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电话亭》严雪霁

14、第 14 章

　　颈圈长到嵇城脖子上的事实，宗兴好像比嵇城本人更难接受。

　　甚至于到了晚上，宗兴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还在长吁短叹。

　　嵇城陪他聊完天，关上灯准备下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宗兴叫他：“老板。”

　　嵇城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宗兴静静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亮亮的。

　　他稍微起身，胳膊撑着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笑着说：“今天我们一起睡啊。”

　　嵇城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挡住宗兴眼神里布灵布灵的攻击。

　　嵇城本以为会很难熬，可是等他真正躺到床上的那一刻，他奇异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反而心里，一片安宁。

　　“老板，你在想什么啊？”

　　他扭头看着侧躺着望着自己的宗兴，翻身面对着他，“没什么。”

　　或许是因为有宗兴在，他想。

　　“你困吗？”嵇城问。

　　宗兴摇头：“我不困，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嵇城笑了笑，“刚刚不是说了好多吗。”

　　宗兴看着他的笑脸，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老板，那个世界里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嵇城静了会儿，低声说：“记得。”

　　宗兴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想起来的时候，还会疼吗？”

　　嵇城笑笑：“不疼了。我说过，那是江筱沅的人生，不是我的。我不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人生悲剧而感到痛苦。”

　　宗兴沉默了一会儿，凑近他，把头抵在了嵇城肩膀上，“可是我还是害怕。”

　　他伸手摸着嵇城的胸膛，感受着里面跳动的心脏，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我不知道在你眼里，当时的我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个时候，在我眼里看见的，不是江筱沅，而是你。”

　　宗兴叹了声气，抬头看着嵇城：“你能明白，我看见你死在我面前的心情吗？”

　　嵇城并不知道，当时他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

　　“对不起，是我让你难过了。”

　　宗兴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嵇城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那你现在，抽离出来了吗？”

　　“什么？”

　　嵇城看着他问：“你现在从胡凉笙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了吗？”没等宗兴回答，他又说：“你的共情能力比我强，所以你受他影响比较大，以至于你会透过江筱沅看到我灵魂的样子。也……也会被这种情绪影响，做一些不符合你自己真实意愿的事。”

　　宗兴觉得他重点不在这里，“你到底想说什么？”

　　嵇城又沉默了，过了几秒，认命地叹了声气，说：“你……最后，亲我那一下……你现在，从里面抽离出来了吗？”

　　宗兴听懂了他的话，却没有作声，而是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神色里有担忧、窘迫、无措，唯独没有宗兴想要的害羞和情意。

　　宗兴叹了声气，微微起身，两手撑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认真地说：“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明白，我那个时候吻你，不是因为受了谁的影响，是因为我自己想吻你。”

　　他说完忽然压下身，凑近了嵇城，看着他的眼睛，说：“就像现在，我就很想亲你。”

　　嵇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所措。

　　宗兴看了一会儿，没在他眼神里看到恐惧和厌恶一类的情绪，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于是他得寸进尺地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人家的鼻尖，低声诱惑道：“我可以亲你吗？”

　　嵇城也许是被吓傻了，没有反应。

　　宗兴也没打算等他的反应，自顾自地把肖想了好久的唇含在了嘴里。

　　跟在意识世界里蜻蜓点水的一吻不一样，这次宗兴让嵇城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接吻。

　　只是这个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宗兴撬开了他的牙齿，挑逗着他温软的舌尖的时候，嵇城像是突然回了神，猛地推开宗兴坐了起来。

　　他捂着自己的嘴，微微喘着气，看着宗兴就像在看一个登徒浪子。

　　宗兴被推了也没伤心，因为他在嵇城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

　　勉强可以概括为……羞愤。

　　虽然跟害羞有些出入，不过这足以证明他有戏。

　　嵇城见宗兴被瞪了还笑得一脸开心，一时有些迷惑。

　　他不理解，但是他并不想跟宗兴生气。

　　所以他瞪了宗兴一小会儿后，自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宗兴没有追也没有挽留。

　　逼得太紧不好。

　　他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瘫倒在床上，叹了声气，自言自语：“这下得好几天不理我了。”

　　宗兴想得没错，嵇城确实好几天没理他，甚至还躲着他。

　　具体表现为，只要他靠近嵇城超过一米以内，嵇城就会装作非常淡定，实则火急火燎地离开。

　　更过分是，某次他从二楼下来，刚出房间踩上第一阶楼梯，柜台里的嵇城就合上手里的手，看似淡定地去了后院。

　　这让宗兴非常郁闷。

　　他觉得给老板的这个缓冲时间已经足够了，所以他打算实行下一步计划。

　　于是他在某天老板出去做任务的时候，躲在了楼梯后面。

　　等嵇城回来，进了柜台放下伞，刚准备坐下的时候，宗兴就突然从楼梯后面窜了出来，将嵇城牢牢地堵在了柜台里。

　　他眼见着嵇城落座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宗兴郁闷地问。

　　嵇城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宗兴问。

　　“……你不是知道吗。”嵇城有些窘迫。

　　可宗兴不依不饶，非要他亲口说出个理由来：“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躲着我？”

