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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3花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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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朦,一青一红两道身影轻踩着树枝,一路朝花神庙所在的山顶掠去。
温客行搂在周子舒腰间的手上下捏了捏。
“阿絮啊,你可真的是胖了。”
周子舒一听便想侧过头去骂人。
“你个鳖孙,嫌我重便放我下来,我管你准备了什么劳什子的惊喜,老子不稀罕!”
周子舒虽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立刻推开温客行自行离去。温客行心知阿絮不是真的生自己的气,着实是因为自己方才那句话戳到了人的逆鳞而已。但温客行一贯是个爱玩儿火的,什么碰不得,他便非要伸手摸一把才肯退回来。
温客行想着,笑了笑,道:“哎阿絮,我又没说你不能胖,只是你这腰和我们刚遇到那会儿比起来,确实是粗了些了,这我又没说谎,你怎么上来就骂我呀?”
周子舒听着这人阴阳怪气地调笑,心里愈发不爽了:“温客行,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去可以直说......”
“哎呀阿絮,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好不好?明日之后我们就要暂别了,你当真忍心连这最后一晚都不陪我?”
这话倒说到周子舒心坎去了。
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好不容易得来了南疆这一阵平平稳稳的时光,但过了今夜,转眼便又要分别。说实话,周子舒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今夜之后格外地想念他。
想到这儿,周子舒莫名又心软了下来,嘴上却还是要抢过一回风头。
“什么最后一晚,温客行你会不会说话!”
周子舒又敲了他胸口一下,不过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更多的只是虚晃一枪的嗔怒。温客行一手握住他敲自己的手,笑答道:“好好好,是我措辞不周了,我和我们家阿絮,那是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周子舒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奈何这人握住了便不撒手。温客行带着笑意的侧颜透过眼前那抹红绸落入周子舒眼中,朦朦胧胧的,却还是很好看。周子舒觉得自己当真是中了温客行的蛊,方才他还口无遮拦地计较胖瘦,自己却依旧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周子舒曾听不少出嫁的女子说,自己的夫君不管成婚前千好万好,成婚后总会开始吐槽这个嫌弃那个。以前他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自己将来娶了妻会是这样,可现在,他却是易地而处地感同身受了起来。
看来当初还是答应得太容易了,得多钓他一会儿才知道珍惜。
周子舒心里闷闷想着,温客行此时却带着他落了地。
“到了。”
温客行道。
随后,眼上的红绸被轻轻地揭开,周子舒眨了眨眼,面前是一座小亭,掩映在繁盛的山花之中,亭中摆好了一方几案,玉石酒器,一应俱全,檐下还缀着一支风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一看便是提前精心准备过的。虽说不是什么复杂的置办,但总归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和精力,而且比较厉害的是,这人是当真瞒得很好,一点都没叫他瞧出端倪来。
周子舒看了看四周,温客行则一把牵了他的手朝亭中走去。
“此处没什么好看的,阿絮你到这儿来。”
温客行说着,将人拉到亭子面向山下的一侧。
周子舒刚想埋怨这人冒冒失失的,眼前忽然移步换景的新鲜感便瞬间充斥了眼帘。方才未进来之前只是看到周遭的山花,一进来才知,原来此间还另有一番天地。
周子舒发现,这亭子是修在花神庙所在的山顶的,从此处望下去,除了可以瞧见花神庙远远卷起的飞檐,还可瞧见上山路上挂满红绸愿景的姻缘树,这小道蜿蜒而上,就如挂在漫山花海中的一条红绫。再往下,与这红绫的另一头相连的便是山脚下的各处村寨,黑瓦之间万家灯火掩映,扑面而来的烟火气叫人倏地便能放松下来。
“怎么样阿絮,这儿可是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的地方,身处百花丛中,坐看花朝月色,从这儿望下去啊,整个南疆的夜色都能收入怀中,不知可得你心意?”
温客行从身后探过一个脑袋来,额前雪白的鬓角挨到周子舒脸上,让他不禁眨了眨眼。
“嗯,还不赖吧。”
周子舒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走到几案旁坐下,温客行正要跟着过来,却见周子舒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温客行一愣,便听周子舒朝他道:
“酒啊!”
前者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上的两小坛花朝酒放到几案上。
周子舒不跟他客气,起了酒封便往碗里倒,温客行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刻,这才凑到几案前道:“我说阿絮,你还真是不见外啊。”
周子舒仰头喝下一口,瞥向他道:“跟你我还见什么外啊,那不就生疏了么?”
这话说得没错。都是睡一张床的关系了,他温客行的不就是他周子舒的么。
温客行因为先前的事情,还担心周子舒心里生气,此刻见他并不再提,便也笑嘻嘻地转到别的话头上去。
“阿絮,你可知道这花朝酒是南疆这边花朝节必喝的酒,要想酿制,须寻百花露水,加之古传秘法才能酿制而成,十分不易的......”
“所以这为你酿酒的姑娘定是倾注了不少心血,温大人如此怜香惜玉,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温客行一下子便又被卡住了。
“阿絮!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周子舒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我又没说什么,人家辛辛苦苦为你酿酒,一句谢字也当不得?温大人可不是这般不识好歹的吧?”
