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41、41红装

　　顾湘的声音如一个敲入涟漪之中的石子，忽然间就扰乱了温周二人含情脉脉的氛围。
　　温客行有些气馁，本来他还想低下头去亲一亲阿絮的，都被这臭丫头给破了兴致。
　　周子舒听到“嫂子”两字立刻像被针扎了似的，他飞快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阿湘，说了别听你主人的，怎么还乱叫。”
　　周子舒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不如上回那般强硬了。阿湘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中间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而温客行此刻亦跟在周子舒身后走出来，朝阿湘使了个眼色。
　　阿湘和温客行那是从小到大出生入死的默契，当即便明白过来闭口不提，搓了搓手又讲回贺礼的事。
　　“哦，千巧姐到了，说是之前选好料子做的婚服已经做好了，让我们都去试试呢，主人，你们两个也一起吧？”
　　温客行闻言像是来了兴趣，折扇一收道：“薄情司那边倒是动作快，毕竟做工上要求多了些，我还怕她们来不及赶制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阿絮啊，一同去看看吧。”
　　这人做事总是妥帖的，倒叫周子舒放心得很。实话说，虽然自己才是这鬼谷之主，可关于大婚这件事，基本上都是温客行在忙前忙后置办着，自己只是最后挑个花色，选个款式，其余时间都放在驻守鬼谷之上了。也许温客行正是知道他有此思虑，于是便将大婚的一应细节全都包揽过去，银钱花费也从不含糊，却是没有一笔是支用他鬼谷的银子。
　　这算是他温客行入赘鬼谷，还是他周子舒嫁入温府？
　　周子舒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朝那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被人搂着胳膊推着往前厅走去。

　　柳千巧带来的贺礼几乎堆满了整间前厅，入目一片大红之色，甚是喜庆。顾湘没见过这般场景，当下像只小鸟一般蹦蹦跳跳地跃入其中，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很新鲜似的。
　　“哇千巧姐，你方才还说东西不多，这还叫不多呐！”
　　闻言，一个立在贺礼之间的青衫汉子揭去易容，回归本身美貌艳丽的女子模样，转过身来道：
　　“阿湘你是不知道你家主人提的要求有多少，先前说要我帮忙备些东西就算了，备到后来到底是嫁妆还是聘礼都搞不清楚了，我便索性一股脑将能想到的都带来了，只不过时间仓促，十里红妆怕是凑不齐了，温大人不会怪罪吧？”
　　柳千巧一双媚眼带着笑意朝温客行看去，温客行却是没敢接住那眼神，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摆手道：“哎，千巧啊，你往后可别再这般看我，我都是要有家室的人了，不好，不好！”
　　温客行说着往周子舒身侧一站，倒是做出了一副小鸟依人般的模样。
　　周子舒被温客行这突如其来的娇气堵到说不出话，一旁的柳千巧却是打量了片刻，掩面笑了起来：“温大人，千巧还从没见过您这般模样呢。”
　　“是吧是吧，简直是又乖又怂！”
　　顾湘在一边搭腔道。
　　“嘿你个臭丫头，小曹，你还不管管？”
　　温客行忽然将话头丢给在一旁傻笑的曹蔚宁，曹蔚宁恍惚间回神，却是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啊？我管阿湘吗？不不不，我答应过阿湘，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做的！”
　　“你个没出息的，还没礼成呢就成妻管严了？”
　　“那又怎样，某人还不是天天死气白咧赖在子舒哥的房门口，也不嫌丢人......”
　　“你......”
