般跳了起来,迈起舞步。
      她们跳的不是华尔兹,也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交际舞,只是毫无规律的、奔放的,像是原始部落庆祝丰收或夏天到来的狂舞。尽管如此,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如此默契。

      “第一只老鼠去到了森林里,参加了山精们的舞会,很热闹……”
      忽然,哈利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话。他想了半天这是谁的声音,记起一张满是雀斑的脸——然后他记起来了,那节创意写作课前未完成的阅读,教室里的秋风和写字的声响,还有……茶香。
      哈利偏过脸,看向一旁的德拉科。后者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他们就这样,愣愣的,在一片绝对谈不上优美的音乐声中对视。
      他会邀请我跳舞吗?
      哈利这样想。单是想想,就感到脸颊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内心骂骂咧咧的,骂自己都想的什么玩意儿……
      女孩们的笑声荡漾在树林里。她们转着圈,跳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去,以免踩到地上的小山精。炎炎夏夜像是永远属于歌声、永远属于舞蹈,在漫天星辰底下、在时间长轴中,定格最炎热也最浮躁的一刻。而哈利坐在那里,左手边不远是几株朔日草,右手边不远……是他喜欢的男孩。
      他听到身旁有动静,很微小,却足够打乱呼吸。而就在哈利几乎以为德拉科要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那只已有着熟悉温度的手——并邀请他加入这场丛林之舞时,德拉科说话了。
      “那是什么?”他说,声音不知怎么有点沙哑。
      哈利有些错愕。他愣愣地转过去,发现德拉科都没有在看自己。
      “什么?”他反问道,感觉被泼了一身月光。
      “那个。”德拉科伸手指朝某个方向。
      抚平胸口掠过的一丝轻叹,哈利摆正眼镜,扭身朝背后的一片森林望去。
      他眯着眼睛,费了有一阵,才注意到德拉科在说的东西。

      好吧,准确来讲那不是东西,而是一种动物。
      树枝和阴影很好地为野外的生灵做了掩饰,因此哈利也辨不清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能看见长长的、灰白色的脖子。它不断移动着,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
      哈利瞥了德拉科一眼,回头看向林中舞步欢快的几十个山精和两个女孩——音乐的节奏逐渐加快,他们的姿势也越加奔放起来,有一个山精甚至把脚踢得比头还高……
      或许德拉科确实不该邀请他跳舞……
      “过去看看?”哈利提议道。
      金发男孩同样回头,看了眼舞厅,表示默许。

      ……

      漆黑的森林深处,簇簇松针隔开了舞会的声响,耳畔变得安静了一些。哈利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握住自己的魔杖。两个男孩向有树丛发出声响的方向一步步迈进,终于在一片和“山精舞厅”差不多的空地上,找到了这只不同寻常的动物。
      哈利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德拉科则紧张了起来。他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手忐忑地找到了彼此,交握在了一起,仿佛几天前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那样。他们同时怔住,脖子却像杯卡住了一样,只允许眼睛看向前方——
      长长的脖子、灰白的皮毛,还有一双水晶玻璃球般大大的、镶在头顶的蓝眼睛。
      男孩们惊奇极了。他们可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它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电视上的羊驼,此时却仰着头、抬起前肢,摇头摆尾地跳舞。它看上去十分兴奋,仓鼠一样的圆耳朵双双竖了起来,大得出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哈利揉了下眼睛——用他空着的那只手,注意到那双不停前后迈步、蹦跳和转圈圈的脚上竟有着厚厚的脚蹼。

      突然,长颈动物背后的树丛发出一阵沙沙声,两个影子接连着出现在了那里。哈利握紧魔杖,正要看清来的是什么人,飘来的云便遮住了月光,眼前的景物暗了下来。
      原先还在跳舞的动物顿时停住,呆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咕噜咕噜的怪叫。它失望地低下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两个男孩,又呜咽了一声,跑开了。
      “哦不……”一个弓着腰的人从对面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应该早点来的……”
      一个光点凭空亮起,哈利随即看清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婆——那拐杖的顶端便是光亮的来源,颜色像极了“荧光闪烁”。她系着一条破旧的围裙,手上爬满了皱纹。
      没过几秒,另一个人也跟着她走进空地。
      “并不需要担心吧,”哈利听出那是个男人,声线似曾相识,“或许它已经留下粪便了……”
      老太婆靠近刚才那头动物跳舞的地方,把拐杖插进土里,弯下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后面的人慢悠悠地走到了荧光照耀的地方,哈利一下子就认出,那是几天前为他们指路的、留着一把红色胡子的男巫——又或者是残疾老兵。
      红胡子男人也认出了两个男孩。他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好喔。”他向他们打招呼。
      这时,弯着腰的老太婆“啊”了一声。她啧啧嘴,从围裙中取出一片像是从野人国取来的芭蕉叶,包裹住地上掉落的几个粪球,将它们捡起来放进肚兜。“这下我的曼德拉草能长成了。”她这么说着,直起了腰——相对意义上的直起腰,因为她的腰本身已经太弯了。