温客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阿絮这难以捉摸的语气,倒叫他摸不准这人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了。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情今晚一定要有一个交代,总不能当个疙瘩一直卡在中间,弄得人怪难受的。
温客行想着,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喏。”
温客行举起酒碗道。
“此间事情,不管怎样都是我不该瞒着你,我自罚一碗,阿絮你看在我准备不易的份上,就不要同我计较了好不好?”
温客行伏低认怂,乖乖喝下了整整一碗酒,末了将那空碗置在了几上。
周子舒瞧着他那模样,不禁笑了笑。
“行了,别紧张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心里如何想,我还是有点儿信心的。”
周子舒说着,也喝了一口酒。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那投向广袤夜色中的侧脸,嘴里砸吧砸吧了花朝酒独有的一丝香甜,只觉得眼前人亦如这满山春花一般,叫人想去尝上一口。
“阿絮啊。”
他道。
“你知我今日为何一定要带你出来么?”
周子舒想了想,回转回目光来。
“为何?”
温客行不语,只是坐近了过来握住他一只手。
“你好好想想,我们自大婚到现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的?”
周子舒似是没想到温客行会这么问,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脑中亦飞快地闪过去一些画面。
大婚那日的记忆算不得太好,那一场血婚差点让他们都以为此生便亡命于青崖山下了。随后便是自己伤重濒死,温客行舍命相救,再之后一切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便又到了如今再次准备分别的时候。
周子舒不禁低下头来,竟是有些不舍。
温客行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些过于惨烈的回忆,他又抚了抚人的手,叫他抬头看着自己道:
“别想了,我说的不是那些。”
温客行深吸一口气,只是对他一笑。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值得最好的。所以,大婚的时候其实我有准备很多,只不过被他们来闹了那么一场,全都付诸东流了。那些物件我眼下没办法再补给你,但错过的仪式,还是要补上的。”
温客行抬起一双真诚的眼看向周子舒,周子舒好似从这眼神中读到了许多,缱绻,爱意,叹息,幸好......层层叠叠,丝丝缕缕,都化作这人紧紧将自己拥在身边的真实和暖意,一点点地,熨帖进心里去。
周子舒定定看着他片刻,垂下眼来:“都这么久了,你倒还记得这个。”
“这怎么能不记得呢,这可是人生只有一回的大事,不认真走一遍,那岂不成了遗憾了?”
温客行笑着,牵着周子舒的手起身,周子舒跟着他,来到几案前的一方空地。
周子舒看了看他,问道:“怎么?”
温客行亦看了他一眼:“拜天地啊。”
周子舒有些意外:“在这儿?”
话语间,温客行已经掀了衣摆跪下身去。
“这亭子对面便是花神庙,我听说这花神娘娘不仅掌管百花,还司掌姻缘。今夜没有旁的人在,我们便让花神娘娘做一回见证,你我二人,鸳盟缔结,生死同心,良缘永固,白首不渝。”
在说“白首不渝”的时候,温客行正抬头郑重地看向周子舒,后者看着眼前人此时此刻的一头白发,倒正应了这四字。想到这里,周子舒心头不禁一热,便也跟着跪在他身边。
“好啊”,周子舒道,“我周子舒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和一个男人一起拜天地。温客行,你可真是个变数!”
温客行闻言,笑意又自眼里荡漾开来。
“阿絮,你这话说的,有点儿酸啊。我怎么了,你去外面打着灯笼找找,看哪儿还能找来一个姑娘如我这般对你的?”
“是,找不到了,你耽误了我一辈子,那我便也陪你一辈子,咱们两个互相祸害,都别去招惹别人了。”
周子舒说得坦然,眼里也似盛了星子似的,晶晶亮地望向温客行,后者接住这目光,回以一笑。
“那我开始了啊。”
周子舒点点头。
“一拜天地。”
二人对着漫山春花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对着花神庙的方向一拜。
“夫妻对拜......”
温客行说到这一句,声音都不由地柔和了下来。温周二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彼此。
眼前人便是将与自己携手走过一生的人,这面容尽管早已看了许多遍,此时此刻却还是多了一重别样的心绪。
心跳似乎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相爱到骨子里的人,每时每刻总会有新的心动。这悸动与外界无关,甚至与他们自己无关,而是早已融进骨血的本能,本能地为对方而跳。
轻轻地,缓缓地,他们面对面深深一拜,肩头或白或黑的发丝落做一处,再也不分彼此。
起身时,周子舒不小心压到了温客行的白发,弄得这人惊叫一声。
“干什么,有那么夸张么?”
周子舒忍不住又出言埋汰。
只见温客行摸着自己的脑袋直起身子,一双眼略带委屈地望了他一阵,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便往旁边的几案上摸。
那还没喝完的花朝酒被温客行拿了过来,温客行半跪在几案边,哗哗倒了两碗,一碗给了自己,另一碗端给周子舒。
周子舒伸手接过,只听那人道:
“我们上回那合卺酒也太过草率了些,后来我回头想了想,那不叫合卺酒,叫断头酒还差不多。阿絮,今日这酒也算咱们补上的,就一起喝了吧!”
