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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极端世界(十三) ...

  •   翌日一早,皮特立得到了“毁灭”传来的消息,“嫉妒”失踪了。
      昨晚他们赶到时,城堡里只余下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与陷入死寂的非人类居民。
      餐桌上,林裎问:“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皮特立抬手塞入了一块奶油蛋糕,即使可口的食物在他嘴里味同嚼蜡,他也享受地有滋有味:“没有,就连存在痕迹也被抺除的一干二净,不过,这一切都指明向谁,已无需多言了。”
      用过早餐后,众人离开居住地,一路又询问了些居民最近的情况,这才动身前往自然与美术馆。
      美术馆的路并不难走,却极其诡异,无论周冷等人如何想拐弯抹角,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永远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就像是有人刻意引导他们进入。
      街上的行人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少,众人只觉得周身的死寂过于凝重,便问起了美术馆的来历。
      皮特立踏着轻快的步伐,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起初,只是专门收留有绘画天赋的孤儿,Z偶尔会将他眼中认为好看的画拿到门口给居民展示,渐渐地,孤儿院名声鹊起,越来越多的有钱人开始资助,表面上,孤儿的生活水平是看上去更好了,但实际上,那只是个幌子,Z真正的目的是日复一日地榨干他们廉价的劳动力,用更多的画更多的钱打造出一座前无古人的美术馆。”
      “后来呢?”瓢笛听到后面,已忍不住皱起了眉。
      “后来?”皮特皮转头看向她,轻描淡写道,“Z成功了,孤儿院分成了明暗两面,地面驻立着他引以为傲的自然与美术馆,地下则永远运转着名为‘人体改造’的实验牢笼。”
      实验牢笼,这明显的提示令周冷与林裎不免勾起了那段晦涩又细思极恐的故事,许德拉的日记里,有提到皮特立,他们都是从人类迈向了吸血鬼君主,若君主都是这般情况,那那些居民的模样,也不是天生如此。
      极端世界里原本存在过人类,却被Z改变了一切。
      “等会,此前这么多人类,Z却偏偏选择了你们十人,莫非……”赵罗开始往最坏的方向猜了起来。
      “我们无父无母,都是被召选的孤儿。”皮特立不以为然地说着,仿佛这件事不足以令他印象深刻。
      “美术馆到了。”皮特立站定了脚跟,浮现于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虚幻到不真实的不规则建筑。
      它像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光滑到看不出丁点切割痕迹,它们组成多面,从不同角度观摩时而是斜椭圆,时而是被挖去一部分的倒三角,时而是模糊了边缘的长方形,时而是倒立的正方形,每一种都是全新的体验,却能完美地衔接在一起,贴墙生长的树宛如交叉的毛线般,缠绕成了一簇簇荒诞至极的枝叶纹路,明明四周的植物嫩绿无比,却听不见任何鸟鸣或虫鸣,还未彻底进入,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意。
      用第一印象来阐述,就是死寂,没有人来到这里,更亳无生物存活。
      林裎将手放在玻璃制成的门把手上,迟迟没有下一步:“这里向来如此吗?”
      皮特立向前,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美术馆只有固定的展览时间才会对外开放。”
      完全踏入馆内,与冷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幅幅,一件件惊为天人的艺术品,它们精致的宛如不是人类亲手制造出来的,反而像是用机器细致描绘或打磨而出,其画面逼真到隐约能听到蝉鸣,溪水流淌的声音,呼啸而过的狂风,木柴燃烧的声音。
      刘石走到一幅画前,并敲打了几下:“有温度,不是简单的作品。”
      皮特立眼里竟流露出少许怀念之色:“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地下有什么变化。”
      周冷只看了一眼便拿开了视线:“总比亳无意义地欣赏着好,要往前深入了。”
      向左转往里,便是一段诡异曲折的路线,它宛如无限延长的斜字Z,两侧的画作如一道道窥秘的视线,无形却切实存在,眼里所收之色,是没有边界的纯白,从周冷他们来到馆内,这里就仿佛扭转成了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的无垢空间。
      忽然,赵罗吸了吸鼻子:“前方好像有水和温度。”
      “是热带雨林,有一定危险。”皮特立不用刻意去闻,便猜到了尽头拥有什么,但随后他又小声嘀咕着,“奇怪,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一片尚有水汽的橡皮树便挡在众人面前,在它们的脚下还长有大王花,油棕,巨魔芋,积水凤梨,附生兰,龟背竹,鸟巢蕨等热带植物,它们密集且拥挤,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有种预感,穿过这里,前方便是尽头。
      拨开层层叠叠的绿色,越过暗中隐藏的视线,出口处,植物逐渐稀少,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那是一长串立在角落的白色旋转楼梯,在它的面前有一片空地,而在空地的四周,依然有热带雨林包围着。
      紧接着,一双干净的皮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地,有人走了下来,当他把脸转向周冷等人面前时,第一个认出他的,是林裎。
      “范瑞哲?你没死?”