　　这回难得是温客行没话了。
　　是了，先前弄得整个鬼谷人尽皆知的，温客行那时为了能讨周子舒心软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会儿自然也不能怪这些撒娇卖蠢的糗事被顾湘拿捏住当笑话。
　　这一回合顾湘难得胜了，她走上前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语重心长道：“不过主人，你放心，这鬼谷事鬼谷毕，阿湘自然不会去和官场那些人说的，定叫主人保全面子！”
　　温客行一手扒拉掉顾湘的手，又朝周子舒身旁挤了挤，周子舒看着眼前这两人，叹了口气。
　　柳千巧注意到周子舒的神情，心想这便是传闻中那位年轻有为的鬼谷谷主了。先前她一直好奇能让温客行这等玉面修罗心系之人究竟会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却通通明了了。
　　骨相清俊，气质脱俗，传闻中脚踩三千恶鬼的万鬼之主，却如同飘飘欲飞的谪仙一般，这等绝佳的双面和反差，一般人身上无法实现，难怪叫温客行深陷至此。
　　想着，柳千巧上前一步道：“这位便是周谷主了吧，今日有缘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子舒闻言转过身来，对柳千巧一笑，道：“传闻中不过都是真假参半，我周子舒是人非鬼，并非是一见光就要灰飞烟灭的，总还是要沾染些人间的烟火气。”
　　“周谷主说得是，也不知先前那些个什么卷宗里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是从何来的，现在看来，倒是不靠谱得很......”
　　柳千巧又是掩面一笑，眼神却着意指向温客行去。温客行自然知道她话中何意，这是就他当年让薄情司四处打听鬼主消息时天窗卷宗里给的信息嘲笑自己呢，可彼时天窗对鬼谷的了解也不过是来自些没头没尾的江湖传闻，自然也多少被其误导。
　　“我却是没想到呢，一直想探听鬼主讯息的天窗旧主，竟然自己也成了半个鬼谷的人，啧，真是世事如棋呢！”
　　温客行觉得今天可能不适合吵架，不然怎么每个人上来都这么噎自己呢？但温客行亦是个不认输的，上前便向柳千巧道：“千巧你最近是愈发放肆了，不怕我告诉你主人么？”
　　“我本就是奉主人之命来的，走之前她叮嘱我了，若不是她怕给温大人招来麻烦，不方便亲自过来，她定是要当面问这些的，主人说了，若不趁此时取笑一把温大人，那可就再没机会了！”
　　温客行又顺利地接不上话了，一时气鼓鼓的，背过身子去。周子舒见他这副样子，悄悄拉了拉他的手指，一开始虽还想要弹开，最后却还是乖乖叫人抓住了。
　　原来这人早就对自己有了兴趣。虽然那时从未谋面，却像是冥冥中牵引的一条线，兜兜转转，终将他们二人绕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温大人不爱听那我便不讲了，说回正题吧。”
　　柳千巧说着，走到一排箱子前，打开了箱盖，里面正是刚做好的婚服和配饰，精致十足。
　　“哇，好漂亮呀！”
　　顾湘两眼放光地扒到箱子口。
　　柳千巧转过身，又朝温客行道：“温大人，这便是您一日催三次的大婚喜服，我寻了各地最出色的能工巧匠，没日没夜赶制而成的。你们选的那竹叶纹讲究得很，师傅们多是绣惯了龙凤呈祥的，刚开始时还有些不顺手，结果没几天倒还要加上那千里江山四季花卉，真是把我们为难坏了。好在温大人毫不吝啬，衣服才得以如约制成，你们二位快来看看吧？”
　　温客行闻言，推了推周子舒，两人一同走到箱子前。
　　周子舒眼见两套大红织锦的广袖长袍质地精细，叠放整齐，虽说都是男子制式的喜服，做得却是不尽相同又相得益彰，一看便知晓是一对的。温客行执意要加的图样，别人不知道，周子舒却是明白的。千里江山，四季花卉，不就是应了那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么。自己也不过就跟他提过一两次，他倒记得清楚，连大婚喜服上也没忘了。
　　周子舒抚着那喜服，莫名有些感慨。温客行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情，问道：“怎么样，喜欢么？”
　　周子舒的手落在那四季花的图案上停了停，点了点头。
　　另一边，顾湘也正和曹蔚宁看他们的喜服。
　　“千巧姐，怎么我们的颜色和主人他们的不一样呀？”
　　柳千巧转到顾湘这边，答道：“当然不一样了，他们都是男子，自然都是红的，自古‘红男绿女’，你的可不就是绿的了？”
　　阿湘闻言撅了噘嘴，道：“可是我也喜欢红色的......”
