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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花间暗断肠 ...

  •   过了许久,也不知是多久,天色始终是y沉沉的。玄凌侧一侧身,醒了过来。他眼睛微眯着,仿佛被强光照耀了双眼,半天才认出是宜修。
      他似乎是在笑,声音也有了些力气,轻轻叫宜修:“皇后。”
      自宜修册封皇后以来,他已经不再叫她“小宜”了。
      皇后,这个貌似尊荣天下无匹的称呼。
      宜修只是如常一般,含了柔顺的笑意,上前扶他起来靠在枕上,他点点头,“你来了。来了多久?”
      “臣妾来时,皇上刚刚入睡。”
      玄凌淡淡的哦了一声,咳了两声,又问:“燕宜呢?”
      宜修替玄凌卷起袖子,亲自服侍他浣了手,又取了绸巾拭干了,才微笑道:“臣妾看淑仪连日陪伴皇上不免辛苦,便先让她回燕禧殿歇息去了。
      他哦了一声道:“燕宜回去了也好,朕瞧她背地里伤心,只是不敢在朕面前流眼泪,朕看了也难受,想寻思着要多唤几个人来,见着她服侍着殷勤,也不大好开口。”
      宜修微微一笑:“皇上可是记挂几位年轻的妹妹了?”
      他看着宜修服侍的妥帖,道:你是大周的皇后,这些事何必你来做,打发奴才做就成了。”
      宜修笑道:“皇上这会子可嫌弃臣妾粗手笨脚服侍不周了么?”宜修盈盈望着他:“皇后,位分再高也是服侍皇上的人。臣妾纵然居后宫之首,统领后宫,也是皇上给的尊荣。臣妾所有都是皇上所赐,所以臣妾一刻也不敢忘怀。唯有尽心尽力服侍皇上,才能报的万一。”
      他伸出手,示意宜修靠近,她心中有些惊讶,然而依旧面不改色微微侧身靠近与他,他的手有些枯槁,身上有浓烈的药气和病人特有的衰败和腐朽的气味,以及隐约的一股脂粉的浓香。
      宜修心底暗暗冷笑出来,虽然连日来都是徐淑仪在旁服侍,然而她素来不用这样浓烈的脂粉,必然是哪个宠妃留下来的。
      这样敷衍过去,宜修想到一件极难开口的事,踌躇道:“有件事臣妾十分为难。与贵妃和德妃几番商议不下,还请皇上拿个主意。”
      他唔了一声,懒洋洋道:“有你也拿不了的主意么?说来听听。”
      宜修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臣妾久在深宫见多识广,本也不难办,只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体面,臣妾不得不请始皇上的旨意,本来皇上抱恙,臣妾是不该说的。”
      宜修如此欲言又止,玄凌自然被问的疑心起来,皱了皱眉毛:“你说。”
      “棠梨宫琬嫔与侍卫s通,如今已经被主位肃妃看管起来,只等皇上的旨意看看怎么处理。”
      宜修说的并不委婉,话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刀斧般灌入他耳朵。
      玄凌脸色大变,不敢置信一般,声音顿时嘶哑了:“你说什么?”
      皇上才一病,平日里的宠妃就迫不及待的与人私通。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一个将死的人不放在眼里,身为九五之尊,玄凌如何能不勃然大怒。更何况,甄玉娆还是甄嬛的妹妹。这让他再度想起甄嬛与玄清私通一事,愈发激愤。
      宜修生气平平到:“琬嫔与人私通,请皇上示下如何处置。”
      玄凌几乎暴怒起来,脸色铁青,如暴风骤雨。他的手突然一用力,打翻宜修手中的汤碗,洋洋洒洒了一地。宜修顾不得去擦淋漓的汤汁,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他极力平息心中的怒气,克制着到:“不关你事。”
      宜修欲泣:“是臣妾不好,不该告诉皇上的。”
      他用力拍在榻上,可是身子发虚,并不是很响,怒道:“什么不该告诉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给朕一五一十说来。”
      宜修极力扶着玄凌的背劝他息怒,一边娓娓道来:“那人是琬嫔闺阁时就认识的,想是两情相悦,不,早就有苟且,琬嫔入宫后,那人必定贼心不死。才想法设法的混入宫中,以期得会与琬嫔。他们素日如何来往臣妾并不知晓,只是前日夜间,德妃和肃妃向皇上请过安后,肃妃邀德妃去棠梨宫说话,不想经过琬嫔的体仁阁时,听闻花丛中似有异声。原本以为是哪个宫的内监宫女不检点,德妃协理六宫,自然是要整肃宫闱,容不得这样的事。于是两人带了宫女进去,不料在紫荆花丛下,衣衫不整的竟然是琬嫔与那个狂徒,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德妃当时就惊住了,忙扣下了人,遣了棠梨宫的梁婕妤赶至昭阳殿禀告。”
      宜修看一眼玄凌愈加恼怒的神色,小心翼翼继续道:“臣妾匆忙赶去时,两人还被扣在紫荆花丛下大汗淋漓,琬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千真万确是抵赖不了的。只得让肃妃先把琬嫔禁足,把那狂徒押进了暴室。”
      琬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果然玄凌听到宜修说这句话时,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要破裂一般。
      宜修越尽责说得详细,于玄凌来看,更是细致入微如同耳闻亲见,历历在目,叫他一闭上眼,脑中都是宜修所述情景,不得安宁。
      玄凌久久不语,胸口气息激荡,起伏不定,他恨声道:“那个狂徒——是什么人?”
