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46、46青丝

　　“温客行！”
　　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大呵，惊得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纷纷冲了进去。
　　“师父！温叔！”
　　张成岭大喊一声便扑到榻边，秦九霄和韩英一时之间亦是不知该先担心哪一个，脸上的神情都是紧绷又无措。
　　乌溪和叶白衣正一人一边把温客行往榻上抬，七爷见了温客行那一头白发亦是大惊，忙问：“乌溪，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公子怎会......”
　　“你们都先别说话，待我看看！”
　　乌溪有些紧张地摸上温客行的脉，方才堪堪为周子舒放下的心这会儿又被温客行提了起来。
　　照理说不应该会如此，温周两人性命相连，周子舒都已无事，温客行又怎会虚弱至此。乌溪仔细号着这人的脉，却是发现这人体内的内力所剩无几，血气也几乎渡走了一半到周子舒身上，再加之，他先前中了两记七窍三秋钉，虽已为他解过毒，但总还是余毒未清，他这般费力地运转全身内力，自是又将余毒扩散了开来。
　　乌溪不禁皱了皱眉，弄得在场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他似的。但还好，温客行眼下这情况虽是在他意料之外，却也不至于叫他束手无策。乌溪放开人的脉，回头便吩咐道：“你们谁，速速去帮我采些药回来，天亮之前给他服下，便可无碍！”
　　张成岭、秦九霄、韩英几人相视一眼，转身便要往外冲，却是被七爷叫住。
　　“哎，拿了药方再走，我同你们一块儿去！”
　　三人又停下脚步，巴巴等七爷取了乌溪写下的药方，这才匆匆披着夜色离开。一阵手忙脚乱后，乌溪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
　　这两人，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就这点，倒是像极了一对。
　　叶白衣见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便也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哎呀累死了累死了，这边应该没我的事儿了吧，我先去睡觉了啊！”
　　“叶前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便好。”
　　叶白衣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在转身出房门之前又回头望了望此刻一同躺在榻上的两人。
　　方才众人一阵忙乱，并没有人注意，叶白衣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温客行倒在榻边时，周子舒的眼角是落下了一滴泪的。
　　照理说，周子舒这会儿应该还没有意识，可他却像是能感知到似的，竟是为温客行落下了泪。
　　叶白衣摇了摇头，径自走到院内的月光下，他抬起头来，像是望着很远的地方。
　　“长青啊，你说我们当年如果有机会，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
　　夜色静谧，无人回答。
　　叶白衣又静静望了一阵，便回房去了。

