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47、47重逢

　　“阿絮，你身上有光，我抓来看看......”

　　温客行的声音很轻，依旧没什么气力的样子，那抬起的手臂却像是执着着什么似的，极力地向前伸去，仿佛想要早一点触碰到那团光亮。
　　然后这手被稳稳地牵住了。就像当初他贴着他的掌心给他渡送生机一样，温客行感觉到自己有些微凉的手，也正被一个阳光浸透了般的温度包裹着，叫他贪恋，亦叫他心安。
　　逆光之下他还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是如释重负般地一笑：
　　“阿絮，你回来了......”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周子舒紧紧握住这人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
　　“老温，我在呢，一直都在呢......”
　　周子舒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眼里瞬间蒸腾上一丝水汽，下一秒又执拗地被他擦掉。
　　不，不要哭，这是好事，是他盼了整整一个月的好事。他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再为彼此哭了，往后的日子，他们要一起笑着度过。
　　周子舒这么想着，收起自己百感交集的心绪，忙询问起温客行的状况来。
　　“老温，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把大巫叫过来？我......”
　　“阿絮啊......”
　　周子舒一顿。
　　“别去烦大巫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温客行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抚过周子舒的侧脸，他在那棱角分明的下颔线上摸了摸，临了又捏了捏人的脸。
　　“嗯，胖了。”
　　温客行一脸缱绻地说出这几个字，周子舒却是在愣怔了半刻之后一把打掉了这人的手。
　　“哎，阿絮，疼！”
　　温客行立刻呼痛一声，自己摸着自己的手背委屈巴巴地看向他。
　　周子舒语塞了片刻，百般提醒自己不要再受骗，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少来！我都没使劲儿，疼什么疼。”
　　周子舒死死盯着他，却还是没忍心放重语气。温客行被他盯得笑了一下，又握住人的手，缓缓道：“我这不是想缓和缓和气氛么，刚才见你那副样子，我以为你又要哭了，我最见不得阿絮哭了，倒像是我真的要死了一样......”
　　“温客行！”
　　周子舒怒呵一声。
　　“你能不能别刚醒来就咒自己！”
　　温客行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周子舒的反应如此之大。后来他想了想也是，生生死死的总挂在嘴边，确实不吉利，得改。
　　“阿絮，你别生气嘛，我这虽然逛久了些，可我不也是害怕么......”
　　“哦，你温大人连和我一起跳崖都不怕，现在倒怕睁开眼了？”
　　“我这不是怕，醒来见不到你么。”
　　温客行现下的神情又认真了些，弄得周子舒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情愫又腾地升了起来。
　　“我......”
　　周子舒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又好像被什么梗住似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自己人事不知的那些日子，这人定也是像自己这一个月来一样，日日守着，天天盼着，就希望睡着的人能醒来看一眼自己。他们都懂那种感觉，更何况是生死之间这般的泾渭分明。
　　周子舒终是垂下眼来，千头万绪最后只凝成了短短的几个字：
　　“我不会再走了。”
　　“不会了。”
　　不知怎的，周子舒现在一看见这人满头的银丝，就对他狠不下心来。
　　三千青丝，一夜白头，原本活生生的人，硬是将半条命渡给了自己，这才换来了今朝的有缘再见。
　　周子舒伸出手去，那银白的发丝自他的指尖滑过，丝丝缕缕，都似那时缠住他的丝线，他整个人就这么被这指尖的一抹银白深深地包裹进去，如同一个茧。
　　“老温，你知道吗，我本从来没想过，我的病还能有痊愈的一天，亦从小就做好了准备，活够30年就死。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我畅快来这人间走一遭，亦可算是不枉。可是，我遇到你了......”
　　“我以为我注定会比你先走，所以一开始总是不敢面对你交付给我的感情，可是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起你，想看见你，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周子舒说着，牵着他的手，缓缓覆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正蓬勃地跳动着。
　　“这心跳，如今有一半是因你而跳动的。”
　　“原来，你就是医我的药。”
　　周子舒本不是个会说情话的，这一点温客行更加明了，是以，在听到他这样说出这样的句子时，竟是愣怔了片刻。
　　目光灼灼，温客行觉得自己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阿絮这般热烈的告白，他再听几次都不嫌够。
　　他深吸了口气，按捺着心中的喜悦瞧着眼前人道：“阿絮，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总不该是病好了，连情话都会说了，这难道是我的功劳？”
　　周子舒亦是一笑：“怎么，难得说点好听的，你倒还有意见了？”
　　“没没没，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巴不得阿絮多说几遍呢，我爱听。”
　　温客行笑着，又凑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所以，你为什么会一夕之间便白了头，我问过大巫，他说他也不清楚......”
　　一吻过后，两人眉心相贴，一黑一白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交织在一起。
　　温客行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只是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我太想你了，想到朝如青丝暮成雪了......”