      “Z先生,你怎么在这?”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皮特立的话语。
      范瑞哲的神情很平淡,好像有不速之客闯入,也不会使他气恼,他轻启双唇,像对待寻常客人到来般道:“你们竟然知道我,不过皮特立,现在的观众不足以开幕我的盛大演出,能请你的同伴出来见我吗?”
      话音刚落,除了“嫉妒”,“傲慢”等一众吸血鬼君主统统从空中显露了出来,为首的许德拉见Z终于现出真身,当即放肆大笑:“呵,胆小的老鼠肯从阴沟里爬出来了?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范瑞哲还在持续下行,手指轻轻滑过扶手,不疾不徐,却面带友善的微笑:“君主们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们的主人,世界的掌控者,若记不住,我不介意换掉你们。”
      “范瑞哲,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夏羽想了一下,转头对飘笛问道,“飘姐,你知道这个人吗?”
      飘笛:“挺出名的一个科学家,经常在网络和报纸上有过他的报道,原来他失踪是进入了镜笼,和那些玩家一样。”
      但掌控者又是怎么回事?
      “傲慢”扬起他高贵的下额,面对Z,他是没有半点好脸色:“就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自大,才令所有人恨不得立刻整死你,这个世界的主宰本不该是你,更不是那些比狗屎还垃圾的六翼天使。”
      说完,巨大的血色蝙蝠从背后温柔地环住了范瑞哲的脖子,又在咧开血盘大口的同时猛的向上提吊,瘦弱的科学家顿时便如轻盈的风铃无风摇晃着,垂落的脑袋遮住了面部表情,使其隐晦不明。
      周冷紧紧盯着那摆动的四肢:“死了?”
      “傲慢”攒紧拳头道:“放心,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果不其然,随着脖子被快速收紧,窒息的红色渐渐爬上半张脸时,原本亳无生气的头颅突然抬起,范瑞哲似有些气恼地说着:“卡尔,虽然我不意外你提前开幕,但你不觉得,这是否太单调了点?”
      清晰入耳的响指破开了眼前虚假的伪装,世界如拼图般割裂掉落,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血色蝙蝠挣扎地尖叫着,被迫卷入了盛大演出的成型中。
      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油画绘图风,剪纸状的小镇房屋,剪纸状的行人,剪纸状的路灯,剪纸状的黄昏,如旋涡般旋转的蓝白或红色流云,一切的一切,都是这种脱离现实的荒诞之景,它们层层递进,机械迟顿地运作着,每动一寸都有着掉帧似的美感,活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宛如两个不同的纬度在此碰撞,却诡异地相融。
      范瑞哲站在舞台的最中心,目光放在了周冷与林裎身上,犹如沐浴在灯光下的指挥家,面上全是享受于此的洋洋得意:“从你们进入极端世界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镜尊的猎杀命令,潜伏在周冷身边,进而审判着你们的一举一动,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一件事,你们在现实中作过恶吗?”
      周冷顿觉不对劲,转瞬祭出了蓄势待发的“同食鬼”:“你一直都跟在旁边?”
      质疑一出,范瑞哲先是沉默不语,而后用手轻滑过表面:“怎么?你不认得我?”
      一旁的皮特立刹时惊叫:“那是我的脸!”
