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22、22大会

　　自那夜雨中分别起，温客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周子舒在客栈里等了他几天，始终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许是自己那日对于死亡的接受太过平静，冲击进温客行心里，反倒愈发难以接受起来。
　　周子舒之后又在原处等了两天，没等来温客行的音讯，却等到了岳阳派定下英雄大会日期的消息。高崇此次召开英雄大会，意在团结江湖各派一同攻打鬼谷，加之成岭亦还在五湖盟中受制，周子舒觉得自己有必要跑这一趟。
　　临行前他最后望了望这间屋子，便带着纱帽转身离去。

　　英雄大会，各路英雄齐聚，见面也许互不相识，喊起剿灭鬼谷的口号却是异口同声得很。周子舒一身白色纱衣自其中穿梭而过，听到的无非都是些江湖中口口相传、无中生有的诡异谣言，比如鬼谷谷主采阴补阳长生不老啦，鬼谷秘术残害妇孺以铸鬼刀啦，分明是三岁孩童听了都觉得离谱的程度，偏生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一个两个都奉为圭臬似的。
　　总之，鬼谷便是十恶不赦，世间所有十恶不赦之事就定都是他们干的；我辈惩奸除恶，以多欺少一把火烧死四季山庄上下，亦是替天行道。
　　这些话周子舒这些年来听得多了，心下便也能倒背如流，唯一可笑的是，这些人嘴里这般痛恨鬼谷，却连鬼谷谷主就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也不知道。
　　周子舒不动声色，寻了个不错的位子，径自观摩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般兴师动众之后，这帮正道中人到底能讨论出什么对付他鬼谷的办法来。
　　周子舒立在离会场不远的一处凉亭中，白纱帽檐在风中微微吹起，隐约透出美人瘦削的下颔来，一身白衣胜雪，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
　　温客行不知何时来到了凉亭之外。
　　他一身青色长袍仿佛披着晨间的露水，手中依旧摇着折扇，却是走到这里便停住了脚步。
　　他本是想装作无事地叫住阿絮的，可在看到他的瞬间，心头又爬出一丝苦味来。
　　他的阿絮这么美这么好，若是找不到医好他的办法，自己当真能亲眼看着他离开么？
　　想到这里，温客行心中一痛，仿佛他也害了那心疾似的。
　　温客行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只是出神片刻，便叫周子舒察觉到了气息。
　　那人立刻转过身来。
　　不经意地四目相对。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温客行摇扇的手着意恢复了频率，换上一副笑脸朝他走近道：“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碰见阿絮，你也对这英雄大会感兴趣？”
　　温客行言语间走到了周子舒身边，用两人初见时那般眼神看着他，倒叫他有些恍惚。
　　算一算，这人已经销声匿迹小半个月了，一点讯息也没留下，周子舒其实想过他是不是埋怨自己瞒着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此刻毫无预兆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倒想不明白自己是想要见到他，还是不想见到他了。
　　“你跑哪儿去了。”
　　周子舒忽然这么一问，末尾却听不出什么疑问的语气，而是平淡又有些失望似的。
　　温客行一怔，觉出了对方话语里些微委屈的神色，想到自己这一去忙着处理天窗那边的事情，确是应该顾一顾阿絮这边的。
　　眼前人戴着纱帽，看不清表情，但微微垂下的眼眸还是将那霜雪般不经意的落寞透在了温客行眼里。
　　他忙握起周子舒的手。
　　“好阿絮，是我不好，没跟你说一声就自己离开了。但我是真的有事去办，一时牵扯得多了，便没来得及知会你一声，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周子舒低头看着那人握着自己的手，执意又抽了出来，转过身。
　　“谁有工夫生你的气。”
　　温客行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也认罚般地低下头去。
　　“那你如今事情办完了？”
　　温客行见这人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便知他不再气他了，于是三两步又转到阿絮身边道：“还差一个收尾，不过一会儿等这英雄大会开完，就算真真正正地结束了。”
　　周子舒转头看他：“英雄大会也有你的部署？”
　　温客行腼腆一笑：“阿絮啊，你且看便知道了。”
　　这人又不知憋着什么坏，周子舒倒也不再追问。
　　这些事情温客行不告诉他自然有他的原因，若是涉及朝堂，他自是不方便插手的。不过看温客行胸有成竹的模样，周子舒倒也稍稍放下了心。他虽有时幼稚得很，但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
　　二人不再言语，专心朝会场看去。
