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宜其遐福》花沉苏

35、长夜

　　管昭容一甩帕子，皱着脸嫌恶道：“你不过是个小宫女，新近才得甄婕妤赏识让你进了几回内殿伺候，你才去了几次就看见了，那你没看见的日子呢，岂不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宜修眉头轻皱，道：“此中关节交错，一时也难以分辨明白。此刻只有甄婕妤在场，既然这事也涉及温太医，不如即刻把温太医带至昭阳殿问话吧。”
　　玄凌微一思索，即刻吩咐小厦子去了。
　　时近黄昏，宫女们一一上前掌灯，明亮的烛火和衣裙碰触时衣料特有的窸窸窣窣的柔软声响驱不散浓胶一般凝滞的气氛。不一会儿，宫女们都退出去了。玄凌以手支颐，半靠在九龙座上，宜修端正的容色在烛火艳红的光影下愈加显得宝相庄严。齐淑妃似是倦了，只顾闭目沉思。殿中只见诸女互相传递的眼风与揣测不已的神色，偌大的宫殿半点人声也无，只听更漏缓缓，“咚”一声落在莲花铜盘中，余音袅袅。
　　温实初赶来时想已听到风声，往日温然的面庞沉郁着，行礼如仪。他悄悄看甄嬛一眼，甄嬛依旧端然立着，纹丝不动。
　　祥嫔眼尖，尖着嗓子道：“温太医真是心系主子，一进来就先看甄婕妤身子是否安好，恨不能立刻搭上手请平安脉呢。”
　　温实初不以为然，只安静道：“祥嫔小主心浮气躁，声音尖细，想是虚火旺了，等下微臣请太医院送帖清火的药来，小主服后想必不会再这么急惊风的了。”
　　玄凌下巴轻轻一抬，小厦子行至温实初身前，道声“得罪”，翻起他袖口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袖口上果如斐雯所言，绣着一朵碧绿的五瓣竹叶。
　　玄凌的口气听不出喜恶，“这绣纹倒别致，一直都有么？”
　　温实初不解何意，只得答道：“微臣母亲素爱翠竹，所以凡是微臣衣裳的袖口都由家母绣一朵小小竹叶，以表思亲之意。”
　　如此微末细节一一对应，众人心中更增了几分相信。玄凌冷哼一声，不作他言，叶小仪立于玄凌身边冷眼旁观，一脸不以为然。瑈嫔鼻尖沁出一层晶亮的汗意，道：“温太医袖口绣的花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素日留心些就能看见，也当不得准。”
　　秦良娣盯住瑈嫔，幽幽道：“这就奇了。一介太医，见了甄婕妤自该注重礼节，怎么倒像进了自己家一般翻了袖口面对面坐下说话，倒也真是惬意。如此下去，以后太医们进了莹心堂，翻袖子的翻袖子，解衣裳的解衣裳，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温实初听着不堪，急道：“那日甄婕妤本是唤了微臣去问惠贵嫔的胎像，婕妤与惠贵嫔一向交好，听得惠贵嫔胎像无碍，不日就能平安生产，一时高兴赏了微臣吃茶。吃茶时卷一点袖子所以不曾顾全礼节。”
　　秦良娣冷厉的目光盯了温实初片刻，忽而笑道：“若非甄婕妤看重太医，除你之外再不把太医院任何一人放在心里，如何会托付你去照顾与她情如姐妹的惠贵嫔。本嫔从前不曾想到这一层，如今看来，甄婕妤与太医你的情谊真当是不一般。”
　　秦良娣有备而来，招招不容人有喘息之机，温实初气得面红耳赤，道：“你……”到底尊卑有别，温实初把满腔怒意生生咽了下去，再不理会。
　　偏偏秦良娣不肯放过，指着他道：“温太医是否心虚，否则脸色怎么这般红？”
　　玄凌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刮过，目光所及之处，不由人人低头。他森然道：“朕要听的是实情，你们倒像市井泼妇一般唇枪舌剑，统统轰出去才清净！”
　　甄嬛转首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斐雯，冷然道：“斐雯，你在宫中这些日子，本嫔倒没瞧出你有这份心胸！”