　　周子舒醒来得很快，像是赶着什么一样，这倒是超出了大巫和七爷的预判。他睁开眼的第一刻，看到的便是静静躺在自己身边的温客行。
　　“老温......”
　　周子舒挣扎着坐起身子来，躺了太久的身体还有一丝无力，他却是执意要仔细看看身畔人的状况。
　　温客行的双目依然轻轻阖着，面容之上也都是舒缓从容的神色，好像他昏过去之时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似的。房里很静，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绵密细长，就像睡着了一样。
　　周子舒细细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还记得他们于猎猎的山风中孤立在青崖山顶的样子，他们背对重重围困，喝下了他们的合卺酒，然后，相拥着从那处跃下。那一刻，是非恩仇均不复存在，一整颗心里都只有和对方生死与共的情愫与震动，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只要有身边人相陪，也能甘之如饴。
　　本以为就这么一同走入轮回，待到下辈子再有缘相遇，却不曾想老天爷仍旧给了他们一丝希望，没有叫他们立刻葬身于那深崖之下。周子舒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之际，那人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如同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丝丝缕缕地将他往回拉，叫他不忍心抛下他独自走向那奈何桥。可是生魂和肉身却总像是有一层屏障，他无法睁开眼，睁开眼再看一看那让他眷恋的面容。
　　后来他的思绪开始模糊，大概是大巫为了施术对自己施了药，昏沉之中他只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暖流自手心之处源源不断地汇入他就要冰凉的身体，他贪恋那一抹温暖，便也在无意间紧紧抓住了它。
　　他想要活过来，和温客行一起，看遍人间四季花，品遍美酒江湖事。
　　也许是这强烈的生的欲望，让他在阴阳交接之处又抽身了出来，一路狂奔，来到这人身边。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此刻的睡颜，不再冰凉的手抚上他看起来有些失了血色的面颊。他的皮肤一向便白，此刻看着更如那久积不化的山雪，平添了一丝脆弱易碎的美。窗外的日光打在他已然银白的发丝上，叫人总是不由地生出一阵恍惚。周子舒总觉得是自己的眼在阳光下出了差错，明明分别时还是满头青丝的温客行，怎么再见时却成了如此光景。
　　他压抑着此刻就快要决堤的心绪，摸向他鬓间的手亦有些颤抖，一滴泪自眼眶滚落，和着日光的照射，晶莹地落在温客行的鼻尖。一颗，两颗。
　　心脉的运转已不会再让他觉得吃力或滞塞，可眼前人的模样却让心口再一次疼了起来。也许这痛楚并非是心疾所带来，而是所有关于他的事，都会让他轻易地便疼了。
　　周子舒全然只在意着身边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廊外透过窗子看见他的七爷和大巫。后者相视一眼，便立刻进屋来。
　　“子舒！你醒了！”
　　七爷和大巫快步踱进来，大巫则是立刻抓住周子舒的手腕号了号脉。
　　“如何？”
　　七爷道。
　　大巫看了看周子舒，脸上的神情却不知算是轻松还是紧张，他只是放下了周子舒的手，说道：“这回你倒是恢复得神速，也不枉这小子劳心费力地将你扯了回来！”
　　周子舒听大巫提到温客行，忙追问道：“乌溪，老温他......”
　　“你放心好了，他性命无碍，只是损耗大了些，日后好好养着，问题应该不大，只是，要想他像以前那般嚣张疯批的，大概是不行了。”
　　“什么意思？老温他的身体恢复不到从前么？”
　　周子舒又紧张起来，不禁抓紧了身下的床褥。
　　乌溪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子舒啊，你们两个这回都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温客行这小子在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求我，说就算是死，他也绝不后悔为你护法。你的命是他耗了自己半条命救回来的，他又怎可能毫发无伤呢？但总归他的付出没有白费，你生龙活虎地活过来了，等他醒来，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子舒听着大巫的话，垂下眸去又看向那睡着的人。大巫明白这两人还有太多的话要说，整理好了药方便又和七爷出去了，亦吩咐成岭他们暂时不要来打扰。

　　往后，这间屋子除了周子舒，基本便没有人常常踏入了。
　　温客行一直这么躺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大巫那边每日来诊，着实也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问题，为何一直未醒，大概是与他潜意识中的挣扎相关。
　　周子舒听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轻声向大巫道了谢，自己便又日复一日地照看那人的生活起居，闲时絮絮叨叨和他说说话，其余的时间便都安静地等着。
　　他倒不担心温客行就这么睡下去。
　　阎罗王没有收他，他再魂飞天外，也总有一天会回来。就像那时缠绕在身侧将自己一点点拉回来的丝线一样，周子舒觉得自己也可以做那根线，一点一点地，拉也好，缠也好，勾也罢，这人总会回来的，回到自己身边。
　　他不是总说么，“烈女怕缠郎”，他周子舒以往最不爱死缠烂打，但如今有样学样，亦是能学到位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转眼间，离周子舒醒来也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光景了。
　　这天，周子舒起了个早，将昨夜沥干水分的草药新鲜着煎了，房间内外瞬间升腾起一丝药香。
　　温客行最是怕苦，闻到这味道，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像是被这药味熏到了似的，温客行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便如同从层层叠叠的雾气中回归到地面，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一丝天光。
　　久未睁开的眼一时之间还不适应眼前的光亮，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遮挡住那有些刺眼的日光。
　　“老温！”
　　周子舒顾不上手上的药，立刻便从窗外奔回房间去。
　　温客行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唤自己，指缝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奔来，恍恍惚惚的，似乎带了一圈光晕。
　　他缓缓将自己挡在眼前的手移开，凭着直觉朝前伸去：

　　“阿絮，你身上有光，我抓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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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温醒了！
“烈女怕缠郎”有了回应，阿絮终于也有样学样地把老温缠回来了......
*关于阿絮的病，经过这一番，阿絮身上的伤和心疾是一并治好了，以后就是恢复全盛功力的超A老婆~
*基于这个变化，本篇之后的人物关系即将会变成“病娇红衣白发老□□超A英姿飒爽老婆”，后续回去走复仇线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搭配，我自己是挺喜欢的，不知道对不对大家的胃口啦。当然不管怎样都会把它写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