      不此是皮特立的脸,范瑞哲每滑一下,都会换成不同的脸孔,有年老的管家,有年轻的管家,有林裎,有猫头羊角的管家,有小孩子模样的松海,有屋顶上的男性身影。
      正如范瑞哲所说的,他一直就在身边,用各种身份观察着死亡名单。
      他早已跳出幕后,以审判者AI的身份。
      周冷静静地望着于这于现实中消失的科学家,对方挑衅的话语并不能激起他的怒火,反而理清了一系列连串起来的事件:“所以,你想说,我们无法获得关卡奖励,极端世界是个巨大的陷阱,由你精心准备的囚徒亡路。”
      范瑞哲折弯了脖子,面无表情,左手背于身后,右手端于水平线上,流光四溢又渗人到不真实的橘灰色空中,礼堂的钟声与转动的齿轮在科学家的宣告下,共同形成了和谐的交响曲:“规则怪谈四:听黑色管家的话,核心:禁止做出一切违逆这片土地的形为,演出已开始,观众请入座。”
      浮在空中的众君主顿感身一沉,眨眼间便同周冷等人一同铐在了电击椅上,哪怕动用鬼力与灵力,想使用技能,都会被对方压倒性地抑制住,众人就这样,被迫观看起了眼前一幕幕扭曲的故事。
      “第一场,最成功的实验。”
      柔滑的帷幕从天边落下,遮避了左右两侧,几个小孩模样的剪纸人从建筑下方弹了起来,耳边传来野兽低鸣的声音,周冷转头移去,发现众君主挣扎了起来,尤其是离他最近的皮特立,更为剧烈,而相隔一米多的“懒惰”佯然已睡着。
      小孩剪纸人转到背面,便换了个表情,他们一抖一抖地向前蹦去,直到在另一个物体前停下。
      那是从身形到容貌都与范瑞哲完全相同的剪纸人,他如同被雨水晕开的左眼与嘴角都朝一个弧度弯了上去,目中无人的指挥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失了踪迹,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旁白音却从剪纸人口中吐露了出来。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范瑞哲。
      “第一个孩子名叫‘傲慢’,他说想要所有人都尊敬自己。”
      “第二个孩子名叫‘悲伤’,他说想要与世无争。”
      “第三个孩子名叫‘暴怒’,他说想要尽情发泄。”
      “第四个孩子名叫‘暴食’,她说想要一直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
      “第五个孩子名叫‘贪婪’,他说想要夺取一切美好的事物。”
      “第六个孩子名叫‘色欲,他说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
      “第七个孩子名叫‘懒惰’,他说想要一辈子无所事事。”
      “第八个孩子名叫‘快乐’,他说想要永远都没有烦恼。”
      “第九个孩子名叫‘毁灭’,他说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随心所欲。”
      “第十个孩子………”
      剪纸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转而继续了另一个话题:“孩子们的愿望很简单,医生答应了,他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智慧改变他们,从而赋予了孩子们另一种身份及象征,没错,君主只是种象征,这种象征随时都可以被替换掉。”
      小孩模样的剪纸忽然抖动了起来,几下就拔高到了正常成年人的身高,那长相不用说,赫然就是皮特立几个吸血鬼君主。
      “他竟敢……!他竟敢……!”皮特立刹时双目赤红,露出的尖牙和狰狞的表情足以证明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
      挣扎下的手铐稍稍松动了点,但只是一点,并不能完全逃出。
      不待众人开口的余地,一段“第一幕结束”的旁白响起后,第二幕开始了。
      范瑞哲要的,就是让众人当个安安静静的观众。
      “第二场,补齐缺陷。”
      剪纸状的建筑一改风格,转而化成了农村城填,男孩走在前面,女孩走在后面,一个哼歌挥舞手臂,一个低头拽着衣角,歌声中,诉松着俩人各不相同的心事
      “他在想,是要明天表白,还是现在表白,而她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份感情。”
      “勇敢的他与胆怯的她不可思议地从小玩到一起,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男孩正准备给予喜欢的人一个惊喜,Z来到了他们面前。”
      衔接着尾音而到的,是戴着面具的剪纸状男人,他弯腰至与小女孩视线水平的方向,不失礼貌道:“你想跟他永远生活下去吗?”