　　斐雯倒也不十分畏惧，仰首道：“奴婢不敢有什么心胸！奴婢服侍小主，自然一份心肠都牵挂在小主身上。只是无论服侍哪位主子，奴婢都是紫奥城的人，都是皇上的人。归根结底，奴婢只能对皇上一人尽忠。若有得罪，还请小主恕罪。”
　　“你对皇上尽忠也算是得罪于本嫔的话，岂非要置本嫔于不忠不义之地？”甄嬛看向玄凌，“若皇上还肯为嫔妾的清白留两分余地，请容嫔妾问斐雯几句话。”
　　玄凌凝视甄嬛片刻，点头道：“你尽管问。”
　　甄嬛走到斐雯面前，“本嫔允你进内殿侍奉也不过是这一两月间的事吧？”
　　斐雯略略一想，答道：“约摸有些日子了。”
　　甄嬛颔首，“本嫔也是看你为人伶俐，有心抬举于你。如此你进内殿伺候也有好几回了吧。”
　　“统共五六回了。”
　　甄嬛很是唏嘘，“斐雯，不管今日之事结果如何，以后你都不能回莹心堂，也不能再伺候本嫔了。”
　　斐雯微微一笑，带得头上一枚溜银喜鹊珠花上的米珠坠子轻轻晃动，“只要在这宫里伺候，无论服侍哪位主子奴婢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甄嬛点头道：“好歹主仆一场，今日你既来揭发本嫔私隐，想必也知道是最后一遭侍奉本嫔了，自己分内的事也该做好。你出来前可把正殿紫檀桌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给擦拭干净了？”
　　斐雯不意甄嬛有此问，不觉愣了一愣，道：“已经擦了。”
　　流朱不觉拍了一下手，叹道：“你这糊涂东西，小主的紫檀桌上的琉璃花樽哪里是青花底的，分明是海纹底。”
　　斐雯的眼神有些迷惘，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半晌道：“是奴婢记错了，仿佛是海纹底的。”
　　瑈嫔掩口道：“斐雯的记性仿佛不大好呢。亏她还记得温太医袖口上竹叶花纹之类的小节，真是难为她了。”
　　如此一来，斐雯不觉露了三分慌张神色，甄嬛假意怒道：“斐雯，你可想仔细，本嫔紫檀桌上的琉璃花樽是青花底的呢还是海纹底的？”
　　玄凌疑惑地“嗯”了一声，疑云顿起，斐雯左思右想，更是犹豫不定，良久，似是下了极大的狠心一般，“奴婢记起来了，是青花底的花樽没错。”
　　“正殿紫檀桌上只有一盏绣花镜屏，从未放过什么琉璃花樽。你是本嫔眼下赏识的小宫女，允许你进内殿伺候，你没把这些正经事放在心上，倒日日只留心哪位太医的手搭了本嫔的手，翻出来的袖口上绣了什么花样儿。旁人若真撞见这样私会情景早不敢细看，为何你连枝叶末节都这般留意，如此居心，实在可疑！”
　　甄嬛骤然发作的疾言厉色让斐雯的慌张无处遁形，她愣愣半晌，忽然抽泣起来，呜咽道：“奴婢不过据实回报，小主为何这样凶？小主明知奴婢蠢笨，奴婢心里日夜只担心这件大事，哪里还留心得到旁的事情呢？”
　　余容娘子“嗤”地笑了一声，对着艳艳烛光照着细白手指上光艳璀璨的一枚琉璃彩戒指，光艳迷离之下映得她的容颜也增了不少丽色。她笑吟吟道：“素闻甄婕妤处处妥帖和气，上下无一不服，今日看来倒是百闻不如一见，想来素日不得人心的地方也不少。秦良娣便罢了，斐雯还是自己宫里人呢。嫔妾倒是想，无论斐雯是什么居心，能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细致入微，想来不是假的了。”
　　斐雯忙忙点头称是，口中道：“奴婢确实不敢撒谎。”
　　瑈嫔长眉轻轻一挑，道：“余容娘子说得也不奇怪。只是秦良娣与长姐的恩怨由来已久，秦良娣也不是第一遭对长姐不敬了，咱们都是知道的。斐雯么？长姐虽看得起她，却也不是能时时留在内殿伺候的，此中关节……”瑈嫔倒吸一口冷气，长长的景泰蓝嵌珠护甲敲在黄梨木小几上“嗒嗒”作响，“哎呀！这私窥主子可是不小的罪名。只是这丫头为何要事事留心长姐，私自窥探？她小小一个宫女能有这样大的主见和胆子，难道真有人主使？”说屈膝跪下，求道，“此事颇为蹊跷，还请皇上细细查问。若真有人主使，那么斐雯所说不能尽信不说，只怕还有更大的y谋。”
　　叶小仪亦拉住玄凌衣袖道：“嫔妾疑惑，秦良娣住在交芦馆，而斐雯是莹心堂的侍婢。既然人人皆知秦良娣素来不敬甄婕妤，与之不睦，怎么莹心堂的宫女还会和秦良娣跑到一起来皇上面前揭发此事？为何不是先告诉皇后呢？”
