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解缘》心碎折耳根

55、番外·泡沫的樱花

　　“伊与久君，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啊。”那时伊与久才刚从那双纯然干净的眼睛中清醒过来，没有明白同事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有点后悔了。

　　在一个生命睁开眼，茫然地注视他的时候。

　　“明明是想让那个实验体喊‘papa’的吧，最后倒是变成了‘父亲’的称呼。不过说老实话，他看起来可真美，就像一个无辜的天使，或者羔羊。”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就如同伊与久不明白大多数共同工作在地下实验室里的人的爱好一样，跟随一同来观看“天之小圣杯”苏醒的这位科学家也不能理解他。

　　“好的好的——别瞪我了，伊与久君，这叫可爱。是的，我明白了。”

　　同事又惊叹了一声，“小圣杯的眼睛可真漂亮，像两颗纯洁的蓝宝石......”

　　伊与久怀疑这人眼睛瞎了：“那是薄荷绿好吗，蓝绿混色。”

　　“太较真了。”

　　面对抬杠的话，他总是显得脾气很好，然后直接人掏心窝子：“那下次有人说你的宝贝眼睛长得跟恶心的虫卵窝一样令人作呕的时候也请不要生气哦。”

　　“那明明是珍珠！密密麻麻纯白珍珠般的眼珠攒在一起的样子不美丽吗你们都欣赏不了！——真是肤浅至极。”

　　“我想......你也看不懂‘佑’的可爱吧。”

　　“怎么不能？别小瞧人啊混蛋。”

　　“不要吵，伊与久君，西德君。”主管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但更多的是高兴，“把这个任务交给伊与久君果然是不错的选择，哪怕很年轻，你也完成得十分优秀。”

　　伊与久挂起虚伪的笑容：“谢谢。”

　　在他看来，其实这本是一次不可能实现的实验，完全是主管安格尔的疯狂妄想，甚至伊与久有些怀疑主管是不是想借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折腾他。

　　不过留在这里的人里，又有谁不是疯子呢。

　　十一个月前，实验室的探索人员在一处绵延山岭之下发现了形似蛇类的巨大不明骨骸，山脉中被河水冲刷出的铁砂导致周边地区水源如同被血污染了一般浑浊，经过漫长的勘探、检索后他们发现骨骸占据了大约八座大山。

　　缥缈的雾气笼罩在高耸的山头缭绕不散，信号也在这里失常。

　　就在一筹莫展，众人犹豫之时，主动要求探索这片区域的安格尔，这个异常崇拜神明传说的外国人抛下所有探索的人员独自往最高的那座山林而去。

　　过于大胆的行为也让他见到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景色。

　　不同于其他七个已经覆满泥土绿植枯树的头颅，安格尔在梦幻的雾色中见到这颗蛇类头颅更大，更光洁美丽，还有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活性。

　　但越接近它，温度越低。

　　安格尔冷得发抖，可仍然想接近神迹。

　　这或许是他一生中离“神”最近的时刻。

　　它的一个眼窝中飘散着鲜艳的红色焰火，点点火焰往外溅射，一个眼窝中探出了不停掉落着紫红色液体的纤细枝头，树枝上绽放了许多繁密的花朵，它们是常见的樱花形状，颜色却又是一种魔性到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薄荷绿。

　　山野在雾气中全然不存在，只余下与安格尔很近的蛇类头颅，仿入无人之境。

　　他能看见链接着蛇头的苍白骨骼延伸到斑斓的浓雾之中，再远就是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雾色，看久了，连身心都快融入其中，找不回自我。

　　古怪的声音传递到安格尔的思维之中，仿佛就连人类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恐惧。

　　他听见了冷漠的神之音，激动的匍匐在地。

　　神明等待他已久，予他奉献自己的机会。

　　“那、那么我可以为您做什么？”

　　清脆的断裂声响，神明小心翼翼地折断了祂眼中的花枝，骨质的眼眶处涌现出来更多血液，滑落到洁白光莹的牙关处。

　　光华流转的雾气簇拥着美丽的枝条落到安格尔面前，他头晕目眩地捧住落枝，哪怕五色绚丽的雾气已经腐蚀掉手上的皮肤也没有放，鲜血从安格尔可见白骨的手指上掉下。

　　疼痛不能将安格尔惊醒。

　　金发碧眼的青年只能专注、渴慕地注视花枝，一点也移不开目光。

　　宛如看见了他最想实现的美丽幻梦。

　　他神思混沌地跪在地上，嘴角痴痴上扬，双目视线发直，却仍旧恭敬地听着神明调笑、顽劣的话语。

　　“这是‘永恒’，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亦是一枝永远不会凋谢的樱花。”

　　尖锐诡怪的尾骨从迷雾中伸出，轻轻地抚弄安格尔双手捧着柔嫩的花瓣。

　　“而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能够让他真正地来到我的身边。”

　　神明轻笑，用尾骨轻飘飘地带走了雾色，欣赏这个人类清醒过来，痛苦难耐的神情，“那么现在，就将他带走吧。也一定记得要用足够的能量喂饱我的樱花，不然后果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鲜血浸染了花枝，安格尔无法用力握紧手中的繁花，他喃喃回应了祂的要求。