      宜修依依道:“这样的狂徒不值一提,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
      玄凌只简短吐了一字:“说。”
      宜修仿佛极难启齿的样子,偷偷觑着他的神色道:“是个侍卫,其貌不扬,很是不堪的样子。听说家境也不好,是个市井之徒,并无官爵。”
      若是清秀潇洒的翩翩少年,或是才子英雄,只怕玄凌还好过些,绿云盖顶本是男人最难堪的事情,偏偏君王宠妃,却与个不能与他比上分毫,极猥琐卑贱极不如他的男人私通,不知此时玄凌心中是如何激怒欲狂。
      宜修察言观色,知他已经怒到了极点,轻轻道:“此事如今闹到人尽皆知,臣妾与贵妃、德妃都不敢擅作主张,只能请皇上示下。”
      “人尽皆知?”玄凌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如此不知羞耻的两个贱人,你去传朕的口谕——”他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凶光,干干脆脆道:“杀!五马分尸!”
      宜修恭敬着道:“臣妾领旨,自会处理得当。皇上好好歇息吧。”宜修满面自责,委屈着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没能为皇上打理好后宫之事,才会有今日之乱,让皇上着恼了。都是臣妾无用。”
      玄凌抬一抬手,“皇后起来。你要为朕打理后宫,又要照顾予湉,已是自顾不暇。”
      宜修温言道:“为了皇上,什么都是应该的。只盼皇上的身体尽快好起来,臣妾们也就安心了。”
      如此几句,宜修重又斟了茶,正好言好语安抚玄凌躺下,忽听得殿外有喧哗声,宜修不由得微微蹙眉,柔声道:“不知外头什么事,臣妾去瞧一瞧。”
      他只有点头的力气,道:“去罢。”
      却是倪容华在外头急着要请安,因有宜修的吩咐,小厦子便不肯放她进来。她见是宜修出来,手忙脚乱屈膝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道:“皇后娘娘如意金安。”
      宜修素来不太喜欢她,又在烦心中,于是神气便不大好,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却也喜孜孜的,似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见宜修问上来,忙欢欢喜喜道:“启禀皇后娘娘,嫔妾一是来向皇上请安,二是来向皇上和娘娘贺喜的。与嫔妾同住宓秀宫中的妙贵人有喜了。”
      妙贵人,当年和琼贵人一同入宫,亦是玄凌这两年所宠爱的。
      宜修身为皇后掌理后宫,不仅要为玄凌主持选秀,也要为他管束嫔妃。于是凤谕下来:“若无身孕,不得进位。”
      所以这么多年,无论哪个嫔妃有多得宠,也没再进过位分。
      在宜修的因势利导下,后宫各个年资久远又位份贵重的妃子对新人们极力压抑。无子的妃嫔,名位又不高,且各个争宠内斗不已,自然不会危及她的地位了。
      倪容华脸上的喜色愈浓,道:“是妙贵人,她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呢。”以她的性子,自然以为这样来报喜是能沾点荣光的,毕竟是和她同住一宫的妃嫔呢。万一皇帝来探望,她也能得见天颜了。
      “三个月?”宜修在唇边回味着这个数字,心里冷笑起来,玄凌病了也有四个月吧,只是不晓得这几个月召幸过妙贵人没有。
      宜修还有些把握不准,只说要想一想,把小厦子叫到一边,问:“这四个月来,妙贵人有没有侍寝?”
      小厦子低头想一想,道:“似乎没有,自皇上病来,是方婕妤、瑛贵人和荣小仪侍寝最多。”
      宜修转一转头,望向大殿深处的玄凌,很快拿定了一个主意,她的笑意浮起在脸颊上,和颜悦色道“这是好事啊!皇上才刚醒了,随本宫进去请安吧,顺便好好贺一贺皇上。”
      宜修将她带至玄凌面前,倪容华久未面圣,不免有些紧张且拘束。玄凌打量她几眼,疑惑地看着宜修,问“她是谁?”
