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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夜雨 ...

  •   二人在外胡闹了一天,直到天空飘起大雨才急急忙忙跑回客栈来。
      “我就说了这天色一会儿要下雨,你偏不信......”
      周子舒一边掸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朝温客行道。
      温客行此刻半边衣袖已湿,是方才一路遮着阿絮回来的,两人站在客栈的门廊底下,看起来一身狼狈。
      “阿絮,我这半边袖子都湿透了,你不可怜可怜我,还要数落我。”
      温客行又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神色,径自去拧袖口的水。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那人额边的两捋鬓发因为沾了水贴在脸上,眼睫处也由自挂着水珠,本就偏白的皮肤经过一层雨水的洗礼,更添一分温柔神色。
      像一颗......刚出锅的芝麻汤圆。
      周子舒被自己脑内的画面逗笑,不经意便表现在了脸上,恰好被温客行注意到。
      “哎阿絮,你笑什么呀?”
      周子舒抬眼看他。
      “我弄成这副熊样,还不是拜你所赐。还是说......”
      温客行放下湿漉漉的衣袖,凑近道:
      “阿絮你这是,看我看呆了?”
      周子舒白他一眼:“臭美!”
      周子舒正欲转身,却被人从身后捞住,撞进怀里。
      “干什么!大门口的!”
      周子舒一挣,温客行却不管不顾地将人拥得更紧了。
      “你不承认,我便不松手!”
      周子舒有时真拿这人的孩子气没办法,但又偏偏中意他这份保持不易的赤子之心。
      “你先放手。”
      “不放。”
      “放手!”
      温客行还是摇摇头。
      门廊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总有那么一两个分出目光朝他二人这方看来。
      周子舒被这视线看得不自在,只好闭着眼妥协。
      “好了好了,我看你是因为你好看,行了吧!”
      温客行听了这话,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趁机又在阿絮耳侧亲了一下,周子舒又是一躲。
      “好阿絮,你可总算承认我长得好看了。”
      周子舒心知自己又被这人套路,好话都说了,不但没放手还变本加厉了,刚想转头数落这罪魁祸首,却被走进客店的一人打断了话头。
      “哎哎,让一让!”
      这人语气清朗,白衣仗剑,一手拨开了立在门边的周温二人。
      “你谁啊,懂不懂礼貌啊,上来就推人!”
      温客行见那白衣人上手推了阿絮,一股子火气便从嗓子眼冒了出来。
      周子舒见那人身段纤长,气度不凡,定是个有来头的主儿,加之自己和老温本就挡在了客店的大门口,人家这样,也不算过分,想着,便打算让温客行息事宁人。
      只是这白衣人也不是个消停的。只见他缓缓转过身,以一种看小喽啰的眼神看温客行,脸上不客气,嘴上更不客气:“这是哪家的小蠢货,自己在门口卿卿我我挡住了路,还有脸回头骂我?”
      “你叫谁小蠢货!”
      “叫你,怎么地?”
      “你再说一遍!”
      “小蠢货小蠢货小蠢货!你想听多少遍,我叫多少遍都行!”
      白衣人和温客行针尖对麦芒,一旁的周子舒却觉出一丝不对来。
      这位......应该是前辈吧,怎么跟温客行这鳖孙一样幼稚?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但就气势上来说,白衣人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份不屑,这让支棱起来的温客行更加不爽,好像被人小瞧了似的。
      关键还是在他家阿絮的面前。
      这面子,不能丢!
      周子舒在一旁看得好笑,只好上前一步打圆场。
      “这位前辈,方才是我们有所冒犯,还望见谅。”
      “阿絮,你跟这家伙道什么歉?”
      “好了!”
      周子舒拍了温客行的手臂一下,微微使了些劲。温客行似是被周子舒忽然瞪过来的眼神一吓,立刻便不讲话了。
      白衣人打量了二人一眼,背过手去。
      “嗯,还是这个孩子会说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同这个小蠢货计较!”
      “嘿,你个小白脸,毛长齐了么就在这儿充老大?”
      “怎么,想打架啊?”
      “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白衣人作势便要拔剑,周子舒忙上前按住。
      “前辈,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方才不还说不同他计较了么?”
      “阿絮你让开,我倒要跟这小白脸讨教几招!”
      白衣人低头看见周子舒扳着自己臂膀的手,一眼便从那偏细的腕间看出些猫腻来,他瞥了温客行一眼,朝周子舒道:“后生,你的病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和这小蠢货在这儿风花雪月呢?”
      周子舒闻言一怔,手上微不可查地抖了抖,随即扯出一个略微勉强的笑容。
      “前辈你说什么呢......”
      白衣人向后退了一步,放下了想要拔剑的手,抱胸道:“你自己还有多久的命活,你自己不清楚?”
      周子舒一时有些慌乱,这前辈竟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病入膏肓,倒叫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客行听了这白衣人的话,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上前道:“小白脸,你讲清楚,什么病?阿絮他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白衣人无视了温客行,只是看着周子舒:“小蠢货还不知道?你没告诉他?”
      “前辈!”
      周子舒应声道。
      “此事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前辈操心了。”
      周子舒说完,毅然转身上楼。
      温客行呆呆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白衣人却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
      “哎,他时日无多,好好珍惜吧!”
      温客行转头想骂,一众话语却又生生堵在了喉管。
      方才阿絮的神色似是真的有事,难不成这小白脸当真没有乱说?
      温客行想着,强行压下那股子心慌追上楼去。

