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99亿次诞生》落樱沾墨

8、竭力掩藏的自尊心

　　第二日凌晨，林恩在睡梦中被叫醒了，尤斯金在门外呼叫他：“林恩，舰长要见你。”
　　不到两分钟，林恩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门。

　　尤斯金愣了一下：“这么快。”还以为他行动不便要用一些时间。
　　林恩客气而疏离的问：“舰长在哪里？”

　　尤斯金带林恩去了位于星舰中部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主人是一名年约三十岁的Omega博士，名叫青瓦，也是星舰上的军医官，青瓦本人在联盟学术界十分有名，因为他涉猎多个领域，不只是粗略学习，而是在领域内获得过非常卓越的成绩，是联盟许多所研究机构和高校挤破脑袋想要的人才。

　　青瓦是UA巡弋舰上唯一一个非军部船员，之所以选择在星舰上当一名普通军医官，据他本人所言是想看看号称联盟单身至死的Omega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但这显然是戏言，不过具体原因是什么还没人知道。
　　之前向星舰总部发送希伯不合格的身体状况表，就是青瓦干的。

　　舰长大人穿着一身用于研究的白袍子，从三层隔离门看见林恩过来，他朝外面做了个手势，有人出现带着林恩去换了消毒服。

　　实验室很大，五张金属质地的研究台面上摆放着M311行星的生物，前四具尸体就这么大咧咧的躺在上面，最后一具被放在医疗胶囊里，隔着混浊的水，林恩能看见里面像人一样的东西时不时动一下鱼尾。

　　果然有活的。

　　青瓦已经解剖完了第一具尸体，从腐肉中抬眼看了林恩一眼，对希伯说：“想不到你好这一口。”
　　希伯笑了一下。

　　林恩表情一变，垂下眼，微微扭开头，让脸上的情绪不被发现。
　　他和其他人只有两处不同，年轻和残疾，年轻并不值得特别对待，所以只有他的残疾能拿来说笑。

　　希伯抬脚勾住林恩的轮椅，将他带到操作台前，一边帮青瓦递工具，一边说：“谁说不是呢，的确是很年轻。”
　　青瓦说：“而且很漂亮，非常漂亮。”

　　林恩的脸微红，大概没想到他们谈论的是他的脸。
　　林恩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希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

　　舰长大人黑色的眼睛像宇宙一样深沉，看见了林恩同学竭力掩藏的自尊心。

　　青瓦解剖了第三具尸体，说：“真奇怪。”
　　希伯说：“哪里？”

　　青瓦说：“按照你所说的这些生物发生了进化，从外貌和器官上看，这样的结论没有错，但我检验了它们的骨骼，发现碳基数不对，根据阿尔莫的推算公式，第三具尸体的碳基分子太久远了，按理来说，它的基因应该非常崭新。”

　　希伯说：“原因？”
　　青瓦说：“不知道。”

　　希伯问林恩：“你怎么看？”
　　林恩眉头拧在一起，显然也没有料到。

　　青瓦扭头看着医疗胶囊里奄奄一息的活物，问：“那个怎么办？”
　　他们走到医疗胶囊前，透明的舱体里污浊的水中，5号生物蜷缩着闭着眼睛，它的眼皮很薄，透过白的近乎透明的眼睑，能看见黑色的眼球时不时滚动一下，宣告着它还活着。

　　希伯皱着眉，青瓦说：“我听说还有更加完整地形态？”
　　希伯：“嗯，就是那东西袭击了布雷迪他们。”

　　青瓦：“要是能捉住就好了。”
　　希伯：“那附近的磁场古怪，我们的救援舱已经撞毁一艘了。”

　　林恩的眼睛看不见，5号活物又隔着医疗舱折射不出有用的反射波，所以林恩找不出有用的信息，沉闷的沉默着。
　　“你怎么看？”林恩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青瓦用‘不认可’的目光盯了希伯一眼，无声的表达了自己的无语，对方眼盲，舰长想让对方怎么看。
　　希伯意识到自己措辞不佳，体贴的换了问法：“你的想法呢？”

　　林恩说：“我想请问博士，1-4号的基因里有改造痕迹吗？”
　　青瓦说：“它们的进化符合自然法则。”

　　林恩说：“舰长，我拜托您查的数据结果是？”
　　希伯说：“他们回复我，‘是的，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且追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事可是严格保密，我答应他们后续会给研究所出一份报告，不过当然是你来写了。”

　　林恩说了好的，青瓦问：“你们在说什么？”
　　林恩正想回答，希伯说了等等，然后带着他们离开实验室，召集尤斯金，及六名知晓内情的军官开会。

　　办公室里，希伯让青瓦先将解剖结果进行了汇报，汇报完毕，尤斯金立刻说：“我看还是有人在进行违法生物实验。”