      “小女孩竟无任何异议,轻而易举就接受了Z医生开出的条件,然而……”旁白忽然停了几秒,似是笑了一声,“Z骗了他们。”
      俩个剪纸状人快速发生了变化,男孩的身体似被人裁掉了般,如纷飞的白雪一点点减少,失去,直至彻底消失,剪纸状的雨停于女孩头上,将她的面容从中心开始旋涡般,扭动般冲刷地一无所有,宛如她天生就没有那张美丽的脸。
      “Z说道,啊啊,又失败了,又要找新材料了,但是去哪呢?他想了很久,将目标移到了有天赋的孤儿上,对啊,只要对方无牵无挂,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于是,Z为了防止失败品找来,男孩被困在了现实中,女孩被关进了迷宫永世不得解脱。”
      周冷等人只听到了一半,便知道旁白诉说的是什么故事了,这正是周冷与瓢笛在迷宫所经历的一切,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范瑞哲竟残忍到如此地步,哪怕本质是鬼魂,也这般不择手段。
      “‘懒惰’,你醒了?”
      耳边传来打哈欠和“傲慢”关切的声音,林裎侧头望去,发现“懒惰”已经苏醒了过来,正一脸懵逼地环顾四周,对现状抱有着疑惑。
      “我怎么在看演出?”“懒惰”尚余有睡意,但在林裎看来,他的眼神变了,“那是……Z?”
      不知为何,“懒惰”语调有点奇怪,像是一种平淡的欣喜。
      回应他的是许德拉,他轻轻点头,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弧度:“没错,你一直想杀死的Z。”
      俩人谈话间,第二幕于不知不觉中结束,最后一幕为此缓缓到来。
      这一次,剪纸状的人不再与众人相隔遥远,而是变得无比巨大,遮避天日,男人穿着中式新郎服,女人身穿中式新娘服,哪怕披戴盖头,周冷等玩家也能立刻认出,他们就是诡异婚礼上的那对新人。
      “Z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意愿,Z也讨厌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初次来到欢家时,Z就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一个绝妙的实验。”
      “在助手的帮助下,Z成功了,没有人能认出俩姐妹的区别,没有人能抵达至事情的真相,Z很高兴,胎死腹中的新生儿拼命向玩家求救,‘善良’的玩家却置之不理。”
      “于是,怨恨诞生了。”
      “抬棺——”
      “升堂——”
      “入坐——”
      “散席——”
      一阵风掀起了新娘的盖头,露出溃烂已久,爬满蛆虫的脸,她与新郎如同蜘蛛般轰然趴下,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君主与玩家,张开的血盆大口欲将众人吞入。
      “最终规则怪谈:请观众用符合自己身份的技能进行击杀。”
      话音刚落,手铐被轻松解开,众人刚离开电击椅,恐怖的巨口便整个砸了下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中,坚固如岩的椅子瞬间碎成了粉末。
      周冷一记“同食鬼”招出,眼看马上就要吃掉新娘了,“同食鬼”猝然扭曲尖叫了起来,一片漆黑的脸上竟罕见地挤出了痛苦之色,转瞬间,便化为了一支溢满黑气的画笔。
      不仅如此,林裎的“黄泉蜈蚣”化为了听诊器与手术刀,飘笛的刀阵变成了漫天的玩具,连刘石,赵罗,夏羽的也统统变了样。
      规则在范瑞哲的掌控下,不再轻易打破,而是墨守成规。
      赵罗看着自己手里的直尺,直接愣在了原地,谁能告诉他,这玩意要怎么打?