      “阿絮,阿絮,你把门开开......”
      温客行站在周子舒房门口,面露焦急。
      屋内的周子舒此刻亦是心绪难平,抑或是,他自己也并未想好该如何向老温开口。
      原本他便是顾虑着此间事情,在温客行的攻势下犹疑了良久,英年早夭这事早就写在了他的命薄上,大罗神仙也篡改不掉的。有一瞬间他这么想着,如今活到了生命中最后几个年岁,就这么和温客行过上一年半载潇洒自在的时光,等到寿数将近时再拿个薄情郎的本子一走了之,叫人再也找不到就是,虽是没头没尾了些,总好过叫人平添伤心。
      但那白衣人却提早道破了这个秘密。
      门外,温客行的敲门声一下比一下急促,窗外,大雨之下的天色亦愈发阴沉。周子舒觉得自己在这两面的夹击下失去了进退的余地,内心也随着一口闷气偏生地上不来,钝钝的又在胸口晕开一片痛感来。
      周子舒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背靠着窗台,躬下了身子。他伸手想够桌上的药瓶,却因脚下一软,整个扑了上去。
      哗啦一声。
      药瓶落地而碎。
      温客行一个激灵,忙踹门进入,一入眼帘的便是倒在几案旁满头大汗的周子舒。
      “阿絮!”
      温客行慌忙将人抱起。
      “阿絮?阿絮?来人啊!”
      ......

      被唤了一上午“小白脸”的叶白衣端坐在周子舒床前,拉着脸给人把脉。
      此时的周子舒已经醒了,认命般的将脸撇在一旁,温客行则是浑身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叶白衣。
      “小......叶前辈,阿絮他怎么样了?”
      好险,差点又失言叫了小白脸。
      叶白衣放下周子舒的手,也不看温客行,径自道:“还好还好,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也活不长咯。”
      “那,能治么?”
      叶白衣回过头来,看了眼着急忙慌的温客行:“他这毛病是自小娘胎里带来的,除非你给他换一颗心,否则,便只有这几年好活。我劝你们也别花心思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末了准备好后事就行了。”
      “老妖怪你会不会说人话!”
      温客行一手抓住叶白衣的衣襟。
      “做什么,嫌我说话难听啊,我说与不说他都是这个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好么?瞒来瞒去的,有什么意思!”
      叶白衣话糙理不糙,只是温客行此刻还无法冷静下来想这些。
      “周絮是吧,我也是真佩服你,就你现在这副身子骨还不好好在家养着,偏要出来作什么妖。应该早就有人告诫过你,不可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吧?你这种人就应该杜绝七情六欲,孤独终老,闯什么江湖,谈什么恋爱!”
      温客行人已经傻了,周子舒靠在床上闭了闭眼,最后仅是苍凉的一笑。
      “前辈,这些事情周絮都知道,劳烦前辈费心了。多谢。”
      “哎,你别谢我。要不是这小蠢货大呼小叫地满客栈寻我,我是懒得来管你这个短命鬼的。”
      “嘿,你个老妖怪还起劲儿了!”
      “闭嘴吧小蠢货,周絮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少不了你的功劳吧,就你这无事生非的程度,好好一颗心都要被你烦死了!”
      “我什么时候......”
      “周絮,你应该有感觉,你这心疾虽然常伴多年,但总归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又恶化的,和他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哪有......”
      温客行下意识想要否认,可转念忽然想到前情种种。
      似乎真的有。
      是他穷追不舍一路逼问,是他大发脾气出口伤人,是他不管不顾要叫他见识温大人的强硬手段。
      其实是阿絮一直在迁就自己。
      “我......”
      温客行眼中忽然涌上一缕痛色,一双眼瞬间红红地望向周子舒,却没想到对上的是那人轻轻浅浅的一笑。
      叶白衣夹在两人中间,委实觉得自己多余,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房间。
      屋内一时安静得怕人。
      窗外雨声阵阵,愣是将屋里的气氛都晕染得潮湿而胶着。
      “是我的错......”
      温客行缓缓道。
      “我不该那般逼你,我......”
      “有你什么事啊。”
      周子舒一笑。
      “我本就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你哪儿能影响什么进程。老温,遇见你我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罢了。”
      温客行听不得他这般说自己,当即道:“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回京城替你找来皇宫里最高明的太医,他们皇帝老儿都能顾好,救你一定也有法子,我这就让阿湘传信回去!”
      “老温!”
      温客行转身欲走的动作被这声唤生生止住了。
      “别忙了,有这个时间,我们还不如多去几处地方。塞外落日,漠北江南,哪里不好,非要浪费这种事情上......”
      “可是阿絮!”
      “我不想你死......”
      周子舒的呼吸滞住了一秒,随后才断断续续地呼出来。
      如果可以,他又何曾想让心上人独活于世间,但时也命也,强求不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总在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希望的时候,上天便要从我身上夺走什么......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会一个一个离开我,爹娘是,天窗的伙伴是,就连阿絮你也是......
      “想来我这人也真是可笑,想找到自由,却飞不出牢笼,想重新开始,却洗不清手上的血债,想爱的人,却总是不合时宜......”
      温客行说着,最后目光定定落在了周子舒身上,后者虽然没有抬头,却能依稀感受到他那孤立无助的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将这一章称之“半是蜜糖半是伤”(没有拉踩其他剧的意思,就是字面比较符合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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