　　高崇虽是为团结武林讨伐鬼谷而举办大会，各派门人却并非一条心。丐帮黄鹤话里话外质疑五湖盟对琉璃甲有私心，泰山派亦现身指正沈慎是追杀他们师徒的罪魁祸首，华山派掌门之子于天杰的死因亦成了桩无头悬案，桩桩件件却都直指五湖盟欺世盗名。
　　周子舒看到这里觉得不对，应是有人故意做局针对五湖盟。他看向身旁的温客行，后者却对他摆了摆手。
　　“哎阿絮，这可不是我的手笔，除了那于天杰身死的消息是我差人放出的，其他的可同我没有关系。”
　　于天杰死于三白山庄附近，周温二人共同目击，不能算是骗人，只不过温客行让善易容的柳千巧易容成于丘烽的样子去找过黄鹤，利用了一把丐帮对五湖盟的敌意罢了。
　　温客行一笑，折扇又轻摇起来：“说到底，我本是想扮演那黄雀，却不曾料想当真有人在前面做这只螳螂，倒是不枉我苦心安排这一遭。”
　　事情进行到后来愈发惊悚，龙渊阁少阁主龙孝、高崇的大弟子邓宽竟当面指正师父勾结鬼谷，残害同道，高崇百口莫辩，竟是一头撞死在了那五湖碑上，血洒当场。
　　温客行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走向，但好在他还有一招暗棋尚未启动。在一众英雄好汉打着惩治奸细的旗号围攻高崇尸首时，他忽然掷出折扇将高处的一杆树枝削断，随即，四处埋伏着的天窗手下倾巢而出，顷刻间便将整个英雄大会的现场围了起来。
　　周子舒见这架势吃了一惊，毫无疑问，这才是出自温客行的手笔。周子舒见温客行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却一时摸不准他所图为何。
　　“你不是早已卸任了天窗首领之职么，怎么这些人还能听你指示？”
　　温客行笑了笑，道：“这还不容易么，擒贼先擒王，老急色虽说只是个副统领，但我在他身上喂了七窍三秋钉的剧毒，他就算再怕现任的首领，也得为自己的小命拼上一拼不是？”
　　温客行这十几天的部署中，回京威胁老急色便是其中一环。他知这人一向便是个墙头草，对谁都不会有什么誓死的效忠，这样的人物好拿捏得很，只要让他觉得利大于弊，或者威胁他弊大于利，他便会选择如何去做。罗浮梦的被擒少不了老急色的暗中报信，既是如此，那再动用一回非常手段也算是有来有往。给个教训，好让他这辈子都记住不要在他温客行的背后故作聪明。
　　老急色身着天窗副统领的制服，骑着马带人将一众武林人士围住，陷入乱斗的众人被强行分开，会场上下一片震慑。老急色停下马来，朝温客行所在的凉亭看了一眼，温客行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怎么会来英雄大会？”
　　在场的武林人士议论起来。
　　老急色在马上清了清嗓，正色道：“诸位，我乃当朝天窗副统领急色是也，昨日我们得到消息，今日将有居心叵测之人混入英雄大会，阻碍正道一统鬼谷的议程，我司一经得知，觉得事关重大，便亲自过来调查调查。”
　　“大人，事实已经水落石出，暗通鬼谷之人就是这高崇，还有何好查的？”
　　一不知名的侠士出言相问，急色却像是被问住了似的，悄悄朝温客行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面色严厉，吓得急色仿佛觉得自己又被七窍三秋钉扎了一下。
　　急色打了个寒颤，忙接着道：“此事依我看还有蹊跷，虽说官府本不该涉足江湖之事，但若有人想利用英雄大会引起武林内斗，那我们便不能袖手旁观。天窗此举是为了维护武林正道命脉，亦是为了保护大家，诸位掌门，还请跟在下一同前往安全之所！”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位居高台的赵敬亦是没想到天窗会突然给了这么一出，一时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布了局中之局。但官家终归是官家，赵敬知晓其中的分寸，当即便带头上前一揖：“大人挂怀我武林存亡，实乃高义，我等愿与天窗配合，一同将此事调查清楚！”
　　高崇一死，五湖盟便唯赵敬马首是瞻，经他一言，其他门派亦渐渐没了声响。急色见大势已成，当即命道：“来人呐，送诸位掌门去天窗别院。”
　　“是！”
　　急色调转马头，带着众人离开，喧嚣一天的英雄大会终于在官家的强行出手下落下了帷幕。
　　周子舒在凉亭中看完全程，偏头问向温客行：“你前些日子便是回京城调人去了？”
　　“阿絮真聪明，我都不用解释了。”
　　“天窗不过是晋王手下的特务组织，随行机动人员能有如此规模？竟能将整个英雄大会围住？”
　　温客行收了扇子，一笑：“那自是因为，我将京城天窗总部的驻守都掏空了呀。”
　　周子舒一惊。
　　“你为何......”
　　“破局为之，不破不立。总之阿絮你别担心那么多了，天窗之事，都在我掌控之内。”
　　温客行依旧笑得不怎么有良心的样子，好像方才那一招险棋同他无关似的，说着又抓起周子舒的手，道：“热闹看完了，我们回家！”
　　他又是一笑，牵着周子舒的手便走出凉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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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大人后发制人，运筹帷幄。
每天都发现一个男朋友的新优点呢！BY阿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