　　嵇城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宗兴含笑看着他：“为什么躲着我？”

　　嵇城叹了声气，说：“为了让你想清楚。”

　　宗兴嘴角的笑容一僵，感觉不太美妙：“想什么清楚？”

　　“想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嵇城说。

　　“啊……”宗兴被他搞得没脾气了，沉默着看着他，没忍住气笑了一声，耐心地跟他说：“那你觉得，过去这么多天了，我想清楚了没？”

　　嵇城看着他，含糊道：“应该……想清楚了吧。”

　　“那你要听听我的答案吗？”宗兴笑着问。

　　嵇城直觉自己不想听，但他依旧点了点头：“嗯。”

　　宗兴在他身边坐下，撑着脑袋侧头看着他，温声说：“我现在依然想亲你。”

　　嵇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办：“你……”

　　“所以，现在我还可以亲你吗？”宗兴打断他。

　　嵇城有些窘迫地回过头不看他，“你怎么老想这些事？”

　　宗兴笑了笑：“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鬼，想这些很正常好吧。”

　　“你……”嵇城被他讲的没话说。

　　宗兴趴在柜台上，脑袋枕着胳膊，悄悄往嵇城那边挪，“说话呀，给不给亲？”

　　“你……”嵇城被他搞得不知所措，起身想走，可是去路被宗兴挡的死死的，无奈只能重新坐下。

　　宗兴笑了声，说：“生气啦？”

　　嵇城叹了声气，小声跟他求饶：“你不要闹了。”

　　宗兴直起身子，收了笑脸，认真问：“你很讨厌这样吗？”

　　嵇城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最终无奈地叹了声气，说：“不是。”

　　宗兴撑着脑袋思考了几秒，得出一个结论：“既然你也不讨厌我，也不讨厌这种事，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尝试这种事呢？”

　　嵇城被他的逻辑打乱了思路，一时间竟然诡异地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不，不对。

　　嵇城晃了晃脑袋，一脸正色地对宗兴说：“这种事情，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做，而不是两个不讨厌的人在一起就可以试试的。”

　　“对呀，我喜欢你啊，所以才忍不住想亲你啊。”宗兴坦然道。

　　嵇城愣了愣，没料到他这么直白。

　　宗兴看着嵇城，脸色突然低落下来，“还是说，你并不喜欢我？”

　　“不是。”嵇城说。

　　“那就是喜欢我咯~”宗兴说。

　　“我……”嵇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好像被宗兴绕进去了。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宗兴问。

　　嵇城低声“嗯”了一句。

　　“那你这还不是喜欢？”宗兴说。

　　嵇城：“……”

　　宗兴看着嵇城那纠结的模样笑了笑，高抬贵手地放过了他，佯装黯然失落道：“哎呀，不喜欢就算了，反正从来也没人喜欢过我。”

　　嵇城看见他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他低着头，摩挲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瞧了宗兴两眼，不自在地问：“你，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是认真的吗？”

　　宗兴早就注意到了嵇城的视线，他得逞地勾了勾嘴角，又迅速拉了下来，正色道：“当然，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我是男人啊，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不是应该喜欢姑娘吗？”嵇城不解。

　　宗兴笑了笑，语调温柔地跟他解释：“没什么应不应该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存在于规则之外的东西。有人喜欢异性，也有人喜欢同性，也有人喜欢无性。更有甚至，会爱上一个物件，一颗花草，一只野兽。”

　　他看着嵇城，眼睛里的光彩流转，微笑着说：“爱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这些东西诞生于规则之外，却被规则所束缚。是因为有了爱在，所以他们才会在规则里生存。”

　　宗兴笑了笑，“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着无穷的可能性。所以我喜欢你，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你很好，所以就喜欢了，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明媚自信的样子让嵇城有些羡慕，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暖洋洋的。

　　他纠结了半晌，心里开始动摇了，那杆本就不怎么平的天平，这下彻底地歪向了宗兴那一头。

　　既然他是真的喜欢我，那……让他亲一下，应该可以吧？

　　嵇城犹豫了两秒，说：“你，你把眼睛闭上。”

　　宗兴愣了愣，看他紧张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于是隐秘地勾勾嘴角，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嵇城慢慢地靠近他，握紧了搭在柜台上的手，深呼吸了一口，而后快速地在宗兴唇上亲了一下。

　　他亲完刚想离开，却又猝不及防地被宗兴摁了回去。

　　嵇城的唇离开他的那一刻，门口挂着的铃铛响了一阵，但是宗兴没去管。

　　今天不管谁来了，都不能打扰他接吻。

　　但是很遗憾，当事人之一的嵇城嵇老板反应比昨天灵敏了许多。

　　宗兴只来及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就被嵇老板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他无视掉嵇老板控诉的眼神，看了一眼门口。

　　如遭雷劈的利沥青神情呆滞地看着他俩，旁边还站着个看热闹的胡凉笙。

　　“哇偶~”胡凉笙吹了声口哨，欠揍地笑道：“你们可真是让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