　　温客行醒来的消息马上便传遍了整个寨子，成岭、九霄、韩英他们排着队来关心问候，倒是叫温客行好生不习惯。特别是，这些人总都带些鸡鸭鱼肉的补品来，而自己被阿絮严令躺在床上不准下地，里里外外都是阿絮忙活，倒显得他好像大不如前了似的。虽说温客行也并非一定要做那劳碌命，坐在床上看着心上人为自己嘘寒问暖心头亦是充实得很，但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温客行想了想，终于意识到一丝危机。
　　如今阿絮已然旧疾痊愈生龙活虎，自己却因血气双亏一直卧床调养，堂堂京城温大人，昔日官场的玉面修罗，现在倒是连阿絮的力气都比不过，这样下去，地位难保哇！
　　温客行想到这里，眉目间不由认真担忧起来。
　　周子舒送走了成岭他们，回过身来看他，却见这人像是出了神似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便走到他床边道：
　　“想什么呢？”
　　温客行闻声回头，一双眼中却是泫然欲泣。周子舒一看他这神情便知道他又在动着什么歪脑筋，当即将戒备拉满。
　　“阿絮......”
　　“嗯？”
　　“我如今这副样子，你可不会嫌弃我吧？”
　　周子舒一听这话觉得好笑，但也想试探试探温客行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于是便道：“哦？温大人何出此言啊？”
　　只见温客行撇了撇嘴，低下头揪着被子道：“我如今啊，白发苍苍，容颜不再，家财散尽不说，武功也不知能恢复几成，若是阿絮你也不要我了，我可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温客行说着，吧嗒吧嗒地还真挤下几滴眼泪来。周子舒尽管知道这人总是半真半假，但同样也看不得他掉金豆。原本这人就会扮可怜，此番醒来之后更是多了分病美人的即视感，白发红唇的，叫人心生怜惜。
　　“胡思乱想什么，我若是不想要你，早就把你丢给大巫他们了，还用得着我前前后后亲力亲为么？”
　　周子舒低头替他搅着药，嘴上虽没好气，心头却是软的。
　　温客行打量着床边人的神色，微微一笑，当即坐起身子凑上前去。
　　“阿絮，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想要我的？”
　　周子舒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却没看到温客行眼里得逞似的晶晶发亮了起来。
　　“好阿絮，你早说嘛！”
　　说着，这人便开始掀他的衣服来。
　　“温客行你干什么！”
　　周子舒一惊，忙按住这人作乱的手。
　　只见那仗色行凶的人两眼一抬，便又委屈巴巴地看向他。
　　“阿絮，都这么久了，我想你了......”
　　周子舒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这种事情，也要看看时间和场合吧？
　　周子舒朝窗外看了一眼，此时方才正午，成岭和九霄他们也还在院子里练功，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温客行这厮怕不是当真睡了一个月睡傻了。
　　“阿絮......”
　　趁着周子舒犹豫的空档，温客行已经欺身上前将他扑倒在了榻上。周子舒一惊，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
　　“怎么了阿絮？”
　　“你发情能不能看看时间！”
　　“什么时间，我不管，我现在就要！”
　　温客行不管不顾地倾身上去，周子舒只觉那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立刻顺着神经窜上大脑，唤醒了身体上残存的某些记忆。
　　周子舒仍然微微推拒着，可那人却不肯放手，甚至还得寸进尺了起来。
　　周子舒强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忽然想起来之前大巫说过，他等会儿会和七爷一起送新的药材过来，忙又开始推着人的肩膀挣扎起来。
　　“子舒啊，我把新的调养的药带来了，你记得按时煎给温公子喝，对补充体力有帮助......”
　　大巫的话卡在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旁的七爷亦是捂了捂脸。
　　周子舒在听到推门声时一个使劲儿便将温客行推到了床头，自己赶紧拢了拢松垮的领口转过身子。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温客行看了一眼来人，虽说还是带些病娇的神色，那眼神却是真的想要杀人。
　　大巫和七爷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也都将视线移开了，当做没看见的样子。
　　“行了我们药带到了，我看你们可能也不怎么需要！”
　　大巫一甩袖子，掩饰着自己面上的尴尬转身走了，七爷轻咳了声，走的时候还记得把门给他俩关好了。
　　两人脚步声渐远，周子舒这才朝温客行横了一眼。
　　“你看你干的好事！”
　　温客行抚着自己刚刚被周子舒推开的胸口，居然闷闷地还有些疼感。他不禁感叹，阿絮的力气当真是比病好前大了许多，倒叫自己都有些压制不住了。
　　“阿絮......”
　　“说什么都不管用，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养着，身子这么虚，还净想些有的没的！”
　　“我......”
　　温客行一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好家伙，男人是能被当面说虚的么！
　　温客行感觉自己真的要被这句话气哭了，但是“我”了半天，也没能再挤出一句什么。
　　周子舒看着榻上这人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心想你温大人当年嚣张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但说归说，闹归闹，自己选的夫君，当然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周子舒起身将碗放到桌上，背对着温客行缓缓道：
　　“总之你先把身体调理好，之后，你想干什么再干吧。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自己着想......”
　　周子舒说完这句话，脸上也微微泛上一层红，收起药碗便走了出去。
　　温客行看着他的背影，蓦然间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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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客行很行——温客行不行——温客行要想办法行回去
老婆还是很在乎自己的xing福感指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