      懵逼之际,一道巨响在他耳边炸开,赵罗手一抖,僵硬地转动脖子,硝烟过后,那里出现了一个极深的巨坑。
      新娘尖利的指甲上还有碎石落下。
      “我靠!差点就交待在这了!”赵罗不再怠慢,连忙奔跑了起来,渐渐地,他感觉到直尺的正确用法了。
      赵罗顿时站定了身体,小小的直尺在空中迅速膨胀,伸长,当腥臭的口水即将浸入发丝时,他单手往下一指,巨大到夸张的直尺如同疾影般劈下,一息之间新娘就被分离成了两半,伴随着不甘的凄厉,剪纸宛如簇拥的蝴蝶纷纷扬扬,于空中淡淡消散。
      失去了心爱的伴侣,新郎刹时通红了双眼,响彻长空的悲怆震慑大地,在众人心中形成了急促的鼓点,周冷右手一挥,黑色的颜料至笔尖自动生成,带着锐利的弧线眨眼就封住了这聒噪的声音。
      一条条交错的黑线贴于身上,收笔时,亦如Z医生对男孩做的那样,新郎整体支离破碎,黑炎吞噬着每一张碎片,将其燃烧殆尽。
      新郎消失后,宏伟的八岐大蛇又似多米诺骨牌同时于左右两侧持续生成,而处于中间的尽头,范瑞哲正于空中不断倒退。
      想要终止全部,必须杀掉范瑞哲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即使杀光了新的敌人,众人与范瑞哲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近,威压感拉满的火龙,奸笑的魔女,吃人的小丑,潜伏在地下的腐蚀沙虫,万花筒般的跳跃扑克,飞舞的齿轮精灵,悄无声息垂下的丝团手臂,位列方阵的蝴蝶骑兵,无预兆爆炸的红蘑菇,以及……长有六对天使羽翼的吸血鬼君主。
      “第十个孩子,他是现实中Z的助手,“嫉妒”只是用于迷惑的名字,他一路被改造,从活生生的人,到重归童真,到成为君主,最后,他为了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恩师,选择抛下成旧的身份,迈向了至高的象征。”旁白突兀响起,却道明了“嫉妒”的真实面目。
      虽然有预感到“嫉妒”不怀好心,但真见到本人亲临,持反对态度的众君主还是产生了浓烈的仇恨,傲慢率先攻了上去,愤怒质问道:“安吉拉是你杀的吗?回答我!”
      “嫉妒”的面像产生了轻微的变化,又如平静的湖面转瞬沉寂,他的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宛若按步骤发音的低端仿生人,让人猜不出究竟是嘲弄还是轻描淡写:“是我杀的,又如何?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打倒我。”
      那一细小的变化,令林裎的攻击更加快速地奔向“嫉妒”与Z,初进入极端世界的第一场手术,阻止他离开的助手,就是“嫉妒”。
      “原来是这样吗,打一开始,我们就处在监视中。”林裎低头掩盖自己的苦笑,袖珍的听诊器于面前飞速撑大,游走,它们就像是会自动寻找病原体的医生,每诊断一个,冰冷的手术动转眼就无情地夺取了所有生命。
      “傲慢”虽仍处于怒火中,却很快冷静了下来,呈直线的红血溢出手掌侧端,一记挥空下,道道月牙血刃径直朝“嫉妒”的脖颈袭去,面对这等危险,“嫉妒”非旦不慌,反而静静地悬在原位。
      “尊敬的老大,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当我们敢于直接面对,就说明我们还保有后手。”
      忽然之间,奇怪的关节错位声自身后传来,阵阵渐大的磨牙与干呕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还没等“傲慢”回头,冰冷的鲜血随之溅至眼前,血的味道告诉他,“贪婪”受伤了。
      “傲慢”不再紧抓着“嫉妒”不放,转而落至“贪婪”身旁,低头看去,胸口处被扯出了不少血肉,深度隐约能见到里面还在跳动的心脏:“怎么回事?谁干的?”
      “贪婪”面色煞白,抬手指向被刘石,飘笛,夏羽包围的那人,“傲慢”顺着方向望去,袭击“贪婪”的不是谁,正是已然更改记忆,变异成六翼天使的“懒惰”。
      接二连三的变故,令“傲慢”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他转头就要朝Z杀去,是“贪婪”按住了他,“贪婪”回复了些血色,却依然留存虚弱:“老大,阿拉诺在求救。”
      “救我……”虽然很微弱,但能传入每位君主的精神中。
      “该死。”“傲慢”立刻做出了决定,他用只有君主与玩家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下令道,“所有君主,即刻放弃追杀,Z由玩家自行解决,‘懒惰’需要我们的帮助。”
      刘石不确定地高喊了一声:“你们挺的住吗?!”