周子舒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刚想要埋头去喝,便又被温客行一个激灵打断:
“哎哎,等一等!”
周子舒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我说温大善人,又怎么了?”
温客行眼珠转了转,像是商量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凑近了道:“阿絮,我刚刚又想了想,这酒不能这么喝......”
周子舒有些无奈。
“那要怎么喝啊?”
温客行眉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手握过周子舒的手道:
“交杯着喝!”
温客行说着,神色都跟着飞舞起来,周子舒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这是碗,怎么‘交’啊!”
“一样着来呗。”
说着,温客行便拿起酒碗在周子舒手边绕了起来。
“不行,一会儿给洒了!”
“没事没事,可以的!”
温客行研究了半天,终于将姿势摆对,笑盈盈地看向周子舒。
“这就对了嘛,阿絮,我便先喝为敬了!”
说着,温客行便挂着周子舒的腕子将酒碗凑到自己唇边去,周子舒的手被他拉得一晃,勉强着也上前去饮那酒。一碗酒囫囵地下肚,率先喝完酒的温客行打了个酒嗝儿,这一抖却让周子舒半碗酒都洒在了身上。
“温客行!”
周子舒被酒浇了一领口,连带着胸前的衣衫也被酒渍洇了开来。
温客行被这一声唤得一个激灵,忙抬头朝周子舒望去,这才见自己方才把阿絮连累成了什么样。
“哎呀阿絮,对不住,我帮你擦擦!”
温客行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块雪白的帕子,膝行着上前替人擦着领口。周子舒有些无语,但又不想在这本该你侬我侬的时刻发脾气,便也只是闭了眼将头扭向一边,于是便没能看见温客行那愈发变得不寻常的眼神。
要说温客行,他原本真的只是想替阿絮擦酒渍的。
可这一擦不要紧,只是如此近距离的视角他才发现,阿絮今日的衣领似是比以往要宽松一些,浅白色的内衬在酒水的浸染下成了八成透,此刻湿湿地贴在锁骨处的肌肤上。自己手上的帕子不过擦了几下,竟是把那本身就松垮的领口豁得更加开了,隐隐约约能看见这人肩颈处的肌肉线条,流畅紧绷,瘦削有力。
温客行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周子舒依然看着亭外山花的方向,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擦好了没?”
这话音还未落,周子舒便感觉到自己锁骨之上一阵咬啮的疼痛。
“啊!”
周子舒不禁惊叫一声。
他这才低头看去,温客行这厮竟然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
“温客行,你做什么!”
闻声,身前那白茸茸的脑袋带着一丝天真的媚态抬起头来,对他道:
“阿絮啊,你锁骨上的酒,真甜......”
语罢,便又舔吻了上来。
那本该用来擦拭的帕子此刻已被扔在了一边,温客行的十指如同轻巧的灵蛇,从那大开的领口钻入,由肩颈绕到蝴蝶骨,只是微微一使力,周子舒一半的衣领便从肩上落了下去。
“温客行,你......”
“嘘......”
温客行欺到人耳边气声道。
“阿絮,你小声些,一会儿给招来了人......”
说着,便按着人往几案边倒去。
周子舒原本跪坐在地,被温客行不分好歹地一压,后背堪堪抵上那放置酒坛的几案,撞得那酒坛都是一震。周子舒暗骂这人的兴致说来就来,一点都不给他思考的余地。
周子舒一双手胡乱挣动着,不想再像上次在青崖山一般,幕天席地地做这种事,温客行感受到他的抗拒,带着略微急促起来的呼吸抬头看他。
“怎么了阿絮?”
“你能不能别发疯?”
周子舒也有些喘,但依旧想要据理力争,温客行见他这副神情,只觉心中更为震动,他一笑,道:
“谁发疯了,不是说了,今日要补全大婚之日的礼数么......”
“夫妻对拜之后,可不就是洞房花烛......”
温客行不管不顾,又埋头了下去,周子舒着实劝不住这人,只得在事情还未更加不可收拾的一步时妥协道:
“那也别在这里,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
温客行闻言一顿,又看了眼面颊上已有些泛红的周子舒,当即便将人抱了起来,飞身从亭中掠出,徒留那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随风旋转。
温客行将人放下,四处看了看才将房门关上。
“好了阿絮,我可兑现了我的承诺,你是不是也.....”
温客行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就在他关好门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周子舒便主动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温客行心中一惊。
阿絮今晚怎会如此主动,当真是因为洞房花烛动了情?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微微发红的双颊,感受着那比以往更加炽热的气息,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火也愈发被勾了出来。
他觉得阿絮大概是醉了,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是那花朝酒的缘故么?
但不管如何,春宵一刻值千金。温客行带着笑意抱紧了那人,和着房内忽明忽暗的花烛,倒到床帐中去。
有道是:
帐里鸾凤喜合双,围红倚翠烂芬芳。
魂消岂得逢人道,从此欢娱乐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我都怀疑酒里是不是下了东西哈哈哈
可能是我等信女魂穿酿酒女的时候干的。
老温:老婆好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