　　大多数人赞同尤斯金的意见，希伯屈指敲了敲桌面，看向林恩：“请林恩同学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办公室里林恩的职级最低，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被希伯当众cue，他下意识挺直了肩背，声音清润淡然，说：“我认为不是人为，是宇宙灾害造成的。”

　　林恩的话刚说完，包括青瓦在内的高级长官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名长官努力让自己语气诚恳、不带偏见的说：“舰长，他是一名新兵。”
　　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看不起林恩的推测，并认为在这种时候听一名新兵异想天开是浪费时间。

　　连尤斯金都说：“林恩并没有多少太空救援经验。”

　　希伯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对林恩说：“说说你的过程。”
　　林恩点点头，蓝色光纤从他的指尖流出，接入办公桌上的接口，虚拟屏在空中亮了起来，一组M311行星的磁场数据被展示。
　　电磁脉冲刚开始是规律的平行线，到了一个数值后，电磁线条全部凝聚在了一起，像是一团被猫挠乱的线团，而这个数值正是遇难飞船的坐标。

　　林恩向青瓦博士问了刚刚在实验室里问过的问题，而青瓦的回答一如刚才：“根据我的解剖结果，1-4号M311行星生物样本存在进化逻辑，并且它们的进化结果符合自然法则，不存在人为干扰。”

　　林恩说：“进化过程以遇难飞船坐标为中心，向外辐射，与磁场变化规律一模一样，这说明，进化与磁场有关。我向舰长求证过，加仑星系在最近的一年里黑洞监控数据出现了一些异常，虽然很细微，但是足以说明，宇宙灾害之一的黑洞漩涡曾经在加仑星系出现过。”

　　尤斯金问：“出现过证明了什么？”
　　林恩说：“不知诸位听过时间鸿沟吗？”

　　青瓦说：“根据阿洛陌的‘黑洞说’，黑洞维度高于时间，所以吞没时间，在黑洞中万物皆是静止，当一段时间正处于被黑洞吞没时，过去的时间和将来的时间会出现撕裂，故而黑洞的边缘会出现短暂的时间鸿沟。”

　　林恩说：“是，假设M311行星不巧遇见了一段整被撕裂的时间，按照万物法则，M311行星正处于将来时间和过去时间的平衡中，如果没有外界打扰，黑洞很快就会吞没这段时间，不会在M311行星留下任何痕迹。但不巧的是，一艘飞船打破了正在进行的撕裂，导致平衡失调，M311行星掉进了时间鸿沟里，所以造成了以飞船为中心，进行的异常生物进化。”

　　办公安里很安静，众人因林恩的话陷入沉思中，一名长官问：“可是据我所知‘时间鸿沟’理论并没有被证实。”

　　林恩说：“穿越时间是人类持续几万年来热衷并追寻的科学活动，虽然‘时间鸿沟’没有被证实，但也没有被否认，不是吗。”

　　青瓦说：“遇难飞船遇见的是‘将来时间’，所以M311行星才发生了进化？”
　　林恩：“是的。”

　　尤斯金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这样一想，布雷迪的面貌飞快老去也是因为正处于时间鸿沟里了！”
　　林恩点头，说：“二号救援舱撞毁也是这个原因。”
　　尤斯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和几名安全官面面相觑，片刻后说：“那我们该如何救布雷迪他们？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带到了未来？”

　　尤斯金充满希望的看向林恩。
　　林恩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出了他话里的期待，但林恩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实话实说：“我没有救援方案。”
　　正如他所说，‘穿越时间’是人类梦寐以求的科学活动，但至今从未实现。

　　办公室陷入了死寂中，众人的脸上流露出清晰可见的哀伤，他们无法从时间的手中抢人，这是‘大宇宙航行’时代也无法完成的任务。

　　希伯环臂靠在椅子上，许多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希伯说：“先散会吧，我想想。”
　　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只好收敛悲伤的情绪离开办公室。

　　青瓦博士和希伯走在最后，青瓦低声问希伯：“林恩的推测并不完美，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你想到了但是为什么不说？”

　　队伍的前面传来尤斯金的声音：“嘿林恩，你很棒了，不要自责。”
　　林恩并没有回答什么。

　　希伯看着前面，青瓦顺着希伯的目光落在林恩清俊笔挺背影上，青瓦说：“你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想法吧？”
　　希伯瞥了青瓦一眼，严肃的说：“他很优秀也很敏感，我的问题并不影响他的推断，没必要打击他，他很快就会意识到问题。”

　　关于林恩，青瓦不再发表什么意见，提起了另一个问题：“布雷迪他们，你想怎么办，真的放弃救援？”
　　希伯的眼神幽暗：“我有种感觉，他们没有死。”希伯的手指按在腰间的配枪位置，“但如何救援，我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