      “不需要,比起我们,玩家更有击败boss的实力。”“傲慢”态度坚决。
      夏羽三人最后见到君主们的一面,是与义无反顾的他们擦肩而过,哪怕会亲手了结一名重要的同伴,君主们也没有半点犹豫。
      祝你们成功,夏羽在心里默默道。
      一路乘着玩具迎浪而上,落下的三人终于得以与周冷,林裎和赵罗会合,平稳身体后,飘笛第一时间询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到十成的把握,但……”随着林裎的视线下移,飘笛这才注意到手心中被血染红的图案,个人信息上,S技能“灵之?”的进度正在快速上涨,“这种方法或许可以。”
      无休止的时间中,周冷等人与Z的差距越来越大,每当攻击马上就要穿过Z的身体时,碍眼的“嫉妒”总会出来及时阻挡,似乎Z并不想与玩家正面接触,但范瑞哲脸上意义不明的笑令众人紧绷的心始终不敢松懈。
      怎么回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周冷正想着,一股逐渐浓厚的灵力如顺势而上的暖风,侵袭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熟知灵力的主人,林裎曾数次挽救回他,用这温和的力量。
      抬眼拾去,他也看到了林裎的信息版,在那里,“灵之?”的上涨程度显示为百分之六十一。
      林裎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无穷无尽的灵力如一片湖泊不断扩张,最后彻底吞没掉仅存的陆地,形成无边边际的蔚蓝海水,它平静的外表下,是酝酿的疯狂,是即将冲破枷锁的叫嚣。
      说不定,他们会赢。
      哗啦啦的浪潮声中,是一簇簇渐近狭长的警报声,以及范瑞哲徒然阴沉的面庞。
      “注意!注意!S技能‘灵之海’正在持续蔓延,请所有鬼魂高速避让,尽量藏身于最安全的角落,警告!‘灵之海’涵盖部分已达到百分之八十九,有效时间为一个小时。”
      “‘灵之海’?这就是林裎哥的S技能吗?”夏羽雀跃道,神情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圈圈深蓝自众人脚下荡漾开来,灵力吞噬着一切危害,也保护着身旁的重要之人,在他极度深蓝的瞳孔中,是周冷有些顾虑的眼神,林裎知道爱人在担心什么,所以说道:“我不会有事的,至少能逃离这里,周冷,你相信我吗?”
      “相信,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的性命交待于此。”周冷没有半点犹豫就做出了回答,他怕的是,林裎一旦S技能开启后,自身会产生与他当时在末日关卡中严重的副作用。
      “嫉妒”不再时而出现,他停于剪纸怪物身后,面色凝重道:“老师,林裎是个大麻烦。”
      “不值一提,别忘了,老师的力量是从哪里获得的。”
      话音刚落,范瑞哲的身上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无数东西游走于组织表下,在体表形成了如蠕虫般的蓝色流光,紧接着,他弯折张开的双臂,向下垂成九十度角,巨大的心跳声每震一下,Z的身影便模糊一分,从皮肤不规律凸起,蓝虫爬满全身,一寸寸包裹,体格怪异变化,迟顿感般的错觉拉近,定晴一看又发现对方位置亳无变化,“嫉妒”与Z两者身影重叠,再到闭眼间疑似空腹兽低吼的风箱声,最终范瑞哲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巨大,遮天蔽日的蓝色巨人。
      他吞掉了助手,分离的力量重新归于一体,四肢融入地面,又在末端透明到只看到个轮廓,巨人不再拥有人类寻常的皮肤,而是蜕变为柔却有韧性的表层,组成身体全部的晶莹蓝液中,无数银色流沙与微小星碎似银河又似干净的夜空,引人原地驻目,深陷其中,丢弃理智。
      好在众人在关卡中见到了太多类似的诡异物体,面对着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也只稍稍惊愕了一下,但随之周冷等人产生了一个问题,现在的范瑞哲还算是人类吗?若不是,又是什么?