      此言一出,倪容华的神情明显一滞,张口结舌。宜修忙笑着圆场道“皇上政务繁忙,如今又龙体欠安,难免精神短些。这是宓秀宫的倪容华,特意来向皇上请安的。”
      玄凌“哦哦”两声,忽然道“从前有个祥嫔……”
      倪容华喜出望外道“正是嫔妾,不想皇上还记得。”
      玄凌想一想道“你来请安吗?朕有些乏了,你先跪安吧。”
      宜修见玄凌厌倦得很,又有打发倪容华的意思,忙道“容华许久未见圣上可,磕一磕头吧。”
      倪容华见机,忙跪下磕头道“嫔妾恭请皇上圣体安康,恭喜皇上。”
      玄凌方才生了大气,尤在气头上,忽然听得倪容华贸然道喜,难免不豫,道“朕有何喜之事?”
      倪容华见问,忙忙含笑答道“恭喜皇上。宓秀宫中的妙贵人怀有龙胎已经三个月了。这两日害喜得厉害,太医刚刚诊脉确定了。”
      这样一说,玄凌自然欢喜,一时间神色大好,一连声笑道“赏!赏!传旨下去,妙贵人进从五品良娣,倪容华进从三品婕妤,再赏宓秀宫所有宫人三月的俸禄。”
      玄凌喜不自禁,连连向宜修道:“宫中数年未得子嗣的消息了,不想还有今日!”
      宜修含笑道“贺喜皇上,有子嗣的喜讯,可见皇上的身体就要万安了。宫中已有数年不闻新生儿啼哭,待来日小皇子出生,一定要好好晋封宋良娣,再大赏六宫才是。”
      玄凌大喜,即刻就要撑着身体披衣起身去宓秀宫看望宋良娣,宜修忙拦下道:“皇上要去看宋良娣什么日子不成呢?偏要挑在这时候。不如好好将养着,待身子好些再去。”宜修指一指窗外,“可要下雨了呢。”
      玄凌拍一拍手道:“皇后笑话,瞧朕欢喜过头了。”
      宜修含笑提醒道:“皇上别欢喜得忘了,嫔妃怀有子嗣,该在彤史上好好注上一笔才是呢,这可是要紧的事。”
      玄凌拉宜修的手笑道:“多亏皇后提醒,这是自然的。叫小厦子取彤史来,朕也看一看,是那一日宠幸的宋良娣。”
      不过一炷香功夫,小厦子捧了彤史来,玄凌喜滋滋道:“朕亲自来添这一笔。”
      宜修冷眼瞧着他欢喜的神情,便也陪着微笑。
      只见玄凌飞快翻了几页,手势越来越凝滞,几乎要僵在了那里,心里霎时雪亮透敞,果然他的神情渐渐冷寂下去,冷寂到和方才一樣了,一個字一個字問向新封的倪婕妤道:“你说——她怀了多久的身孕?”
      倪婕妤见玄凌骤然变色,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笑容僵在唇边,只得带了喜悦的声音道:“回禀皇上,宋良娣有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玄凌的声音中似包含了万军雷霆之怒,“哗啦”一声把“彤史”劈头盖脸砸到倪婕妤脸上,喝道“你说她怀孕三月,可是朕足足有四个月不曾召幸她了!你说!她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宜修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适可而止地化作一声惊呼“皇上——”
      玄凌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妖y而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宜修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惊可怖的神情,小厦子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玄凌迅疾披衣泣身,疾冲向前一个耳光扫到倪婕妤光滑的颊上,倪婕妤的脸立即肿胀出血,她吓得瑟瑟发抖如狂风中一片枯叶,连哭也不敢了。
      玄凌冲到长窗下,蓄力推开窗盾,眼光如同要杀人一般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燃尽这天地间倾盆而下的大雨。
      宜修忙不迭冲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的寝衣一角跪下哭诉道:“皇上千万珍重龙体,可不能这样淋雨啊!”
      大雨从窗间灌落,有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宜修且哭且诉,倪婕妤早已被这突然地变故吓得呆在了那里呆若木j,小厦子慌忙膝行上前道“皇上别为了一介女子伤了身体,那个宋氏要杀要剐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消气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玄凌的力气极大,一把把宜修自地上拉起,把她身上的半件外衫都从肩上扯脱,露出白底绯红莲花的锦缎裹胸,宜修一迭声惊呼道“皇上——你怎么了!”
      玄凌眼神如痴如狂,恍恍惚惚喃喃叙述着:“也是这样的雷雨天,朕躲在帐帷后面,母妃被王叔牢牢地抱着,王叔的手在母妃胸前的衣襟里。父皇——他是天子啊!”他骤然狂叫起来,那声音在刹那盖过了殿外的电闪雷鸣,“朕也是天子!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都要背叛朕?”
      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后头涌出,喷在宜修雪白绯红莲花的裹胸上,那红盖过了莲花的颜色。
      宜修失控地叫起来“太医——太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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