　　“没关系阿湘，我们要是下辈子还在一起，我让你穿红的，我穿绿的！”
　　曹蔚宁又在一旁傻笑起来，顾湘见他那傻样捶了他一下。
　　“你穿绿的，那岂不是我娶你啦？”
　　“都好，都好，只要能和阿湘在一起，我都无所谓的！”
　　顾湘被他逗笑，和柳千巧一起直道曹蔚宁“傻子”。
　　几人看了一阵，柳千巧便让他们各自拿去试试，若是有尺寸上的问题就快来告诉她，她也带了会裁剪的姐妹可立即修改。柳千巧还说了，为几人准备的发冠配饰亦是罗浮梦亲自千挑万选的，罗浮梦自小长在官家，对这些事情里的门道懂行得很，包他们满意。
　　四人各自领了行头回去，顾湘穿着那喜服叽叽喳喳满鬼谷炫耀，巴不得叫成岭、九霄、七爷、大巫每个人都夸一遍好看。温周二人便没那么高调了，自从一同进了屋便再没出来，也不知在里面干嘛，众人也就不去打扰了。
　　其实温客行在看到周子舒换好婚服出来的时候，那一刻心里是纯洁得无半点旖旎心思的。
　　他只是单纯地为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暗自心惊而已。
　　他从未见过他穿红色，平日的衣服也都是白灰青绿居多，温客行觉得阿絮就是超脱世外的游侠，这些颜色自是适合他淡泊清朗的性子。他没想过阿絮穿艳色是什么模样，刚回鬼谷时他执意要给他做一件亮蓝色的新衣服，也是左右磨了周子舒很久，那人才答应的。而现如今，人世间最火热最艳丽的红正被他披在身上，映衬得他清冷静默的眉梢眼角也带了一抹艳色，竟是一时找不见合适的词语形容。
　　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
　　抑或是‘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温客行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得眼前美人心许。
　　“我......很少穿红色。”
　　周子舒略微有些拘谨，因为怕一乱动便将头上的发冠晃下来。
　　其实倒也不会晃下来，只是罗浮梦备的这发冠上动了些小心思，比起温客行的，他这副细节更多些，多缀了些红色的彩珠，挂在下面，如小步摇般叮叮晃动，这样一来稍显区分，但又不似女子的凤冠那般繁重冗杂。
　　温客行一看便知道罗浮梦是费了心思的，心里也不由感叹她心思细腻，倒是方方面面都顾到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到她，定是要当面答谢的。
　　温客行想着，将周子舒拉到铜镜前，从后面将人松松拥住道：“阿絮，你看，你穿红色多好看，比我可好看多了！”
　　周子舒听着这奉承的话语，忍住唇边笑意，又道：“你的话能信么？我做什么都是香的。”
　　“哎，就是这个理儿，我们阿絮，自然做什么都是极好的，我温大官人就是如此，一生一世都为阿絮剑下之臣，绝不食言！”
　　周子舒终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他一笑，眼中的光亮都似荡了出来似的，和着那发髻边微微摇晃起来的彩珠，叫温客行的心旌也跟着摇曳起来。
　　“阿絮。”
　　他忽然道。
　　“明日我们便成亲了。”
　　“嗯。”
　　“也不知，明日之后我们会去向何方。”
　　周子舒微微一怔，随即又握住人的手。
　　“不管走到哪里，若能同生，则生，若不得生，鬼谷也是一处共死的好地方。”
　　周子舒看着铜镜里依偎的两人，轻声道。
　　温客行将头靠在周子舒的颈窝，亦是点了点头：“也对！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多简单的事儿呢！”
　　温客行说着，凑上前去又在周子舒前额一吻，将人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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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凤冠嫁衣阿絮大美人请自行脑补。
下章起会有连环刀请注意！！
但是！！！我保证最后会是HE！！！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