      老太婆直起腰,这才看见了面前两个望着她的男孩,歪了歪脑袋,“这是谁?”
      “两个年轻的巫师,我在几天前遇见过。他们正往东端走呢,”红胡子男人回答她,目光依旧粘在哈利的脸上,“那确实有好几天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呢?”
      “呃……”哈利吱唔着,“她们……那两个女孩说,我们最好等到更多人的人一起走。”
      “更多人?这阵子你是等不到更多人往东边去了,那是秋天的事情。”老太婆说,“现在人们都从东往西去,到海边去卖成熟的苹果和绿菜。”
      红胡子男人的眼睛咕噜一转,靠着自己的拐杖,扭头朝向老太婆,“或许你能帮助他们更快到达另一边?他们似乎并没有带那东西。”
      “我要赶着去见巴比蒂呢!”
      “啊,我们都知道你不缺它们……”红胡子男人再次瞥向哈利,“这孩子是个热心肠的人。”
      “当然,当然……这是你唯一关心的事,”老太婆翻了个白眼。她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把两个男孩看得更仔细一些,“你们为什么要去东边?那离小镇可更远了!”
      哈利被老太婆硬邦邦的语气震了一下,转了一会儿脑筋,将“巫师”和“海边”等词串联在一起,猜想她指的是四角镇。
      “我们……我们受人嘱托去找一样东西……”
      “谁?”老太婆直冲冲地问。
      “呃……路却埃……奥列·路却埃。”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拄拐杖的人瞬间定住了。
      老太婆瞪大眼睛,神色充满了怀疑,“你?你受了奥列的嘱托?奥列·路却埃?”
      “已经有太久没见到他了……”红胡子男人摸摸自己的胡须,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叹息。
      黑发男孩微微张嘴,刚要补充几句,就听老太婆又问:“你能证明吗?你确实见过他?”
      ……证明?
      哈利皱眉想了想,伸手去摸裤兜——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被某人握着。他愣愣地看了一眼德拉科,后者在意识到他要拿东西后,若无其事地放开了手,把脸偏朝了一旁。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牵手而已……
      在两个老巫师面前牵手而已……
      哈利满脑子混乱着,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那瓶魔法牛奶——自从那夜在屋顶见了小瓷人后,他便经常随身带着这东西,以便不时之需。
      “是他。”红胡子男人一看见这个星空纹样的玻璃瓶子,便止住了抚摸胡须的手。
      “不敢相信……”老太婆把眼睛睁得更大了,嘴里嘀咕着,“我还挺想念那老头呢……”她叹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阵,两个老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陷入回忆的惆怅神情。哈利握着那个瓶子,正不确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就见老太婆将自己皱巴巴的手伸进围裙肚兜,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杨柳枝。她将那枝条放在地上,伸出手掌对着它,嘴里小声地念了几句什么东西。
      “嘭”地一声,杨柳枝像被打了魔法催升剂一样,迅速地变长、变粗,变了形状。原先吊在上面的几片叶子被风吹卷一般旋转起来,依附在枝干上,化作漂亮的花纹。许许多多的、扎成一捧的细枝从枝条的尾端“生长”出来——
      一把扫帚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好了。”
      老太婆将变出的东西从地上拾起来,递给哈利。
      “这是……?”男孩怔怔地握住粗糙的木质把手——粗糙,但是不至于戳手。
      “扫帚,”老太婆说,“看在奥列的份上,我可以借你们一把,但是你们要允许它自己回来。”
      哈利一头雾水。他看看老太婆,看看红胡子男人,又看看一旁同样疑惑的德拉科。
      红胡子男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哦”了一声,挑起眉头,“你们从来没有骑过扫帚?”
      “什么?!”老太婆吃了一惊,声调因此变得像小女孩一样,“真的吗?”
      “呃……对……”哈利一顿一顿地应答。女巫骑扫帚?这不是什么莎士比亚时代的迷信传说么?
      “晨星保佑!”老太婆惊呼道,“现在的孩子都在学什么啊?”
      “也不必要这么惊讶吧,”红胡子男人看上去要平静许多,“走出四角镇的巫师越来越少了,哪里有那么多人用得上这东西呢?”
      老太婆唉声叹气,“真是让人悲伤……”
      她不住摇着头,摇了好久,才抬起眼睛,打量不知所措的男孩们。
      “好吧,听着,”老太婆从哈利手里拿回扫帚,做起了示范,“用力握紧这里,屁股坐在这个地方,膝盖弯曲一点,身体微微前倾。”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把手,一条腿跨过扫帚,“就这么简单,看见了吗?一时半会儿,你们肯定是学不会掌握方向了。但是别担心,我会施个小法术,让它在你们的目的地前降落。”
      哈利呆呆地望着老太婆弓腰骑在扫帚上,样子像只匍匐着的猫。
      “我不干。”沉默许久的德拉科突然说话了。哈利转过去,看见他皱紧了眉头。
      谢天谢地!
      “对……嗯……谢谢,我想我们可以再等等……再等等。”哈利马上跟道。
      老太婆歪了歪头。
      “确定?从这里走到森林西边还要四五天的路,用扫帚很快就能到了。”
      哈利又看了一眼德拉科。
      “对……是的。”
      “好吧。”
      老太婆从扫帚上下来,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她弯曲手指,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敲扫帚的顶端——它随即缩小、再缩小,长出叶子,变回了一条杨柳枝。红胡子男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个男孩,以一种隐晦、神秘的方式笑笑。
      “如果你们改变主意了,就用魔杖在这棵树上敲三下。你们应该有魔杖?”老太婆把柳条收进肚兜里,指了指四周最细的一棵枞树。
      两个男孩点点头。
      “我想我应该找个地方休息……”,她拄着拐杖转过身,一摇一晃地走向来时的树林,“哎,飞了一整天!真是累……”
      “夏天毕竟要结束了。”
      红胡子男人与老太婆一同离去。哈利看着两个佝偻的背影,依稀听见他说。