      思考间,一只透明却流动着辉光的巨手伸出又急拍向玩家头顶,众人迅速躲开,原本的位置早已失去了平面,转瞬变得坑坑洼洼,一张漆黑的手印留在了正中心,带着夺走一切生命的气息,滋滋作响。
      “我才是这里的掌控者!我已凌架于所有人类之上!是镜尊的力量让我重获了新生!为了他,你们必须由我亲手杀死!”范瑞哲用保有人类特征的双眼居高临下地威喝众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言语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已经显露无遗了。
      即使转为恶鬼,也依旧残存着人类心中名为恐惧的情绪。
      镜尊使用的很明显是鬼力,林裎再次回想起了“食人花”这个技能,如果没猜错方向,或许从频繁接受鬼力开始,身为人类的部分会逐渐刨去,空缺的位置则由恶鬼的部分永久霸占。
      这样看来,路懋杰有点不妙啊。
      “你是为了镜尊,我们是为了回到自己的现实,很抱歉,你并不会如愿。”画笔在周冷手中打转着,它变大,挥下,肉眼可见地将范瑞哲切成了两半。
      然而下一秒,那看似一分为二的身躯又如胶装般迅速粘合,攻击再次到来的同时,是范瑞哲态度傲慢的挑衅:“我倒要看看,你们光靠一个人的灵力,还能否逃离这里。”
      永不停歇刺耳又密集的警报声,回荡着众人回敬给范瑞哲的猛烈反击,挑畔?自大?长时间的持久战?狗屁都不是,这些低劣手段若在意,只会拖慢逃生的时间,周冷他们要的就是让Z彻底闭嘴。
      “通报!禁止做出一切违逆这片土地的形为!禁止做出一切违逆这片土地的形为!谨记!听黑色管家的话!”
      “放屁!简直就是扯淡!老子要走!你还拦的住我?!”赵罗估计是被范瑞哲展示的一系列反人类形为气到了,骂起来亳不留情,直尺发泄似地不断砍下,尽管Z有规则修复自身免于一死,愤怒却不曾停止。
      于众人而言,这种人渣就不配留在世上。
      “你……”范瑞哲刚要开口,便觉得手臂一阵坚硬,低头望去,在他眼里如同蝼蚁的刘石正在使用“石胆”,对方一言不发,缓缓抬头之际,还朝他竖了个中/指。
      去死吧,垃圾败类。
      “你好大的胆!”石化的部分转瞬恢复如常,锋利的星石带着范瑞哲的滔天怒吼从天幕极快地降向周冷几人,这些脆弱的人类已经与他持续作对了半个小时以上了,却仍然顽强到令他身理不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活着!明明那点灵力根本不算威胁!为什么!
      基于自己定下的最后两层保护罩,银色河流在范瑞哲的周身尽心尽力地驱散着那来势汹汹的灵力,但随着他的耐心嚼即将告罄,以信念为源的力量不禁摇晃了起来,在范瑞哲看不见的地方,深蓝正在逐渐融入银河中。
      眼见此形态根本不能消灭这些该死的蚂蚁,范瑞哲的怒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全身沉入了地下,包裹着银河与碎星的蓝液在变为实质的太阳中,宛若黏稠的鲜血般从缺口流入空中,一点一点勾勒出第二种样子。
      流动着十二星座的六对沉黑羽翼末上,各挂有一个骷髅头铃铛,范瑞哲一身泛有金色的白衣,在他映有鲜红倒三角的眼眸,荆棘状的辉白天使环下,莫名抱有巨大的慈悲感,他双手合十,似在祈祷镜尊,又似在可怜众人,但不变的是范瑞哲漫天的杀意。
      “神降于世,天使赐于惩戒,实乃世间常理,第一戒——顺从。”
      尾音转瞬落下,众人立马跪坐地上,仿佛有一只沉重的巨手不断下压,使得下额稍稍抬高一点都有骨碎的危险。
      赵罗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根,一声声魔音般的“顺从”直冲脑海,令他不得不保持清醒,他瞄向林裎,刻意压低嗓音道:“哥,好了吗?我不想熬了。”
      林裎以更低的音量回道:“还有百分之五。”
      “神说,光有顺从还不够,为了让信徒彻底信奉自身,他需要为众生加上第二戒——思想。”
      头顶的圧力飘然散去,紧接而来的,是自我意识渐渐沉没,大脑彻底放空,烦恼变得一无是处,连动一下脑,也无法做出过于简单的思考,各种对神的赞喻洪水般塞入了空空如也的海马体,这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炸开了。
      刘石紧闭双眼,勉强咬牙才挤出一条话:“老实说……这比我上学的时候还要烦人……”
      夏羽感同身受道:“……理解。”
      “若这还不够呢?神宠爱众生,却十分吝啬,世间的一切都是他的,理应,众生必须接受第三戒——行动……?”