　　浓密的雾气随着安格尔的回答而散开，蛇骨上缭绕的鲜红火焰也一瞬间消失不见。

　　跪在泥泞中抱着樱花枝的他被后续找来的探索人员们紧张地围起来。

　　神明不甚满意的声音渐渐微弱，只有他听得见：“那我便恭候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离开后的安格尔并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这段见闻，下属和实验室成员只能从他略显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中窥得一丝。

　　伊与久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个被安格尔选中的倒霉蛋。

　　因为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实验题目，所以“天之小圣杯”被安格尔仁慈地赐予了伊与久。

　　而与“永恒之樱”一同到来的还有那块被所有人一同无视的圣杯碎片。

　　可真是大手笔。

　　要不是主管安格尔天天都来看他的实验怎么样了，伊与久完全不想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下手。

　　起码最初他是没有一丝兴趣的，可朝夕相处之下，伊与久也逐渐不能抵抗它的美丽。

　　毕竟那是一种迷人到带有蛊惑感的美丽。

　　颜色奇异的樱花得了实验室里众多人的赞美，也仅仅如此，它是那么的无害、无辜。

　　直至今日，从樱花与圣杯中诞生了一个纯白的生命。

　　实际上伊与久并没有做多少实验，顶多是与安格尔一起将圣杯的碎片碎成粉末，连同营养液一起灌给越发漂亮的樱花枝，操作简单得让他自己都想直呼离谱。

　　但那个少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茫然地光裸坐在原本放着花枝的池水之中，浓密的灰色长发落在水里。

　　“天之小圣杯”诞生了。

　　伊与久将白大衣披在少年身上，被他攥住了袖子。

　　少年还不会说话，只是发出了含糊的音节，想往他身上扑。

　　明明他还是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啊，为什么居然有了做爸爸的感觉。

　　伊与久最终选择教父亲的发音。如果被喊了papa的话，总觉得不能把心态放稳，用对待试验体的想法对待他了。

　　安格尔对此没有想法，他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西德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但安格尔走之前训斥了他几句，也不由得怏怏地离开了。

　　同事西德是曾居住在北美的外国人，一向说话直接，完全不懂得委婉，主管安格尔也是如此。

　　这可能也与他们是外国人的身份有关，而伊与久虽然是本土生活长大的人，却也经常因为黝黑的肤色和深邃的五官被当地人以为是其他国家来的游客。

　　他们走了也好，能方便伊与久继续教佑说话。

　　但让伊与久失望的是，佑的精力并不足以支撑他长期苏醒，不一会便疲累地靠着伊与久睡着了。

　　哪怕是圣杯的碎片用尽了，也无法让他保持在一直活跃的状态。

　　他们反倒是在其他地方有了新的发现。

　　比如，原本作为许愿机的圣杯所拥有的能力。

　　佑实现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是他可爱地、不大清楚地念出：“父亲。”的时候。

　　伊与久因为注意到突然出现在佑唇边的血迹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

　　佑苏醒的时候依旧很少，伊与久永远是站在离他最近的那一个人，但伊与久不敢靠近他了。

　　伊与久无法辨别出自己是否真的喜爱那个孩子，从青年人到中年人，他明白的只有自己的心，伊与久不喜欢佑闭着眼睡着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他拥有的能量够不够下一次的苏醒。

　　安格尔小心地借助佑的能力，铺开了一系列不可能的计划。

　　尽管他们的情感能够弥补佑能量的缺失，可作为普通人所能给予的总归是不够的。

　　研究的命题似乎从一个极点转向了另外一个极点，就连西德也不再关注他的宝贝了。

　　这个世界的泡影将破碎在潮起潮落之时，没有起点也无终末的一切终化为虚无，沉浸到原初之源。

　　而现在，疯狂的他们将平淡地迎来最后一刻。

　　“但佑会前往新的世界，伊与久君。”

　　往昔最看不顺眼他的安格尔大笑出声，而后温吞地喝了一口淡茶，年轻时他最不屑这种饮品，现在却得服老了，“看不出来啊，你才是最极端的那一个人。”

　　“他是不一样的。”

　　“你可真是宠爱他。”

　　伊与久不懂他突然的这句话，但不影响伊与久反唇相讥：“彼此彼此，希望你还记得那位神明的诺言。”

　　“哈哈哈哈，说不定这也是祂允许的行为？”

　　安格尔笑得白胡子都歪了，手指晃悠着指向伊与久的身后。

　　“我以为在这种时候佑是不会醒的，简直就像是落幕的戏剧一样有趣。伊与久有想过给他留下什么话吗？”

　　年迈的身躯让伊与久迟钝了几秒才转过来，佑站在离他几米的地方：“...父亲？”

　　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一点没变，垂下来的灰发湿漉漉的。

　　而伊与久已经垂垂老矣。

　　安格尔怕伊与久真的什么都不说，笑眯眯地开口道：“佑，你papa正准备让你尝试一次有趣的旅行。”

　　因为papa这个发音，安格尔被伊与久不高兴地瞪了一眼。

　　“旅行...父亲要和我出去玩吗？”

　　“不，那是佑一个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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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泡沫指的是让佑诞生的那个世界（笔芯）
顺便更新要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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