      回到原先那块空地时,舞会的音乐声已经淡去了。月光笼罩下,山精们打着哈欠,拖着跳累了的小脚,回到花瓣里去。充当“五月柱”的香肠恢复了它原有的模样,格尔达和西奈牵着手回来,把它顺手扔进了箩筐。她们跳得实在开心,完全没注意到两个男孩消失了一阵。
      夜已经很深,困意像是夏末的蝉鸣一样叫嚣着——哈利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醒来。
      两个女孩在一张棉垫上相拥入眠,德拉科在旁边跟着躺下后,不安分地在棉垫上挪动脑袋、翻来翻去,哈利铺好垫子也睡下来,很快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即使隔着一层软软的棉料,林地上的野草和花枝依旧参差不齐地戳着他的后背。他拉过一起带来的小被褥,努力寻找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在几番尝试的过程中,想起一个名为《豌豆公主》的故事。
      那是格林兄弟?还是安徒生?他记不起来了。只不过,他绝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只要棉垫再厚一点点,他便能睡得十分安稳。都说大自然的噪音能够让人更快入睡,而在哈利看来,这并不假。晚风轻轻吹着,吹走夜空中轻薄的云影,直至明晃晃的盈月出现,像是一个幻境。
      哈利眨眨眼睛,心算着他们已经走过的天数。
      “扫帚……”德拉科在一旁嘀咕,“认真的吗……”
      哈利没有立即说话。当他说话时,说的却是一些没什么太大关联的事情。
      “今天是满月……”他恍惚地说。
      两个多月。距离他们开始这段旅程,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德拉科像是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怔了一下,好一阵过去,才吐出一个“没错”。
      “你觉得我们会找到它吗?”哈利这么问,仍旧望向月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或许他们应该接受那个老太婆的帮助……他完全想象不到在天上骑扫帚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这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即使在梦中也不是。
      “不知道……我并不太在意。”
      “为什么?”
      四周静默了。

      哈利躺在自己的小垫子上,等待着对方的回复。然而他等了半天,依旧没有声音。
      男孩疑惑地看过去,然后就发现,德拉科正偏头望着自己——他不清楚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可能是刚刚,在他问出第二个问题后,也可能是更早。月光顺着树冠间的缝隙流淌下来,浇在哈利的脸上,像是微烫的水。他在黑夜中接住了德拉科的注目礼,本该因为睡意而慢慢平缓的心跳又轻轻加速了起来。
      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飞快拉起被子,翻过身去,留给德拉科一个僵直的背影。
      黑夜里,四个正值年少的男女孩静悄悄睡着——至少看上去是睡着的;在温热的月光下,和着风声与蝉鸣。西奈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老母山羊”,把怀里的女孩抱紧。

