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鸣凤 ...
-
宜修到颐宁宫时，发现除了三妃，昌嫔也在，正抱着和睦帝姬坐在太后身前亲亲热热地说话。自从昌嫔产子，皇上便解了她的禁足，她就日日来颐宁宫请安，以求庇护。
太后身侧小巧的短脚小几上供着几枝新鲜的迎春花，她怡然一笑，支颐赏花，道：“已是春日了，看着这花，心里也舒畅不少。”
昌嫔甜甜笑道：“太后若喜欢，嫔妾每日都着人挑最新鲜的送来给太后赏玩。”
太后抬手拢一拢鬓角，含笑道：“还是你有孝心。”
宜修伸手抚一抚和睦柔软的发梢，笑道：“何止蕴蓉有孝心，和睦每到太后跟前便笑得这样甜，也是一番孝心啊。”
太后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问道：“皇上近日还只流连在管昭容处么？”
宜修忙站起身来回话，“也不是日日，偶尔也在甄婕妤与其他妃嫔处。”
太后眼帘微垂，语气淡淡地慵懒，似是问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么顺贵嫔和惠贵嫔那里去了几次？”
宜修略略尴尬，不由陪笑道：“惠贵嫔有孕，顺贵嫔最近身子不爽也不便伺候，皇上倒也常去坐坐说说话。”
太后轻哼一声，缓缓直起身来，“你不用为皇帝掩饰。顺贵嫔的病从何而起你我心中都明镜儿似的，她又是皇子的生母，皇上更应多多走动，既叙了父子亲伦，也宽了她的心好叫早日痊愈。”
宜修斟过一盏银耳蜜汤端到太后跟前，笑道：“皇上常去安昭媛处坐坐，予潮倒是很亲近皇上呢。”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是应该的。”她停一停，环视众妃，叹道：“人人道天家富贵，你们哪知道尚不如寻常父子，既要守着规矩，还得守着君臣之份，好好的疏了父子情分，远了伦常之道。你们只瞧予漓的例子就是，如今见了他父皇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怪可怜见儿的。”
悫妃忙恭谨道：“是臣妾的不是，未能好好教导予漓。”
太后只顺手掐了一朵迎春花在手，淡淡道：“自然是你的不是。哀家知道你唯有这一个儿子，难免寄望过高，一来过于心疼，日常所用皆叫人送到手边，无半点男儿自立。”
悫妃神色恐慌道：“太后教训的是，臣妾记住了。”
太后转头看一眼端然侍立的宜修，缓缓道：“哀家晓得你要做个贤惠人儿，只是也别太纵了皇上，你推举管昭容固然是讨皇上喜欢，但更该劝他好生保养。”
宜修脸上微微一红，忙答应道：“儿臣自会留神。”
太后点一点头，指尖爱怜地抚上和睦娇嫩饱满的面颊，口中道：“蕴蓉你是和睦的生母，又生下了予潇，也是该复位贵嫔了。”
昌嫔抿了抿唇，含笑垂下了眼帘，唯见一双桃花笑靥，似露非露，似喜非喜，缓缓起身道：“多谢太后厚爱。”
太后倦倦一笑，复又歪在枕上，懒懒道：“那么，皇后好好准备吧。”
回了昭阳殿，宜修将昌嫔封贵嫔之事循了故典，又着意吩咐办得热闹些，嘱咐了剪秋一应安排，又派人去回禀玄凌。玄凌虽然不喜，碍着太后口谕，便也应了。
如此平静了两日，杨婕妤突然来了昭阳殿，举报昌贵嫔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
香和帝姬身子虚弱，昌贵嫔责无旁贷，如今她骤然复位，作为生母，杨婕妤安能不恨。
宜修肃然坐于宝座之上，昌贵嫔立于阶下，一袭华贵紫衣下神色清冷而淡漠，仿佛不关己事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敬妃拈起绢子轻笑一声，“外头春色这么好，皇后与昌贵嫔是中表姐妹，却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倒显得与臣妾见外了。”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宜修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敬妃妹妹协理六宫，也未免心内太懦弱了，由得宫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
宜修素来人前和善，何曾说过这般重话，敬妃慌忙屈膝道：“臣妾尚不知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宜修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脚下。
敬妃弯腰拾起一看，蹙眉道：“这彩翟怎么绣得跟凤凰似的？”
这神鸟发明原是照着玉璧上的纹样所绣，之前玉璧被发现造假，又接连怀孕生子，昌贵嫔没来得及处理这件衣服，如今事发，她内心已然叫苦不迭。
宜修冷眼片刻，缓缓起身，沉声道：“昌贵嫔大胆！本宫也管不了你，看来，只能去请皇上——”
六宫中无有耳目不灵通者，闻得宜修动怒，昌贵嫔僭越，敬妃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宫嫔妃除了有孕的惠贵嫔皆已到齐，见敬妃长跪不起，忙一齐跪了，一地的鸦雀无声。唯有昌贵嫔娇小的身影傲然独立，似一朵凌寒而开的水仙。
玄凌身后跟着刚刚被册封为小仪的叶澜依。玄凌一进殿门，见乌鸦鸦跪了一地，不觉蹙眉道：“好好的怎么都跪下了？皇后素来宽厚，到底何事叫你如此动气？”
宜修低低叹息一声，指着昌贵嫔的背影道：“太后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几分、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敬妃不能也不敢约束，臣妾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昌贵嫔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声哽气咽。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宜修眉梢一扬，早有宫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赤绯怒色，低喝道：“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晓谕六宫，胡氏僭越冒犯皇后，不可姑息。朕念其为帝姬皇子生母，且年幼娇纵，取消贵嫔册封礼，仍为昌嫔。”
胡蕴蓉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剑，直欲刺人。却终究，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鸣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