      范瑞哲开口间,忽感身体迟顿无比,他双手合十不变,双眼却默默移至了腿上,在那里,深蓝的灵力从外到内犹毒蛇般侵蚀着,他不可避免地慌张了一下,立刻调动鬼力来驱散这股疯狂的力量。
      可他越是着急,灵力反而渗透地更快,不到一分钟,范瑞哲就仅剩脖子以上还能找到属于自身的感觉。
      “怎么……回事……”自大已久的范瑞哲这才看清了四周的情况,他的剪纸舞台,全部的全部的,都披上了宁静柔和的深蓝,那是恶鬼最为畏惧的,除鬼师与生俱来的灵力。
      “盛大宣告!无法估量的威胁!‘灵之海’完成度已达到百分之百!此刻!是恶鬼的未日!庆祝吧!狂欢吧!使出浑身解数逃走吧!神不会拯救你们的!”
      浴火般的痛苦深深啃蚀着无法救赎的灵魂,范瑞哲没有低头求饶,哪怕心中拼命祈求林裎可以就此停下,也要维系着面上的自傲冷声道:“就算我永远消亡,你们也难逃一死。”
      这是赵罗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恶鬼在灵力的抺除下如何消亡的,范瑞哲的身体,从中心向外透明地扩散,直至一片不剩,像是世界自动删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平静却诡异壮大。
      林裎看着空中再无范瑞哲的身影,说出了最后的嘲讽之言:“我承认你很强,但你误算了一点,是你的自大毁了自己,我们人类拥有的执着远比你想象的要深。”
      说到底,每个boss的力量都为同源,是强是弱,取决于镜尊给予了多少。
      而另一边,“懒惰”在变异的那一刻,就亳无救回的可能,所以“傲慢”在下手的时候,是极致果断的,看着重要的同伴于临死前才恢复清明,他不失老大的仪态同时又耐心地安慰着“懒惰”:“给你一个选择,如果再活一次,你还会成为吸血鬼君主吗?”
      “有你这样的老大,也挺有意思的,至少我可以安心睡懒觉了……”“懒惰”缓缓闭上眼,给出了最后的回答。
      “是吗?那你祝有个好梦。”“傲慢”轻轻放下同伴的尸体,转身走向望着这里的周冷等人。
      掌控者死亡后,能问的也只有君主之首了,于是周冷说:“接下来,你们是打算让这里继续混乱下去?还是接管?”
      “傲慢”对周冷的发问有些意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是第二者了,不然我们也无法生存下去,你们呢?”
      林裎说:“在你们做完一切之前,我们就会离开。”
      再无交待后,两方转过身,各自朝自身该去的地方前行,世界本该就由世界本身管理,之后的一切,与玩家也再无挂葛。
      穿过由扭曲之物组成的大门,众人久违地回到了真正的现实中,赵罗舒服地伸着手臂,任由烧烤摊的烟火气钻入鼻孔:“啊——累死我了,杀个boss还整地度日如年似的。”
      飘笛付好钱,将烤牛油递给了夏羽:“范瑞哲到底为了什么,去进行那些实验?”
      刘石咬下一口烤鸡翅的肉,烫嘴道:“他都已经疯了,再追究也问不出什么,算了,难得吃上好吃的宵夜,你们尽管要,剩下的我请客。”
      赵罗顿时感动地泪流满面,转头又往嘴里塞了一串:“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众人小打小闹了一番,见时间不早,便各自道别回家了,回去的路上,一向要牵住他的林裎始终没有跟上来,一直在身后沉默不语,这种气氛持续了几分钟后,周冷刚要转过身,便听到林裎带有疑惑的声音令他僵在了原地。
      “请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极端世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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