      ……

      这一切棒极了,真是棒极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哈利这样想。
      他们永远不会找到那个金苹果,永远不会——因为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料理这件事!
      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四岁最懵懂的那个年纪,会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浮想联翩,会为一个眼神在白日里做生物习题时频频走神。而这,也是为什么小天狼星在剩下几天的圣诞假期里,目睹了自己的教子多次做出用勺子叉牛排、起床牙都不刷就喝凉水等令人费解的举动。“需要我和卢平或者邓布利多谈谈吗?”有一天早上,小天狼星这么问他,哈利听到,差点呛到自己。显而易见,亲爱的布莱克先生认为这一切都是学业压力的缘故。
      他不能全盘否认这一点,毕竟圣诞节前对于功课的懈怠确实让他不得不在假期的最后几天靠柠檬薄荷糖度日——哦不,他不会舍得熬夜。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在梦里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森林舞会之后,两个男孩的旅程进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那两个巫师说的并没有错,这段时间从森林穿行而过的商旅极少,偶尔见到那么一两波,也都是从东向西往圣沙镇去的果商。格尔达并不是非常介意他们住下来,无论何时,她都是一个热情又温和的姑娘。然而,西奈那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某一天打水路上的交谈过程中,哈利从格尔达口中得知,西奈从前是野蛮部落里的一个强盗——听到这里,他晃了下手里的水桶,却见格尔达摇头笑笑,说她并不在乎这个。“那年她放走一个小厮,被逐出了群体。”格尔达讲述道,“只是因为那个小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是说,她当年也救了我呀!”
      也大概是因为从小在野外长大的女孩还带着不少的兽性,有那么点领地意识,在两个男孩又多借宿了几天后,西奈终于忍无可忍地向格尔达提出了抗议。另一边,德拉科从哈利那儿得知了黑发女孩的过往后,每晚盯着那墙上的大弯刀和兽皮,表情像是活见了鬼。

      最终,百般无奈又惶惶不安地,他们还是决定去找那个老太婆。飞天扫帚听起来是有点可怕——“但我还不想被剥皮!”德拉科原话如此。
      于是,这天下午,男孩们便在格尔达的带领下,回到舞会的地点。告别时,女孩显得有些伤感。哈利说了他们的去向,并向她念了那首诗。在圣沙镇的经验告诉他,比起直接打探“金苹果”,让这里的居民帮忙解读线索有可能是更好的方式。
      “回忆?”格尔达听了,歪着头思考片刻,“嗯……我曾经是个生活在城镇里的人,长辈们都说,‘最深的回忆都藏在巷道里’。所以是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往小巷里找。”
      哈利点点头,接过女孩为他们送行准备的面包,和德拉科往树林深处去。走到一半时,他不禁回了下头,看见格尔达背着手在原地目送他们,忽然就想起了她像谁——
      是的,她的头发是金色的,但那双绿眼睛和其中的光芒,却像极了照片上的妈妈。
      她们都是同样善良的人。

      两个人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那棵最细的枞树。哈利取出冬青木魔杖,在树上轻轻敲了三下,德拉科则站在旁边,环顾着四周。
      “你确定这能行?”德拉科怀疑道。
      一开始,哈利的动作确实没有引发什么动静。正午的森林里充满了鸟鸣,但除此之外,周围并没有任何的拐杖巫师或是奇怪的动物,小山精们也不知去了哪里。而就在男孩们有些担忧地互相对望,开始回忆走回小屋的路线时,忽然,哈利听到一阵迅猛的的风声。
      他扬起头,只见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
      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的黑点。
      很快,它变得清晰起来,显现出一个人形——一个飞速移动着的人形。
      老太婆骑在扫帚上,向他们俯冲下来,宽大的裙摆被吹得飞起,露出底下白色的灯笼裤。德拉科一把拉过哈利退后了几步。
      “嗖——”
      扫帚平稳地落下,悬浮在半空,老太婆扶着那带有叶纹的把手,从盘起的白发里揪出一根尖细的魔杖,将它变为一根拐杖。“一次不错的飞行!”她神清气爽道,拄着拐杖下来。
      对于男孩们的归来,老太婆一点也不惊讶。白天的阳光下,她的脸看上去并不是非常老,反而有种古怪的、与那满是皱纹的双手不符的年轻。她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握着扫帚,慢悠悠地走近几步——
      “那么,你们谁坐前面呢?”

  • 作者有话要说:
    Music - "Vom Zauber des Wildfr?uleins"(Versengold)
    泠:筹备这章的时候,我一直想着“骑扫帚好奇怪啊……扫帚怎么能拿来骑呢…….这动作好傻……”,想着想着反应过来:等等,我不是在写HP同人吗?(活在AU世界观里的作者)
    Anyway,这章推荐的音乐需要特别说明一下,因为它本身和剧情联系不大。Versengold的歌之前金银海上船的时候已经推荐过一首(《Tochter Der Weiten》),总体来讲,他的风格更偏中古民谣一点。除了单纯觉得好听以及歌词里有“森林”“舞蹈”“精灵”和“魔法”等元素之外,也是在思考,从多大程度上人们对野外(”The Wildness”)和神秘力量的理解仍旧来自于中世纪传说。前几天看罗姨的纪录片,她说再过一两百年,人们依旧会为巫师和魔法为题进行畅想。真希望能亲眼看看两百年后人们都在写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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