　　余容娘子道：“谁不知皇后要照看两位皇子，一时无力理会，若真如斐雯所担忧的，万一哪天甄婕妤暗下毒手，皇后一个眼错不见，宫中这秽乱之事便无人再知道，由得他们胡天胡地去了。”
　　安昭媛本就不喜余容娘子位卑年少而得宠，出言道：“我听说茹素念佛的人心肠都好些，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甄婕妤是在甘露寺为国祈福修行过的人，怎会有这样秽乱不堪的事。”
　　濛嫔亦劝道：“是呢。婕妤姐姐出宫礼佛数年，自然心念更加仁厚，且与皇上姻缘更深，得菩萨庇佑怀有子嗣，福泽深厚。”她转首瞧着我道：“姐姐说是不是呢？”
　　秦良娣闻言眸中一闪，迸出幽蓝的亮光，一双黑瞳直瞪瞪到甄嬛身上。她缓缓站起身来，想是跪得久了，走路有些跌跌撞撞，她便这样撞到甄嬛身前，道：“佛门清净地，本是供人清修净心的，甄氏生性y贱，竟在甘露寺修行时大行秽乱之事。”她的声音因急迫而有诡异的低沉，似蓄势待发的兽，有一击即中的狠决杀意。
　　甄嬛闻得“甘露寺”三字，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双手狠狠蜷紧。
　　流朱一把在身后扶住我，叱道：“甘露寺乃大周圣寺，小主如此血口喷人，不怕菩萨责罚么！”
　　秦良娣似乎很满意甄嬛震惊的表情，推开要扶住她的侍女的手，膝行至玄凌座下，拉住他墨赤色双龙凌云长袍的下摆，恳求道：“甄婕妤被废出宫后，温实初屡屡入甘露寺探望，孤男寡女常常共处一室良久。皇上若不信，大可传甘露寺的姑子细问。”她停一停，又看宜修，“此刻人已在嫔妾交芦馆中。”
　　宜修望着玄凌道：“要不要传，还请皇上做主。”
　　玄凌凝视温实初微微发白的脸色，问：“温太医的意思如何？”
　　他拱手，“微臣心中坦荡，一切由皇上决断。”
　　玄凌看甄嬛，怜惜之中有难掩的疑色。甄嬛欠身，“皇上可传她进来一问，不是为证嫔妾清白，而是解皇上心中疑窦。”
　　费昭仪依在玄凌身侧道：“皇上还是传罢。要不传这位人证上来，今日秦良娣生了这许多事情出来，心中一口恶气哪能消呀，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文章来。”
　　玄凌凝神片刻，冷冷吐出一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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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凤仪宫昭阳殿 皇后朱宜修 皇子予沐 抚养皇子予湉
玉屏宫斓月殿 德妃甘氏 抚养皇子予潇
瑶华宫披香殿 淑妃齐月宾 皇子予漫
瑶华宫静逸堂 容华洛临真
延禧宫秋梧殿 悫妃汤静言 皇子予漓
延禧宫虹霓阁 容华刘令娴
延禧宫文渊楼 濛嫔浣碧
长春宫醉云殿 欣妃吕盈风 淑和帝姬
长春宫符望轩 婉仪方淳意
长春宫绿霓居 小仪叶澜依
宓秀宫天巧殿 昭容管文鸳 皇子予澎
宓秀宫沐夕居 祥嫔倪氏
宓秀宫吟霜轩 选侍菱香
畅安宫昀昭殿 敬妃冯若昭 澜和帝姬
畅安宫传心楼 婕妤杨梦笙 香和帝姬
长杨宫景春殿 昭媛安陵容 皇子予潮
长杨宫霞旎阁 容华陆氏
玉照宫撷绮殿 修仪李氏 抚养珊和帝姬
玉照宫御景居 瑈嫔甄玉姚
玉照宫空翠殿 顺贵嫔徐燕宜 皇子予沛
翠微宫采容殿 昭仪费云烟 皇子予沉
翠微宫玉粹轩 福嫔黎萦
翠微宫交芦馆 良娣秦氏
永昌宫燕禧殿 惠贵嫔沈眉庄 抚养胧月帝姬
永昌宫永福轩 昌嫔胡蕴蓉 和睦帝姬
永昌宫雪絮阁 婕妤赵仙蕙
永昌宫皎月堂 顺仪梁氏
棠梨宫缀锦殿 淑仪曹琴默 温仪帝姬
棠梨宫莹心堂 婕妤甄嬛
棠梨宫体仁阁 甄玉娆
未央宫柔仪殿 康贵嫔史移芸 秀和帝姬
未央宫碧天轩 容华汪轩媖
未央宫晴芳居 余容娘子荣赤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